楔子

楔子壹

1986年是聯合國宣布的世界和平年。但諷刺的是,從全世界的範圍來講,那年卻恰恰是個不折不扣的大災年。

一月,美國“挑戰者號”航天飛機失事,四月,蘇聯切爾諾貝利核電廠爆炸,十一月,歐洲萊茵河水化學汙染,諸如此類。後來又知道,1986年竟然還是哈雷彗星回歸的年份,而彗星在我們中國民間另有一個名字——掃把星。

中國人喜歡講“天人感應”,我不知道那些晦氣事兒和天象之間究竟有沒有關係,但假如想知道什麽叫作流年不利的話,當年的我家,絕對是極好的例子:年頭裏一個月,父母幾乎同時去世,連辦兩場喪事,一家四口轉眼隻剩一半。而在那之前,本在上大學四年級的我,又因為一時衝動闖下大禍,被學校開除了學籍。

我永遠忘不了那年除夕,別人家都在劈裏啪啦放爆竹,隻有我們家靜悄悄的,靈堂都沒撤,我和大哥在爹媽遺像前含著淚幹坐了一宿。第二天早上,大哥遞給我支煙:“爹媽都不在了,留在家也沒意思,跟我去西部吧。”

我問:“去西部幹什麽?”

大哥說:“淘金。”

楔子貳

西方十九世紀的“淘金熱”催生出兩座以“金山”命名的城市,一個是美國的舊金山(聖弗朗西斯科),另一個是澳大利亞的新金山(墨爾本)。

其實,我們東方也有一座“金山”,那就是位於中俄蒙哈四國交界的按台山。“按台”意思就是金子。

按台山延綿兩千多公裏,中段就在西部地區的北邊,自古盛產黃金,唐代以來,官采、民采千年不絕,清末民國達到鼎盛。而新中國成立之後,管製加強,淘金業一度蕭條。但到了1980年,政府關於砂金私人開采的規定逐漸放開,隨後的幾年裏,各地的淘金客懷揣一夜暴富的夢想,再次如狂潮一般湧入西部地區。

我大哥是當年的插隊知青,後來混上工農兵大學生回城上學,畢業後又分配到西部地區的一個地質隊工作。改革開放後,各個單位離職下海的人很多,他也辭了工作,幹起了淘金。

隻是大哥怕老人擔心,一直瞞著家裏。所以直到那時我才知道,原來他早就不幹地質隊了。吃驚過後,我問淘一年金子能掙多少錢,大哥伸出兩根指頭,說掙倆彩電沒問題。我心裏一動,隻想了不到一分鍾,就點了點頭,說我去。

要知道一九八幾年的時候,社會還比較封閉,像我這種被學校開除的,先不說找工作上班,光是轉戶口、轉糧食關係之類都夠人煩了,所以覺得去西部地區也不失為一個出路。而我父母去世前一個月工資加在一起還不到一百塊,一台彩電就得兩千多,淘一年金賺倆彩電,換誰都心動。

但現在回想起來,假如能預知後來發生的那些事,就算一年賺一百台彩電我都不會去。畢竟命才是第一位的,不然有命掙沒命花,就算有再多的錢,還不全是白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