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心膽俱裂

黑衣人靜靜立於穀口,身後秋陽初升。

晨風吹拂黑色衣衫,讓那人紋絲不動,他隻是看著一眾賊人逼近。

穀外,一陣血腥味道,伴隨冷風灌入。

秋意漸濃。

穀道旁,零落花草搖擺掙紮,蒼蒼山木簌簌顫抖,傳盡傷悲意味。

唯堅硬土石,一如往昔,漠然無聲。

一片幹綠葉片,被清冷山風摘下,翻滾鑽入黑衣人腳旁的碎石縫隙,消失在眾人視線當中。

或許不用多久,到處是殘缺秋景。

數名悍匪,打破穀口處詭異平靜,嚎叫出聲,揮舞利刃,向黑衣人殺去。

後路被堵,就要拚命。

隻是,那黑衣人手段?

遠超他們想象!

眾人隻見穀口黑影一晃,那人就到了出手匪徒們身前。

他動作不見絲毫急躁,仿佛是在緩慢的練習拳腳?

一拳擊上一名悍匪的太陽穴,悍匪橫飛出去。

一掌斬在另一名悍匪後頸,那人身子一抖,啪嗒前跌。

黑衣人雙腳接連飛踢數下,後麵衝擊的數名匪徒,身子乖乖打橫,飛回山穀當中。

正在趕到的一眾匪徒,見此不由目瞪口呆。

他們不自覺停住腳步,一時間作聲不得。

方才一起衝出的七名悍匪,是匪徒隊伍中悍勇之輩,隻是他們麵對這不知來曆的黑衣人,竟毫無抵抗能力,隻一擊便倒?

最可怕的。

是黑衣人施展出的拳腳攻擊。

那就像師傅教導徒弟一般,將對手的能力算計得一清二楚,隨心所欲的放緩出手速度,不浪費自身一絲多餘的力氣。

他出手,是那般簡潔利落。

卻偏偏讓人無力抵抗躲避。

那些倒地悍匪,沒有絲毫聲音發出?

所以,七名匪徒,已被黑衣人一下一下打殺。

連半聲慘叫,都不曾發出!

計蘭與王正興、智昌對視,交換著眼神。

三人心底一陣無能為力,更忍不住為之寒毛直豎。

就問什麽運糧隊伍,會有這般高手助陣?

真的中計了。

中了乾國小人的奸計。

王獨眼這個蠢貨,行動前對大家言之鑿鑿,什麽一個姓金的都別想逃走?

終究還是一群無知悍匪,咱們本不該信他,更不該貪圖軍功,如今就被這些個狗賊給坑慘了。

王正興嘴唇顫抖著張開,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不過,看他口型?

像是“武尊”二字。

計蘭對他重重點頭。

一時間,三名青國武師心意相通,各自身形閃動,混入不斷聚集的悍匪隊伍當中。

他們已經沒有多餘想法。

生死關頭,容不得半分遲疑。

現在他們隻能跟隨悍匪們一擁而上,趁亂在那位黑衣武尊的手中,力求逃出生天!

陸續趕來、聚集成隊的數十名悍匪當中,終於有人忍不住發聲怒喊。

“殺了他!”

“殺!”

“拚了!”

數十名悍匪,匯成一道黑色洪流,向穀口處轟然衝擊。

沒人是傻瓜,誰不想好好活命?

可情勢發展至此,強者堵住穀口,大家再無退路,隻能拚死一搏。

就算黑衣人身手深不可測,也不能坐視他封堵所有人活路啊!

悍匪們心中清楚。

他們已經中了,這支運糧隊背後之人的無恥奸計。

接下來,不僅要麵對提前埋伏的強大高手,更可能還要去麵對,正在趕來的乾國軍隊的封堵。

沒有後援可以救他們,隻能自己掙紮出一條活路。

此時不拚,更待何時?

麵對數十悍匪衝擊,黑衣人化為一道黑影。

他不再施展方才那種,可以讓人看清的動作手段。

黑衣人出手速度,一下加快,身形變得模糊不清。

衝擊在前的悍匪,隻覺似有一股強勁黑風掠過眼前?隨後他們腦袋或身體某處要害,便傳來一下劇痛。

前排的十多名悍匪,好似鋒利鐮刀下,排成一列的軟嫩韭菜,齊刷刷倒地斃命。

他們很不幸。

死時沒有聲音。

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何倒下?

後麵悍匪,就有人比他們幸運,至少倒下時,還能伸手捂向傷口,發出慘呼,不過很快,也變得悄無聲息。

這次,黑衣人沒有追求簡潔高效的殺戮。

他用了最淩厲最猛烈的殺生手段。

猛虎下山一般,橫衝直撞,不止拳腳,他身體每個部位,都能成為殺人利器,給對手們帶去滿地死傷。

麵對密集攻擊,又能如水中磐石,漠視一切傷害。

將一眾悍匪,硬生生放倒。

就說數十名匪徒,奮力揮舞手中利刃,嘶喊拚命向前衝擊,的確氣勢洶洶。

結果,卻成堆成片翻滾跌倒,重傷死去。

說來話長,這些不過數息時間?

衝擊匪徒通通倒地。

當然,他們也留下了成果。

黑衣人身上衣衫,多了十數道裂痕,尤其那人左手臂上,出現一道紅色傷痕,正滲出著血液,一滴滴緩慢流淌。

他受傷了。

即便武尊,也非全能。

初期武尊在戰陣中,若能發揮己身所長,可與百名戰兵爭鋒!

所以。

人力終有窮盡。

武尊乃至武聖,也無法逃過生死輪回。

黑衣人身為後期武尊,更有天生神力,可他終究赤手空拳,麵對的都是手持凶器的悍匪武者,其中更有三名武師高手。

受些輕傷,在所難免。

唯一一個,僥幸存活的計蘭,心頭驚駭莫名。

方才她剛剛衝出,就直覺到前方乃是異常危險的死亡陷阱,衝擊途中,她轉身就逃,卻還是感覺一道巨力拂過左腿,身子一下被甩出數丈距離!

此時,這位左弘武,跌落穀內地麵,駭然回首看去。

見剛才衝上去的一群悍匪,橫七豎八平躺地上,永遠失去站立機會,隻寥寥幾人,還在發出微弱呻吟。

可就算一時不死,怕也撐不了多久?

初階武師智昌,已死得不能再死。

而那位中階武師,遼州六品指揮王正興?

他口鼻溢血,奄奄一息,陷入瀕死狀態。

計蘭眼光掃過王正興時,就見他一雙瞪大的雙眸,露出難以置信的驚恐惶然。

下一刻,那位在遼州官場任職多年,分掌地方監察大權的王大人,口鼻中再次噴湧濃稠血液,身子一顫,抽搐**,動也不動了。

或許,他與其他死者,唯一的不同?

就是他的右手,中指之上,沾染了絲絲血跡。

畢竟,王正興賴以成名的鷹爪功,也留給方才敵人一道傷痕。

隻是黑衣人仍然靜靜立在穀口。

好似對他而言,方才些許殺戮,都不曾發生一樣?

那人對自己左臂上正在流血的傷口,也渾不在意,更不屑去理會那些奄奄一息的匪徒。

計蘭看清穀口情景,不由心膽俱裂。

自她成就武師?不是沒有敗過。

但從未像此刻,敗得這般無助。

她根本看不清對手招式,甚至在已經返身逃離的情況下,還是被黑衣人的迅猛手段,一下子波及跌飛。

她的腿傷,也不見得如何嚴重。

隻是如今的計蘭,麵對黑衣人鬼神莫測的手段,真的已經失去繼續站立對抗的勇氣!

雙方差距,實在太大了。

這黑衣人絕不是普通武尊,他至少是一名後期武尊。

甚至,巔峰武尊。

就說如今,中栗山上的那位中期武尊?

哪怕他老人家前來出手,也招架不住,這黑衣人的三拳兩腳。

計蘭等武師,曾一起聯手,接受那位老武尊的指點。

當時,她起碼能夠勉強知曉,那位中階武尊的出手路數。

但如今這名黑衣武尊,他所施展的猛烈手段,讓她計蘭敗得稀裏糊塗,一頭霧水,甚至無從想象他的手段。

此人麵對數十名武者拚死猛攻,都能強硬招架,盡顯剛烈迅猛!

如此強勢手段,就算巔峰武尊,也不是人人能夠施展。

回想她生平所見高手,怕是沒有一個,能在拳腳功夫上,勝過此人。

一種深入骨髓的恐懼,讓計蘭奮力掙紮起來。

她顧不得自己左腿的疼痛,手腳並用,用盡全身力氣攀爬,向著穀內逃去。

是要遠離穀口,遠離黑衣殺神……

此時,穀口動靜,就讓更多悍匪,返身聚集。

隻是當他們趕來,看到黑衣人身前,變得徹底安靜的數十具屍首?

一時間驚駭失聲,也都學會了沉默。

穀口處。

受了輕傷的黑衣人,腳步一跨,到了一處石壁轉角。

那裏,一株不知名的高大藤木。

黑衣人腿腳一掃,將粗壯藤幹哢嚓踢折,伸手一扯,把斷掉的丈許藤幹,連葉帶枝的拖拿在手。

眾匪徒眼前一花?

那黑影再閃,帶著一團綠芒,返回穀口中間。

眾人仔細去看。

那碩大藤幹,粗實堅韌,至少要有二三百斤重量?可它被黑衣人用右手抓陷一端,好似拿捏起一根竹竿,那般飄忽忽、晃悠悠的**在半空。

黑衣人右手抓住巨藤,隨手嚐試,甩動抽打。

碩大藤幹在空中發出呼嘯聲響,一片灰綠藤影,劈裏啪啦,好似一齊炸裂的鞭炮回響,震得人耳朵嗡嗡作響,頭皮發麻。

那般巨藤,竟被黑衣人當做軟棍、長鞭,輕鬆揮舞使用?

由此可見,此人不是練成了增加力氣的上等橫煉功夫,便是天生異稟、神力驚人。

堅韌長藤在手,黑衣人隻需隨手抽擊,便擋住大半穀口。

這下,悍匪們除非把他放倒,不然絕無可能離開山穀。

可不斷聚集的匪徒,一時間卻陷入了猶豫遲疑,沒有人敢繼續向前。

黑衣人掃視一眾悍匪,有些不耐。

他右手提藤,受傷的左手向前伸出,對悍匪們招手道。

“來!”

語出,那人輕輕跨前一步。

一眾匪徒大驚,不由齊齊退步。

黑衣人並沒有什麽太大的動作。

可是他身前,那些已經倒下、堆疊橫置的屍身,就讓悍匪們深刻認識到,此人鬼魅般的奪命手段。

因此,人人心生畏懼,再不敢靠近冒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