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突騎向前（四）

“碰上敵人了章連！”霍青的聲音興奮無比，震的章伯洋兩耳發癢：

“最少兩百人，機槍八挺以上！到處都是槍火，真他娘過癮，完畢！”

十歲那年，章伯洋曾經一個人釣起一條肥美的老鼠斑。當時他的心情，就像現在的霍青一樣興奮。作為一個兵，章伯洋恨不得現在就衝上去，把這群貨真價實的敵人一手一個撕成兩半，但是作為一名連長，他在滿足殺戮欲望之前，必須履行自己的職責。

“洞幺收到。左翼，火力偵察！”章伯洋強忍心中衝動，率領右翼小隊衝上立交橋右側引道。“直接衝擊敵人陣地”，並不意味著像原始部落那樣嗷嗷叫著湧上去，他必須首先查清敵人的火力配置與火力密度，然後再決定下一步的行動。做不到這點的指揮員，就算軍校考試成績再好，這輩子也別想戴上兩毛一。

左翼小隊一絲不苟地執行了命令，主動被居高臨下的敵軍火網籠罩。動作最快的霍青，更是同時吸引了三條曳光彈流。正東方向三百米，敵人已經在立交橋高層橋麵展開戰鬥隊形，槍口火焰就像明黃色的棘刺一樣，從鋁合金護欄的背後成簇伸出。

一百個火蜂窩同時被捅，都沒有現在的安國門橋熱鬧。紅綠相間的曳光彈道，仿佛馬鞭一樣凶狠地抽打著水泥路麵，將整條引橋變的是石沫橫飛煙塵四起。如果沒有熱像儀的話，突騎連根本是兩眼一抹黑什麽都看不清楚。夠狠，章伯洋對這幫敵人給出了很高的評價，對敵人毫不留情，擺明了要斬盡殺絕。這勁頭，不比我們這些地球土佬差。

如果是徒步步兵，肯定會被這道火牆徹底壓製，釘在地上一動都不能動。但鋼鐵突騎的複合裝甲，不是輕武器能夠啃的動的。章伯洋清晰地看到，霍青就像演雜技似地在彈流之間穿梭，任憑裝甲濺起大片金黃火花，時不時地還用下顎機槍打出幾個點射，挑釁意味濃的快要溢出來。

章伯洋的座機也被幾發流彈擊中，左肩、前胸叮叮當當響了幾聲。如果他是對麵的指揮官，肯定會被這群幹不掉的敵人氣得火冒三丈，然後用盡一切通訊手段，向上級要求炮兵、航空兵火力支援。這種常識甚至不用上軍校，隨便一個士兵都能知道，而章伯洋要做的，就是讓對麵永遠沒有叫人幫忙的機會。

突騎連長隨即開始了一係列籠手操作。伴隨著散熱風扇的嗡嗡響聲，主控計算機開始滿負荷工作，將各機探測到的火器發射陣地依次標注於電子地圖，然後上傳戰術數據鏈全連共享。幾乎就在同時，三塊液晶顯示屏也開始出現變化，正中央的主顯赫然現出熱線瞄準界麵，從行軍模式正式轉為戰鬥模式。

全高6米的巨人，流暢地抬起鋼鐵雙臂，30毫米步槍跟隨章伯洋的動作，迅速形成了抵肩射擊姿勢。立交橋高層，突騎連探測到的目標數目沒有一百也有八十，其中距離章伯洋最近、射擊頻率也最高的6個被主控計算機罩上了鮮紅的“中括號”，成為了洞幺號突騎的優先獵殺對象。

每架突騎的獵物各不相同、互不幹擾。如果敵我相對速度不高的話，火控係統還能對這些目標保持自動跟蹤。然而，受限於主控計算機的處理速度，具體的瞄準射擊，最後仍得交給章伯洋去處理。他將會不受任何限製地潑灑實彈，把那些瘋狂地噴吐火舌、“評評咣咣”好像鬧響器一樣的敵軍機槍炸上天去——

“左翼，火力壓製！”章伯洋狂野地吼出命令，迸發的腎上腺素迅速流遍全身。此時此刻，他就是火控係統，他就是鋼鐵突騎，他就是全連指戰員的大腦，手中握著敵我雙方超過兩百條性命。

“右翼，隨我衝鋒！前進小隊各機——”

冰雹般的彈雨潑向突騎胸前，高速前進的機體登時就是一陣劇烈震顫。高層橋麵上的敵人，水平果然不俗，它們猜到了洞幺指揮機是哪一架，把機槍、步槍乃至輕型擲彈筒的火力統統打了過來。

主顯示屏的影像受到了嚴重幹擾，物體輪廓線愈發變紅。遭受打擊的電磁肌肉根根緊繃，通過力反饋係統向駕駛員傳來陣陣警報。但是章伯洋穩住了身形，他隻用了一秒鍾就替目光重新找回焦點，同時動用極大的意誌力，把腸胃裏的翻江倒海給壓了下去。“唔啊啊啊啊！！！”突騎連長將痛苦化為咆哮，平端步槍一馬當先：

“前進小隊，煙幕彈1發，放！”

8架突騎以實際行動回應了連長命令。位於大腿外側的多用途發射筒，齊刷刷地向前方打出81毫米煙幕彈，在直行道與右側匝道交匯處，“砰砰砰砰”同時炸響。短暫的火光轉瞬即逝，一堵比熱粥還要濃密的煙牆迅速翻滾擴散，眨眼間便把兩個前進小隊罩進黑幕當中。

高層橋麵上的敵人當即丟失目標，步機槍火力就像沒頭蒼蠅一般灑向四麵八方；隱藏在三角形綠化帶的幾個爆破組，被迫提前發起進攻，隻見他們一個接一個地站起身來，輪圓了胳膊投出一排排長柄手榴彈，寬敞的行車道頓時遍布綠色爆光，紅熱彈片把護欄、樹木、廣告燈箱乃至路牌打得活像篩子一樣......

這是他們唯一能做的事情。但他們沒有夜視器材，隻能把整堵煙牆當成目標，抱著撞大運的心態胡扔亂掃。沒有一架突騎受到嚴重損壞，根據班排長的報告，就連暴露在外的光電傳感器大致都是完好。所有的熱像儀都在正常工作，透過濃密的煙幕，將敵人的身影無比清晰地顯示在液晶屏上。

章伯洋仍然位於斜線隊形的頂點。冷汗在軟式坦克帽內襯凝結，放在籠手扳機上的拇指愈發變得濕潤，他簡短地下了一個“跟隨洞幺”的命令，隨即收起過熱的輔助行車輪，重新改為雙腿步行前進。

——————————————————————————————————————————————————

架空軍事雜誌《兵刃》，2015年4月號封麵照片說明。這張壁紙已發表於敘戰吧、F揚、龍空、機戰吧以及全金吧。希望我的文字和朋友的畫筆，能夠讓敘利亞戰場的殘酷更為世人所知，更加引起年輕網友的注意力：

2015年2月，剛剛擊退ISIS進攻的科巴尼市區。仍然是一片狼藉，仍然是滿城廢墟，重建遙遙無期，黑旗恐怖分子留下的諸多殘骸就這樣躺在街頭，很多甚至還帶有詭雷，隻能等待軍方的工兵前來拆除。

照片中這架鋼鐵突騎，屬於來自某東方大國的誌願者“赤狐”。她和退伍兵夥伴“黑熊”自從2013年開始就在敘利亞戰鬥，駕駛著從黑旗軍手中繳獲的“獵迷”出口型，先後摧毀叛軍、恐怖分子13輛裝甲載具，在網絡媒體上被各國軍迷尊稱為“行刑者13”組合。

此刻，赤狐正在被自己擊毀的M1A1型坦克一旁小憩，與庫爾德小女孩一起享受難得的安寧。但相機快門卻引起了她的注意力，頂部光電球迅速轉向了記者所在方向。（本圖作者Solaris）

PS：2015年4月份，《兵刃雜誌》專題為科巴尼之戰。重點文章《趨同進化的奇跡：持鐮者種姓輕武器小考》、《迷霧中的A-12隱形攻擊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