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二）

他猛地踩上護欄橫檔，全身上下的肌肉根根緊繃，隻要勢頭不對，那就二話不說即刻逃之夭夭。“退後！”叛逃者狂亂地扭過頭去，臉上的表情一片猙獰：

“鬼鬼祟祟，你們到底是想——到底是想......”

他艱難地吞下一口唾沫，剛剛燃起的那股怒火，就像被消防水龍劈頭澆到似地當即熄滅。叛逃者看到了一位年輕女性，更確切地說，是一位身材高挑、微笑迷人，身穿珠白色短袖開領商務套裙的年輕拉丁女性。

女孩有著健康的小麥色肌膚，身高約有一米六五，年齡則在二十歲上下，金色的中長發仿佛柔順錦緞，勻稱的鵝蛋臉令人情不自禁地想要稱讚“正點”。無論叛逃者怎樣嚐試，都無法回避那雙好似寶石的碧綠雙眸，他直愣愣地盯著對麵，感覺內心深處埋藏許久的東西正在迅速成長，放著不管的話連他自己都控製不住。

卡-32周圍的地勤，以及剛剛下機的正副駕駛也在盯著女孩猛看。對男人的這種目光，她大概是早已習慣，姣好的麵容可謂波瀾不驚。“很高興見到你，梁先生，”帶著得體的微笑，女孩向叛逃者大方地伸出右手：

“我叫奧莉薇拉.比亞托麗斯，今天由我負責接機。您是打算現在就過去，還是在這裏繼續鍛煉呢？”

奧莉薇拉。叛逃者點點頭，在心裏刻下這個名字。他仿佛做夢似地回望女孩，不知不覺間，嘴角已經咧到了耳朵根。鼻梁高挺，柳眉纖細，肉肉的嘴唇笑起來，就像兩片豐潤的花瓣......真是幸運，能遇上這麽賞心悅目的向導......她剛才說什麽，鍛煉？真奇怪，這裏能有什麽鍛煉的——糟糕！

“啊，啊，咳咳！”叛逃者尷尬地咳嗽兩聲，連忙從橫檔上麵跳了下來。“我不鍛煉了，嗬嗬，本來就沒準備鍛煉，”他急匆匆地伸出胳膊，輕握一下女孩細軟的小手，隨即就像觸電似地趕緊收了回去：

“啊，那個，那個啥，要不你現在就領我過去吧，去見——嗯，去見見他老人家。”

那個人的頭銜，叛逃者險些脫口而出。但這些年來培養的警惕心總算發揮了作用，讓他及時地刹住了嘴。“今天要談的事情，可不敢讓外人聽見了。”叛逃者把聲音壓的很低，他飛快瞥了一眼飛行員，然後把目光迅速移回到奧莉薇拉身上。

“我不是不相信你們，我相信你們......但是防備一定得做好，不能被人偷聽！”

他努力想把語速恢複正常，隻可惜事與願違，脫口而出的詞句還是又尖又顫。女孩鼓勵地對叛逃者笑笑，眼中閃過一絲寬容，亦或是憐憫。“請您放心，我們已經做好了萬全準備。”她就像經驗豐富的教師一樣，將叛逃者慢慢引到自己想要的方向：

“這邊走，梁先生。我們要去的地方位於艦首，請您注意橫搖與海風，不要太過靠近護欄。”

叛逃者沒有表示任何異議。他對這幾句話完全讚成，額外的麻煩越少越好，趁早見到那位人物才是正經。貞天安張成棟，凱南自治區名義上的國家元首，最後的翼王舊部，掛著來自太平天國的安爵頭銜（注），從十九世紀一路存活至今的政治活化石......這樣一位人物，真的可以信任麽？從蟲洞那邊帶回來的消息，真的可以托付給他麽？

這些問題的答案，隻能由叛逃者自己來尋找。當然了，他也可以把腦子丟在一旁，像地主家的傻兒子那樣去向奧莉薇拉求助，但他從這個精明女孩口中，能得到的也隻有既假且空的一連串肯定回答而已。

昨天傍晚，叛逃者通過安爵府指定的渠道，一式三份上交了自己的詳細履曆。性別姓名年齡，學曆民族籍貫，畢業院校、工作經曆，掉到蟲洞對麵之後的二十年顛沛生活......靠著這份材料，奧莉薇拉和她的頂頭上司，對叛逃者已經有了大概了解，相較之下，叛逃者對貞天安則是兩眼一抹黑，該懂的不懂，不該懂的更是不懂。

叛逃者隻在報紙上見過張成棟的正裝照片，根本不知道他居然是雲路航運公司的幕後老總，更不知道他還有一位長相甜美的拉美裔女性部下。不過話又說回來，奧莉薇拉具體是個什麽身份，現在同樣也是沒法確定

也許她隻是這艘郵輪的高級乘務人員，被臨時派來給客人引路，也許她是傳說中的本國國安局成員，肩負貞天安也不知道的神秘使命......誰知道呢。叛逃者謹慎地跟在女孩身後，仿佛機器人似地擺著兩條胳膊，亦步亦趨地緩慢前行。現在也隻能見招拆招了。就算被卷進更大的陰謀，到時候也能自己想辦法脫身。

奧莉薇拉極少回頭。但在需要拐彎或者停下等待的時候，就會用清冽的嗓音發出提示。“梁先生，這邊請”，“梁先生，請稍等”，她毫無違和感地使用著“梁先生”這個稱呼，就好像雙方相識已久，老早以前就是商務夥伴一樣。

叛逃者對此很不習慣。在過去的二十年裏，“梁”也好，“先生”也罷，幾乎沒有人這樣稱呼過他。“四級養護工九三一”，這是他在裝甲殼維修工廠的正式名字，“桴客”，則是怪物們對他呼來喚去時的日常稱呼。

無論趾高氣揚的營造者，還是飛來飛去的執筆者，在叛逃者麵前都是一副鼻孔朝天的老子做派，就連同樣下苦力幹活的持鐮者種姓，對這位隻有兩手兩腳的外來戶也是敬而遠之。至於那些有資格駕駛裝甲殼的思想者，哪怕是偶爾與桴客目光相接，都會被它們視作奇恥大辱，直接對話或者肢體接觸，更是想都不要去想。

注：太平天國爵位自高到低，分為天義、天安、天福、天燕、天豫、天侯六級。當然，天國末年王爺多如狗，安爵、侯爵等等統統不值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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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蟲洞來到南島的敵人，稱自己為旋律連續體。他們的工業水平相當於人類20世紀初，但是生化技術較為發達，貴族階層使用的大型裝甲殼，和《聖戰士丹拜因》中的地底王國機甲一樣，是利用生化技術培育的生物構裝體，地球ST所使用的電磁肌肉，其實就是撿他們的現成貨。不過，96年那顆隕石中的殘骸損壞比較嚴重，所以地球ST動力、火控還是用的現代地球技術，而不是外星勢力的定向培育生物器官。

這個勢力是種姓社會，掌握生物塑形技術的思想者組成貴族階層，負責世俗統治與教會意識形態，擁有駕駛裝甲殼的資格。掌握19世紀末冶金、化學、機械工程技術的營造者負責社會運行，炮兵、航空兵等技術兵種的後勤保障、裝備生產也由他們負責。同時擁有兩種天賦者可以進入大政翼助會，輔佐最高祭司統治整個連續體。

上述兩個種姓係出同源，都是外來殖民船幸存者的後代，但經過千年的刻意分化，已經出現生殖隔離。本地智慧生物被思想者改造後，出現了兩個被統治階層：持鐮者，主要的勞動力與步兵炮灰，本地原有靈長類生物，肌肉強健四肢發達，主要被思想者用宗教奴役。出現在凱南島的持鐮者步兵穿戴重型鋼鐵護甲，使用大口徑金屬定裝彈槍械。（後半部分見下一節附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