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經研究,現做如下決定”(完)

“人民軍那邊已經知道這個消息了。總司令部專門向廣州軍區打了報告,準備在明珠港市區預先部署一支快速反應分隊。應該就是今天晚上。”張成棟把這個爆炸性的新聞,輕描淡寫地就給拋了出去:

“在快速反應分隊出發的同時,部隊應該就會向諸位通報此事。當然,如果沒有軍委批準,廣州軍區和人民軍,最多也隻能做到這一步了。”

一股危險的氣氛開始在會議室裏彌漫,即便中央空調滿功率運轉也是徒勞。身穿正裝的大領導們在沙發上頻繁變換姿勢,衣料與皮革摩擦的窸窣聲響,仿佛一千條幼蠶同時啃噬桑葉。七位常務副席或驚、或惱、或急、或氣,每個人的眼中都像是有火燃燒:

製服常務咬緊牙關,兩腮的肌肉劇烈抖動,恨不得把主座上的那位一口咬成兩截;宣傳常務雙手握成拳頭,恨不得現在就高高地掄起來,在明鏡般光滑的會議桌上砸出兩個大洞;當然了,最憤怒、最想把張成棟給扔出去的,還得要數首席部長,他的臉色仿佛早春天氣一樣陰晴不定,精致的無框眼鏡之後,棕色的瞳孔正像猛獸撲食那樣縮成細小針尖。

“我想,”首席部長每句話都像是從牙縫當中迸出來,饒是張成棟也被砸的生痛:

“安爵應該是以私人名義拜訪了總司令部的某位將軍。是不是這麽回事?”

“於公於私我都不會這麽做。”張成棟立即把這頂帽子丟了回去。開玩笑,放一般幹部身上,這罪名夠判無期了。“諸位大可放心。我隻是和警衛營的同誌隨便聊了幾句,打報告提申請,都不是我的主意。對了,如果我聽到的消息沒錯,除了明珠港以外,人民軍應該也在隕坑那邊部署了一支機降分隊。”

“部隊總是這麽雷厲風行。我們這些地方幹部,是得向他們好好學習。”首席部長又一次展現了自己的諷刺實力:

“既然該做的事情都做了,那這個會議也沒有必要再開了。安爵,到時候還得麻煩你給會議紀要把一下關,要是在文字方麵出了什麽紕漏,我們這些‘臣工’可是擔待不起啊。”

“您說這話,是在寒摻我哪。”張成棟無所謂地笑笑,故意學了一下首席部長的家鄉話:

“不過我說句實話,部隊采取的這些行動,說到底也隻是被動防禦而已。最重要的那些工作,必須仰賴諸位才能完成。我這不是恭維,都是實話。”

“安爵是打算讓幹部們帶隊出擊?到蟲洞另一麵開辟廣闊的新天地?”首席部長露出了一種很不友善的微笑,一種足可以把眼鏡蛇嚇到噴毒自保的可怕微笑:

“也好。保爾.柯察金式的上山下山生活,嚐試一下也未必不可。”

這已經純粹是在賭氣了。而且在場的還沒人敢勸架。張成棟不是個胸懷寬闊的人,聽了這些夾槍帶棒的諷刺之後,他也很想跟首席部長吵上三百回合,把這層樓上值班的小公務員們嚇得臉色鐵青,問題是哪有那麽多的時間可供浪費。

“真要有那一天,我也去。但是目前嗎,我認為——請注意,隻是我認為,”貞天安把話筒、水杯等零碎遠遠推開,隻靠從軍時鍛煉出的那副嗓子,朗聲說道:

“我認為,聯席會議目前最需要做的,是動員幹部、民兵、民警盡快疏散明珠港市區居民。如果能做到的話,啟化市也應該一並疏散。十一則故事的最後一則,就是發生在啟化市郊。”

此話一出,萬籟俱寂。有兩個原本十分緊張的常務副席,聽到這話以後反而端起了茶杯,一副看好戲的架勢。張成棟給出的這個建議,已經完全超出了人們常識範圍,對這些精於日常事務的官僚來說,就像是羊出沒那類小孩子動畫片一樣不切實際。

“安爵。”首席部長像是被逗樂了,繃緊的雙肩明顯有所放鬆:

“疏散市區,可不是說做就能做的。明珠港市區常住人口就有63萬,啟化市也有32萬,這麽多人疏散到哪裏?食宿怎麽解決?衛生怎麽保障?冷戰結束以後,這方麵的預案恐怕就沒更新過,難道讓所有同誌一起熬夜,從零開始重新再編一份?”

“現編已經來不及了。向本國取經,馬上就開始幹吧。”張成棟把臉上的笑容完全收斂,自從04年與南安南的衝突以後,第一次如此認真:

“我也會搭黃昏通宵幹活,把雲路公司整個發動起來。諸位,我們真的沒有時間了,別忘了梁醒的證詞,外星人預計過來的時間,可是就在26號——”

“咣當!”

屋門就像被撞城錘撞開一樣,重重地砸在了黃銅柱腳上。那個剛才把梁醒領出去的秘書,手端文件夾急匆匆地又衝了回來,頂著滿屋子的驚詫目光,徑直走向了首席部長。

全世界沒有任何領導,會喜歡下屬這種冒冒失失的行為。首席部長毫不掩飾地露出了慍怒神情,樹脂鏡片“刷”地閃過一道寒光,可那個秘書既沒有嚇尿也沒有止步,反倒“騰騰騰”地幾步竄到上司身邊,俯下身子飛快地耳語起來。

瓜片常務閉上眼睛,極其失望地搖了搖頭。首席部長一開始也是氣得臉頰通紅,靠著多年涵養才沒有當場發作。不過,他的憤怒並沒有保持太久,隨著秘書在耳邊的不斷訴說,首席部長很快就從惱怒變成了震驚,緊接著又從震驚轉為了難以置信。當秘書終於說完起身的時候,這位凱南實質上的一把手,整個人已經變成了霜打的茄子,一副破敗的灰白色調。

“安爵,”首席部長整整嚐試了三次,這才抓到了發言稿的邊緣。他哆嗦著嘴唇,黑眼圈仿佛變魔術一樣憑空擴大了三倍:

“你忘了一件事。我也忘了一件事。在場的各位同誌,都忘了考慮那件事。”

“什麽事?”張成棟下意識地摸向了右腰。盡管那裏早就沒有了手槍槍套。現在不是吵架的時候,刻薄的譏諷沒有任何意義。能把首席部長這樣一位正省級幹部驚成這樣的,到底會是怎樣的消息?

“他們提前了。”首席部長近乎虛脫地仰躺在靠背椅上,一粒大如黃豆的汗珠,順著額頭皺紋飛速滾落:

“他們比我們更加重視梁醒的叛逃。根據國家人民軍、民兵以及民警的緊急聯絡,不明武裝力量已經衝出蟲洞,踏上了凱南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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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上節附錄)

南安南海軍主力水麵、水下艦艇概述:

1984年,為了組建F-14D+中隊,南安南海軍被迫放棄預定計劃,將原本訂購的三艘羅馬共和國“狼”級護衛艦砍的僅有一艘。

為了彌補兩艘二手薩姆納級驅逐艦退役後的缺口,南安南隨後又向南高麗下單訂購了兩艘蔚山級護衛艦(低配,新式30毫米自動炮改為老式博福斯40毫米高炮,魚叉反艦導彈僅兩枚),但因為1985年武裝衝突的緣故,這個訂單也被砍剩下僅僅一艘。

2006年,最後一艘薩姆納級驅逐艦趴窩退役。南安南海軍不得不從凱南本國TW島租借兩艘退役的武進3型陽字號驅逐艦充數,“建陽”、“遼陽”在2007年先後到港,一艘出海執勤,另一艘充當器官捐獻者。

水下艦艇方麵,南安南常年存在空白。1998年衝突結束後,南安南海軍受到凱南“基洛級”的刺激,下定決心發展自己的水下艦隊。但因為財政捉襟見肘的緣故,南安南最終隻向哥特共和國購買了一艘最低配版的2091100型。由於德國原裝魚雷過於昂貴,南安南被迫使用印泥組裝產品,“魚叉”反艦導彈常年隻有模型彈與教練彈,用於保障艇員的基本訓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