愧疚

當警方將徐川家搜查完畢後,徐穎才被告知暫時可以自由進出徐川家了。

徐穎打算整理一下徐川留下的遺物。

回想那天接到警方打電話給她,讓她去認屍的時候,她正好在公司開會。

當時出於一種自我保護的意識,她拒絕了這個要求。

她想,既然警方明明已經知道死者就是徐川,又何必叫她去做這種多此一舉的事情。

一想到無數記者拿著攝像頭對準她,問她徐川是不是殺死林承炳和吳美佳的凶手,她就感到頭皮發麻。

可是,也不知道為什麽,再得知那個消息的幾分鍾後,她突然覺得全身變得很無力,一股沉重的悲傷在她體內蔓延開來。

她突然想起不久前徐川對她說的那些話。

“有一個殺人犯的繼父,還有一個像我這樣墮落的弟弟,大概讓你很痛苦吧?”

真的很痛苦嗎?

也許曾經這樣的。

徐川從小到大都希望能得到她的認可,而她卻一直因為徐川父親的身份,一次又一次將他從身邊推開,讓他孤身一人麵對世人的惡意。

徐穎想,難道徐川變成今天的樣子和她沒有關係嗎?

答案是顯而易見的,如果她能多給徐川一點點關愛,在其他孩子孤立他,譏諷他是殺人魔的孩子的時候,給他一句鼓勵的話,告訴他沒關係,要堅強;在他受傷時,失敗時,茫然無措時,給他一個擁抱,一個肯定,就可以了,或許徐川就不會變成今天的徐川,很多事情也會得到改變。

作為一個旁人,徐穎半生都在逃離被人冠上殺人魔的女兒的身份,迄今為止,她做得很好,幾乎沒有受到任何影響,生活事業也獲得巨大的成功。

而現在,她又麵臨著一個選擇,是否該和徐川的事情扯上關係?

如果真的是徐川殺害了林承炳和吳美佳,那麽她便會成為殺人犯的家屬,名譽和生活都會受到影響。

她很想說服自己,不要去參與和徐川有關的事情,而且她必須趁人們把視線轉移到她身上之前聲明,她和徐川沒有任何關係,他們隻是同母異父的姐弟,彼此早就沒有聯係,徐川的死,是罪有應得。

可是,一想到徐川那天對她說,他沒有做過,她就開始猶豫不決。

他真的沒做過嗎?

最後,母親的遺言又出現在她腦海中,“在我死後,無論你的弟弟做錯了什麽,你都要好好照顧他,因為在這個世界上,你是他唯一的親人了,這孩子從小受了太多的苦,也隻有你能幫幫他了.......”

母親的遺言一直在鞭笞她的靈魂,她不斷地責問自己,她盡到了做姐姐的責任嗎?

除了每個月給他一點錢,她從來沒有試著讓他走出那間屋子,幫助他走向不同的人生。

也正是這份愧疚之心,讓徐穎來到了市局,盡管她沒有確切的證據,她還是用盡一切辦法,對警察說,徐川可能是被冤枉的,而他的死,沒那麽簡單。

從戒毒所出來後,徐川就沒有再吸過毒了,他不可能會突然因為吸毒過量而死亡。

還有那個手提包,裏麵到底裝了什麽東西?

她猜測是錢,可是又覺得害怕,如果真的是錢,那麽徐川極有可能收了別人的錢,而做出殺人的事情。

這一點,她沒有對警方說明。

在整理徐川的房間的時候,徐穎在一個鐵盒子裏發現了一個水晶球,看到這個水晶球,徐穎整個人忍不住顫抖起來。

那是她十七年前,送給徐川的生日禮物,也就是那一年,徐川的父親被查出是多起命案的殺人凶手。

從那一年,徐穎開始漸漸遠離徐川。

原來他一直保留著這個水晶球。

徐穎捧著水晶球,按下按鈕水晶球裏的雪花飄了起來,雪花中的姐弟看似在雪中嬉戲玩耍.......

大概在徐川心中,她永遠是他的姐姐,十七年前是,十七年後也是,從未變過。

淚水開始從徐穎眼裏流了出來,她知道的太晚了,一切都難以挽回,這大概就是命運吧!

突然,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徐穎從地方站了起來,擦了擦流下的眼淚。

她拿出手機一看,原來是陌生人打過來的。

“喂,我是徐穎,請問.......”

“我是徐川的朋友,你是他姐吧?”對方是個年輕的男人。

“我是,你找我有什麽事情?”徐穎很緊張,但多年的職場經驗,讓她善於隱藏自己的情緒。

“今天晚上八點,來夜色酒吧找我,有東西交給你。”

男人說完,直接掛了電話。

徐穎還保持著接電話的動作,她根本沒有思考這通電話代表著什麽意義,而是在懷疑,她有沒有去的必要。

雖然,她對徐川的死十分愧疚,但是,這並不代表,她想卷進這些是非之中。

——

林君瓊做完最後一道甜品後,將飯菜端上了桌。

平日裏,她很少下廚,基本上都是鍾點工代勞,今天正好有時間,又是周末,大家都在家,所以就讓鍾點工早點下班了。

她以為崔誌宏還在客廳聽音樂,喊了幾聲,卻沒人答應。

於是,她往樓上走去。

可是,當她走到林玥如的房間的時候,卻聽到從門縫裏傳來崔誌宏低沉嚴肅的聲音。

“答應我.......這件事隻能你我知道,你不能告訴任何人.......你應該明白,倘若別人知道這件事的話,會帶來什麽後果.......”

林君瓊終究還是沒能走進去,而是悄無聲息地走下樓,獨自一人坐在餐桌前,心神不寧地看著眼前的一桌菜,手中捏著的那根筷子,似乎就快變了形。

過了幾分鍾後,崔誌宏若無其事地走下了樓,林玥如低著頭跟在他身後,臉上居然還殘留著恐懼的麵容。

林君瓊換了一副麵孔,笑著說,“你們倆到底在上麵做什麽,早就說了飯馬上好,還這麽磨磨蹭蹭?”

崔誌宏扶了扶鼻梁上的眼睛,也笑了起來,“玥如有些題目不會,我在教她解題,所以耽誤了點時間。”

林君瓊斂了笑,目光移到林玥如身上,壓迫感十足,“玥如,是真的嗎?”

林玥如的臉變得蒼白,吞吞吐吐道,“是......是這樣的......”

林君瓊皺了一下眉,“好吧,不管怎麽樣,還是先吃飯吧,吃完飯還得去醫院陪你媽!”說完,她饒有意味地掃了一眼崔誌宏。

飯桌上,崔誌宏感覺到氣氛不對,又說不上來到底哪裏不對,於是盡量說了一些笑話,想調節一下氣氛,可是林君瓊卻始終沉默不語。

一個小時後,崔誌宏在房間換衣服,林玥如正在樓下等他,他要送林玥如去醫院。

林君瓊推門進來,將門反鎖。

崔誌宏見她鎖門,覺得奇怪,便問,“幹嘛鎖門?”

林君瓊沒回答,徑直走到他身邊,抱著他,親吻他的嘴唇。

崔誌宏扔下手中的領帶,回應著,可是林君瓊還想將他的西服脫掉,崔誌宏立馬抓住她的手,示意她停止。

林君瓊沒有停止,反正繼續用力扯他的皮帶,崔誌宏卻一把將林君瓊推開。

“現在不行,我還得去醫院!”他喘著粗氣說。

“怎麽,這麽久沒碰我,不想?”林君瓊用手狠狠地撥了撥自己的劉海,一臉不快地說。

的確,這段日子林君瓊都不想和他做那事,說是因為哥哥的事情沒有興趣,崔誌宏也很體諒,所以就沒有再提起。

“想,當然想,隻是現在.......”

林君瓊冷笑一聲,“現在怎麽了?”

崔誌宏歎了口氣,“你到底怎麽回事?從剛才吃飯開始就一直怪怪的。”

“你自己心裏清楚。”

“我清楚什麽?”

“你到底有什麽事瞞著我?”林君瓊的目光仿佛兩支箭利射了過去。

“我能有什麽事情瞞著你。”崔誌宏躲開林君瓊的凝視。

“你在說謊,剛才.......”

“我不想和你討論任何事情,”崔誌宏打斷道,“無論你想知道什麽,又或者是你已經知道什麽,我都不想談.......”

“為什麽,為什麽你的語氣這麽冷淡?我們是夫妻,有什麽事情是不能相互坦白的,又有什麽秘密是不能讓我知道的?”

崔誌宏撿起地上的領帶,整理好自己的衣服,然後向門的方向走去,不過他走了幾步,卻又在林君瓊身邊停了下來,語氣從未有過地寒冷,“不管你是怎麽想的,總之,你也有事瞞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