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瞞
陳延回到母親家的時候，已經快淩晨一點。
由於母親家離市局比較遠，他出發的時間也晚，所以到達的時候就已經是這個點了。
所以，這也是為什麽，他不是特別希望宋楠來母親這裏住。
原本他打算不過來，可是沒辦法，他覺得在家看不到妻子，就感覺心裏空落落的，心裏很不安。
來之前他已經和母親打過電話，自己也有鑰匙，所以即便那麽晚到，也不怕會影響家人休息。
不過，他實在沒有想到，當他一打開母親的家的門的時候，居然發現母親還沒有睡。
暗淡的燈光下，母親正戴著老花眼鏡在織毛衣，看大小應該是織給還沒有出生的孩子。
“媽，你怎麽還不睡？”陳延問。
李樹珍沒有停下手中織毛衣的動作，隻抬眼看了他一眼。
“睡不著，就幹脆找點事情做。你餓不餓，廚房還有雞湯，去喝點吧，待會我有點事情想和你說！”
陳延正好有點餓，笑著說，“媽，你有事就說吧，我待會再吃也不遲。”
“不，你先吃，吃完再說！”李樹珍的態度很堅決。
陳延知道母親的脾氣，也不再堅持。他來到廚房，拔掉還在保溫的燉鍋，給自己裝了一碗雞湯，坐在母親對麵的沙發上。
“媽，小楠睡了吧！”
“早睡了，我沒告訴她你要過來，不然以她的脾氣，肯定會等你回來再睡。”
“還是媽有心了，”陳延說完一口氣喝掉碗裏的雞湯，“雞湯很好喝，我再喝一碗。”
裝第二碗雞湯的時候，陳延直接在廚房喝完，然後再回到客廳。
不知為何，母親停下手中的事情，盯著他看了很久，表情令人捉摸不透。
“媽，都不知道孩子是男孩還是女孩，你就提前做好了，萬一是個女孩，那你就白費功夫了！”
李樹珍又是一愣，體內心如刀絞。
“不過，不管是男孩還是女孩，我和小楠都會好好愛她，悉心嗬護他慢慢長大。媽，我跟你說哈，到時候如果是個女兒，你可別再小楠麵前說要孫子的話，小楠為了生這個孩子吃了太多苦頭，如果你還說這種話恐怕會傷她的心。”
陳延的臉上溢滿幸福，同時又滿含對宋楠的愛護之情。
這讓李樹珍更加開不了口，她該如何對兒子說出宋楠已經患有癌症的事實。
忽然，陳延的手機響了起來。
陳延一看手機屏幕，顯示的是楚隊的號碼。
“媽，我先接個電話，隊裏同事打來的。”
李樹珍把剛才要說的話暫時咽了下去，“去吧，待會再說！”
陳延一邊往陽台上走，一邊按下接聽鍵，“楚隊......”
“你已經到家了？”楚隊問。
“剛到。”
“我知道現在打給你有點不合適，可是，有件事情我忍不住現在就想告訴你，報警中心剛剛接到報警電話，有人發現了吳美娟。”
“太好了，她在什麽地方，我馬上過去。”這個消息無疑讓陳延感到十分意外。
“不用了，太晚了，我已經在路上了。再說了，吳美娟已經被送往醫院了，據說受了很嚴重的傷，你現在過去也沒用。”
陳延頓了一下，心裏一暖，也就在這個時候，他隔著玻璃門，看到母親正在收拾沙發上的東西。
他向楚隊道了謝，然後表示自己明天會早點過去。
不過，他剛想掛電話，李琛又打電話過來了。
這傻小子，之前打電話給他，說是查到了一個很有意思的人。陳延讓他早點下班，先回家，明天繼續蹲守也不遲，可是李琛一根筋，就是要蹲守在別人家門口。難不成現在打電話過來是有重大發現嗎？
果然，電話一接通，李琛氣喘籲籲地說，他可能找到犯罪嫌疑人了。
陳延讓李琛先別輕舉妄動，等他過去。李琛做事向來毛手毛腳的，他怕出事。
他掛了電話，推門走進客廳。
“媽，你剛才想和我說什麽？”陳延問。
李樹珍手上的動作一滯，笑了笑，“其實也沒什麽，算了，你去休息吧，我也有點累了。”
“媽，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瞞著我？”陳延還是不放心。這幾天，母親一直表現出心事重重的樣子。
“我能有什麽事情瞞著你呢，倒是你，臉色那麽差，工作一定很累吧！”李樹珍慈愛地說。
“是不是孩子的事情，之前你不是陪小楠去醫院檢查了嗎，難道是孩子有什麽問題？”
“不，不是，和孩子沒有關係，你不要胡思亂想！”李樹珍急忙否認道，將手中的小毛衣放進布袋裏。
“那到底是怎麽回事？難道是小楠……”
“不，也不是，你別再問了，真的沒事，你好好忙自己的事情。”
“媽，我知道你心疼我，可是，我是你兒子，如果你真的遇到什麽事情了，一定要告訴我，不要瞞著我。”
李樹珍眼眶一熱，伸出手摸了摸陳延的臉，突然覺得很心疼。
可是，她什麽也沒有說，而是拿著手中的東西直接進了房間。
房門一關，李樹珍癱坐在**，捂住嘴忍不住想要痛哭。
就在剛才，她差點就說出宋楠患有癌症的事情了。
她明明已經答應了宋楠，這件事絕對不能告訴陳延，卻還是忍不住。她之所以沒有說下去，是因為她無法忘記宋楠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的樣子，宋楠希望生下這個孩子，這是她生命的延續。
她該怎麽辦？是選擇繼續隱瞞，還是說出真相？
她不想違背宋楠的意願，也無法麵對失去已經快七個月的孫兒。也許宋楠說得對，就算告訴陳延，又能改變什麽，無論他做出怎樣的選擇，最終受到傷害的都是自己至親的人。
可是，陳延是宋楠的丈夫，是她肚子裏的孩子的父親，他不能一直被蒙在鼓裏。 她實在不想看到兒子陳延在得知這件事情後痛苦的樣子。
再說，這件事陳延總是會知道的，當他知道一切後，他一定會恨她的，作為母親，她本不該和宋楠一起隱瞞這件事情。
此時的李樹珍感覺自己被卷進了一個黑暗無光的漩渦裏，有些東西再也回不去了。
門外傳來陳延進入宋楠房間的聲音，沒過多久，陳延又出來了，他站在她臥室門口。
“媽，我有點急事，要走了！”
——
時間已經是深夜了。
市人民醫院，林君瓊從昏迷中醒來，說的第一句就是喊林玥如的名字，“玥如......玥如......”
她睜開眼後，看到的是丈夫崔誌宏那張焦急的臉。
“她沒事，醫生說她已經脫離危險了！”
如果是以往，林君瓊一定會被這張臉所迷戀，恨不得立刻鑽進他的懷抱。
可是，現在，她整個人被一團濃烈的怒火包圍，竟忍不住抬起手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
她像是失去理智孩子大喊大叫，“你為什麽不接電話，為什麽......你去哪裏了.......”
“我.......”
“說呀，為什麽不說話？”
“是我的錯，我對不起你，對不起玥如。”
林君瓊見他這般低聲下氣，整個人又軟了下去，“你真的太讓我失望了，太讓我失望了.......”
崔誌宏緊緊地抱著她，她想要用力掙脫，卻又掙脫不掉。
最後，筋疲力盡後，她不再動彈，隻任由他抱著，眼裏的淚水不斷地流出。
她已經忘記自己多久沒有這麽傷心過了，而今天，當親眼目睹外甥女林玥如躺在流滿鮮血的浴缸裏的時候，她一直強忍的堅強瞬間垮了。
她想起五年前那場車禍，當警察把兒子，外甥和前夫的屍體撈出水麵的時候，她恨不得自己也死了，那種感覺用四個字來形容，就是生不如死。
“你為什麽要告訴她真相後，卻讓她一個人在家？如果不是我及時回家，你知道會發生什麽嗎？你知道這件事的後果嗎？”林君瓊的聲音變得很輕，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氣。
她簡直不敢去想，如果今天林玥如真的發生了意外，她年邁的父母會發生什麽，她深知，父母年老衰弱的身體，已經不能再遭受任何打擊了。
林君瓊默默地撐起了這個家，同時也承受著越來越多的痛苦。
她忽然覺得，自己好像不該對丈夫發火，這不是他的錯，也不是他造成的，可是他麵對她的滔滔怒火，卻沒有半句怨言，也沒有試圖解釋，而是默默地抱著她。給予她力量，無聲地告訴她，他在這裏，他會陪著她。
“你知道嗎，那時候我真的很需要你，我害怕，害怕會失去這個孩子......”
崔誌宏摩挲她的胳膊，溫柔地說，“我知道，我知道，都是我的錯，我不該讓這一切發生。無論你想打我，或者想罵我，都可以，隻要你不再生氣就好。”
“我爸媽.......”
“他們還不知道這件事情。”
“我爸的身體狀況很不好，還沒有脫離危險，如果讓他知道玥如的事情，他一定會......他會受不了的。林家再也不能出事了。”
崔誌宏將她抱得更緊，吻了她的額頭，“一切都會過去的！”
不過，崔誌宏還是很疑惑，為什麽妻子會有這麽大的反應，即便在得知哥哥遇害，她也沒有表現出這麽痛苦。
就這樣，他們靜靜地坐了一會兒。
崔誌宏突然說，“有件事情，你應該會想知道。”
“什麽事情？”
“警方已經找到嫂子了，她在另一家醫院。”
“你說什麽，嫂子她......她真的......”林君瓊幾乎語無倫次地說。
“她沒事，隻是受了點傷，不過，她真的已經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