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凶

闕心柔做了十分鍾的心理鬥爭,最後決定赴約。

晚上八點,北郊盛源廣場上很是荒涼。這裏屬於未完全開發區,周圍隻有零星的幾棟商業樓,大部分住宅區都還在建設中,唯一的消遣地帶也就是麵前這個廣場,但來往行人仍然少得可憐。

闕心柔下了計程車,走進廣場,並沒看到陳毅,於是打電話詢問他的具體位置,卻不料還沒撥出號碼,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

“你還蠻準時的。”

闕心柔回頭,看到陳毅單手插在口袋裏,衝她禮貌地笑了笑。

“嗯,一般沒什麽特殊情況,我都比較守時。”她收回手機,裹緊了脖子上的圍巾,問道,“你要和我說什麽呢?”

陳毅四下看了看,指著廣場旁的一條小路:“這裏風大,太冷了,那邊有一家小酒吧,我們坐下來慢慢聊吧?”

闕心柔朝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那條小路相當昏暗,隻有零散的幾盞暗黃色路燈,也沒什麽行人通過,不知怎的,心裏竟有些打鼓。

“要不……我們就在車上聊吧?你開車了嗎?”

陳毅搖搖頭:“我的車送去檢修了,也是打車過來的,怎麽,你還怕我把你拐走了不成?”他說完就笑了,歎口氣,“你別緊張,我可是一名刑警,再說,就算要拐,也不會拐你這麽聰明的啊,多不省心。”

闕心柔知道他是在開玩笑,心裏放鬆了不少,點點頭,便和他往小路的方向去了。

途中,陳毅的話並不多,隻說等落座後再聊,闕心柔也就不再追問,默默跟著他往小路的深處走去。

五分鍾後,他們已經走到了小路向裏幾百米的地方,周圍十分昏暗,且完全遠離了正街,什麽人都沒有,兩側的商鋪也都是關閉狀態,根本不像是有酒吧的樣子。

闕心柔的心提了起來,不安地詢問還要多久,陳毅隻說很快就到,悶頭向前走,這讓闕心柔越發不安。

怎麽辦?

萬一這裏真的發生什麽,自己肯定逃無可逃。

陳毅是名刑警,她有理由相信他不會害自己,但也無法保證自己一定是安全的,如今所有人都不能完全信任,她就不該答應他來這種地方。

人是一種很奇怪的生物,越是不願想什麽,腦袋就越要去一探究竟,所以闕心柔走著走著,手心裏就出了一層薄薄的冷汗。

終於,在她快要忍耐不住追問的時候,麵前不遠處,出現了一塊兒閃爍著燈光的牌子,上麵寫著酒吧的名字——清泉。

闕心柔緩緩鬆了一口氣,原來這裏真的有酒吧,而且看裝飾,應該是個清吧,沒有那些吵鬧的東西,看來還是自己嚇自己,陳毅怎麽可能會是壞人呢?

正這麽想著,忽然,前麵的男人頓住了腳步。

“怎麽了?”闕心柔上前詢問,“怎麽不走了?是那間酒吧對嗎?”

她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麽一回事,陳毅便迅速轉身,一把將她擄進懷中,三步並兩步藏到了旁邊兩間店麵的中間夾縫裏。

闕心柔腦袋“嗡”的一聲,剛想說什麽,就被他堵住了嘴巴。

“噓……別出聲,有人跟蹤我們!”

陳毅緊緊拽著她,生怕她衝出去被發現,與此同時,從對麵兩間門店的中間夾縫裏走出了一個人,光線太暗,看不清他的臉。

兩人誰都沒有說話,闕心柔用力點頭,示意自己明白他的意思,不會發出聲音,陳毅這才鬆開了捂在她嘴巴上的手,而對麵那道人影似乎是在尋找他們的行蹤,很快就走到了路燈所照的範圍內。

闕心柔定睛一看,隻覺得舌根發麻。

肖旻。

為什麽會是肖旻?

事情忽然變得複雜起來,她和陳毅都不動聲色地注視著肖旻,想看看他究竟要幹什麽,可令人奇怪的是,肖旻什麽也沒做,就隻是站在路燈下發呆,片刻後,從口袋裏摸出一盒香煙,抽出其中一支點燃,就這麽邊吞雲吐霧,邊等待著什麽。

闕心柔壓低聲音問:“他是誰?為什麽要跟蹤我們?”

“我想你應該認識肖旻警官才對。”陳毅放慢語速,別有深意,“菱湖路那個案件,是他告訴你細節的吧?”

闕心柔一愣,沒料到他早就已經知道了,一時不知該如何回應,不過這倒也沒什麽,既然陳毅心知肚明,那她也沒必要始終藏著掖著,索性就簡單說了自己和肖旻隻是普通朋友關係,很早就認識了。

“對於肖旻,我不好說什麽,你多留心就罷。”陳毅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繼續說道,“至於他為什麽會跟蹤,我也不知道。

“其實剛才在廣場的時候,我就發現他了,為了確認他究竟是不是在跟蹤我們,所以我才提議來這裏的酒吧。因為這個地方知道的人很少,而且還沒有開發完全,一般不會有人來。照現在這情況來看,他的確是跟著我們過來的。”

“為什麽呢?”闕心柔根本想不明白,“他為什麽會知道我們在盛源廣場碰麵?”

陳毅攤開雙手,表情無奈:“這我就更不清楚了。不過也有可能的確是巧合,說不定他就是來這裏的酒吧看一看,我們不能否認這種可能性。”

雖然陳毅這麽說,但闕心柔心裏其實已經非常確認,肖旻就是在跟蹤自己。

眼下,想出去肯定是不可能的了,一時半會兒他們也隻有在夾縫裏藏著,如果肖旻一直不動作,可能就要商量接下來的打算。

闕心柔想了想,問他:“對了,你今天晚上找我來,到底想要說什麽?”

“其實也沒什麽,就是想提醒你,多注意一下身邊的人,不要偏聽偏信,有時候眼睛看到的也並不是真相。

“當然,我也打算將菱湖路案件的情況好好和你詳聊,所以才約到這個比較遠的地方,順便瞧瞧看會不會引出什麽人。如今看來,肖警官似乎有些問題吧。”

闕心柔沒有作聲,並不是不同意他說的話,而是在沒有了解到真相之前,她不願意去相信任何人的說辭,她隻相信自己的判斷。

時間就這麽一分一秒地過去了。

肖旻抽完了一支煙,跺跺腳,往清泉酒吧裏走去。

“看來,他是認為我們已經進入酒吧了。”陳毅若所有思,帶著闕心柔從夾縫裏走了出去,“怎麽辦,我們是立刻衝進去找他對峙,還是馬上返回?”

闕心柔低頭思索著,對於他提出的兩個建議,都沒有采納,而是有自己的打算。

“這樣吧,我自己進去找他聊聊,並不明說,隻是探探口風,如何?”

陳毅蹙眉:“你確定嗎?這樣不太安全,萬一你說錯了話,可能就比較麻煩了。我建議還是直接返回,之後我們多留意他的行動,比較靠譜。”

陳毅說的話在理,闕心柔知道,現在並不是衝動的時候,可她心裏堵得慌,恐怕不弄清楚事情的真相,今晚她就無法入眠了。

如果肖旻真的有問題,那事情就相當嚴重,她根本沒辦法自己解決。

闕心柔猶豫不決,遲遲沒有行動,不知過了多久,小路外忽然傳來隱約的警笛聲,還沒等她反應,兩輛閃著燈光的警車就開進了小路,迎麵停到了清泉酒吧門口。

”這是怎麽回事?”闕心柔驚訝不已,看向陳毅,“是誰報了警?”

陳毅也是微微愣怔,眼看著從警車上衝下來四名刑警,二話不說就闖進了酒吧。兩人麵麵相覷,也立刻跟了上去,進入到酒吧後發現,裏麵亂作一團,侍者和顧客紛紛驚慌失措,似乎是有大事發生。

“請問,這是發生了什麽?”闕心柔抓住一位臉色蒼白的侍者問道。

“別說了別說了,嚇死我了!剛才在後門那裏有人行凶,捅了好幾刀,滿地都是血!你可千萬別過去,警察剛剛到那邊取證了,也不知道犯人有沒有離開酒吧,萬一沒走的話,那就太可怕了!”

有人行凶?!

闕心柔心裏“咯噔”一下,不顧侍者的勸阻,飛快朝後門的方向趕去,陳毅則緊隨其後,兩人幾乎同時到達,被民警攔在了案發現場幾米外,不準他們再靠近。

闕心柔探頭去看,倒在血泊裏的是個男人,樣貌似乎有些熟悉,但相隔距離比較遠,並且光線昏暗,一時也拿不準究竟是不是在哪裏見到過,便詢問攔截的民警發生了什麽,民警看了她兩眼,什麽都沒說,要她不要多問。

闕心柔知道,自己屬於不相幹人員,再繼續追問下去,會涉嫌妨礙公務,於是用求助的眼光看向身後。陳毅自然知道她用意何在,皺了皺眉,最後還是掏出了自己的證件,向那位警官表明了身份,這才得到了更多的信息。

據這位刑警所說,大約十分鍾前,清泉酒吧的老板報警稱有人受傷,他們便迅速趕來,目前受害者的傷勢基本穩定,但行凶者沒有什麽線索,還需要一點兒時間進行調查。

闕心柔垂下頭陷入了沉思,忽然想到什麽,飛快掃視四周,卻沒看到肖旻的身影。

不久後,救護車趕來,醫護人員用擔架將傷者抬出酒吧,從闕心柔身邊路過時,她打起十二分精神,仔細去看擔架上男人的臉,某個瞬間,腦中忽然打下一道霹靂。

這不正是那晚在福利院運送家具的三名工人其中的一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