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父子兄弟

徐誌尹雙手背於腰後,看著遠去清盈的身影,思緒又回到了十二年前的初夏,那年十歲的徐誌尹第一次在舅舅荀慎的介紹下認識了清盈,那時的清盈隻是個四歲的小姑娘,被荀慎收養,年幼的他們,也曾在一塊玩耍,不過,潛行司收養孤兒並不是什麽罕見的事情,清盈不出意外成為潛行司從事,隨後又將她交由徐誌尹使用,徐誌尹也沒想到,有一天清盈竟成了他對付徐誌桓的武器。

他徐誌尹雖然是父親的長子,可他知道,父帥的心中一直有些芥蒂,當年徐誌桓的母親溫茹,本是父帥正妻,可父帥入主建康後,為能穩定形勢,方才娶了荀家的千金——也就是徐誌尹的母親荀婉,而在之後的日子裏,溫夫人和徐誌桓受盡了冷遇……

“父帥對誌桓大概是有一些愧疚的吧”徐誌尹這樣想到,也因此他也篤信,這些年,父帥一直沒有立他為世子的原因,就是因為徐誌桓。

更何況,在四兄弟之中,隻有徐誌桓是溫茹所生,其餘三字都是荀婉的孩子,在徐誌尹的認知中,這也就說明,隻有他徐誌桓是不和自己一條心的,而且以徐誌桓表現出的才能,他也是唯一能與他徐誌尹掰掰手腕的人。

此次徐茂行讓徐誌尹和徐誌桓一個向北對付彭啟,一個向南聯合宋果,恐怕就是想要讓二人比試一番,看看誰能先為徐家立下功勞。

因此,徐誌尹這次也不惜派出清盈參與此次任務,隨時監視徐誌桓的動向,因為他徐誌尹將視徐誌桓為最大的對手,這次是他向父帥證明自己的機會。

建康郡的太守府氣派非凡,天空中正下著綿綿細雨,太守府內也是忙碌異常,時常能見到穿著盔甲的將官在府內來回傳遞信息,畢竟大公子徐誌尹即將統兵出征,而文官打扮的人們則籌謀著三公子徐誌桓入贅江洲的事宜。

正當徐誌尹和徐誌桓琢磨著以使者身份出使江洲的過程中,徐茂行不僅早已和江洲宋果聯合,甚至還定下來了派一子入贅的事情,手段之高超,連荀慎、溫庭筠這樣的人都沒有想到,更是讓徐誌桓和徐誌尹感到震驚。

此刻,郡守府的大堂之上,徐茂行與一眾官員席地而坐,他穿著熨帖的黑色長衫,左手搖動著鵝毛扇,手部的力量顯得如此的穩健,他的眼睛直直地平鋪在地上的巨大的地圖,耳中聽著幕僚和將軍們的分析,卻一言不發,沉默得令人望而生寒。

徐誌桓和紀平策馬趕到,望著熟悉而又陌生的太守府,徐誌桓不忍回憶起在這裏生活的點點滴滴,十三年前,母親離世,六歲的他獨自麵對這太守府的人情冷漠,好在有紀平和溫舅舅。想到這徐誌桓不由得還是苦笑了一下。

“小主人回到太守府,心情倒是不錯嘛!”紀平在一旁牽著馬,看到徐誌桓的苦笑,耿直的他卻以為徐誌桓是心情不錯。

徐誌桓回首望了望紀平,答道:“那是自然,我畢竟是太守府的三公子,這裏好歹也能算是我的‘家’吧?我如何能不開心?”

一向心思單純的紀平也聽出了徐誌桓並非開心,趕忙附和道:“嘿嘿嘿,都是紀平的不好,惹得小主人不開心了。”

“行啦!不必道歉了,我們趕緊進去吧,倘若不問清楚父帥,我怎麽能就這樣不清不楚地去江洲呢?”看著有些局促的紀平,徐誌桓也露出了一個和善的微笑,紀平是個孤兒,也是母親溫夫人將他收養在身邊,這些年他與紀平的關係就如家人一般,這些年他與紀平一起生活,一起練習武藝,一起向溫舅舅討教問題,已然締結十分深厚的兄弟情誼,也因此無論什麽時候,紀平總是默默地跟在徐誌桓的身後。

“主公,如您所說,三公子馬上就要到了!”潛行司的從事默默的為徐茂行遞上一杯清茶,在徐茂行的耳邊輕聲細語地說道。

“去內堂,把誌尹也給叫來,他怕是也按耐不住要見孤了吧。”徐茂行輕輕將鵝毛扇放於地上,自始至終沒有抬頭看過。隨後,徐茂行緩緩抬起了頭,對著目前的諸位屬官抱拳作揖:“眾位大人,今日議事暫且先到這,孤還有其他安排。誌綜,替我送送諸位大人。”

屬官們聽到徐茂行的命令,也紛紛在徐茂行的安排下都緩緩起身,向著門外走去。

一旁的侍女見人皆散去,又默默向前,續上房間內的香薰,一時房間內香氣撩人,似乎要掩蓋這個大堂內所商議的肅殺的事情,徐茂行將雙腿盤起,又舉起茶杯抿了一口,等落下茶杯之時,徐誌尹和徐誌桓二人已到堂外,二人尷尬的對視一眼,隨機又異口同聲地說道:“拜見父帥!”。

“建康太守府步兵校尉紀平,拜見主公!”紀平在二人施禮後也隨即單膝跪地,向徐茂行行禮。

徐茂行此時抬起頭,看了一眼正在恭恭敬敬彎腰作揖的兩個兒子,又看了看徐誌桓身後的紀平。徐茂行伸手抓了抓後腦勺,過了一會兒才緩緩說道:“紀校尉,你先退下吧。”

紀平抬起頭望了望徐誌桓,此刻,徐誌桓也悄悄回首,用眼神示意紀平先退下,紀平方才答道一聲:“是!”隨後慢慢地退到了堂外。

“你們二位也不必拘禮了,進來陪孤喝喝茶吧。”徐茂行又撿起了地上的鵝毛扇,輕輕揮動了兩下,霎時堂內竟充斥著清茶的芳香。

徐誌尹和徐誌桓隨即趨步走入堂內,盤腿與徐茂行相對而坐,侍女隨即送來兩杯清茶,二人端起茶杯淺嚐了一口,頓時覺得心情舒暢許多。

“是不是有點意外?你們那兩個聰明的舅舅,和你們分析的情況與實際是不是多少有點出入呢?”徐茂行微笑了一下,這微笑卻讓二人頓覺遍體生寒。

徐誌尹率先戰戰兢兢地答道:“兒子未曾敢揣度父帥的心思,隻是此次隨父帥出征,多日不曾見到舅舅,心裏掛念。”

“說說吧,這次出征那個決水和火攻的計策是你的舅舅荀慎給出的吧?你立了功,是不是覺得自己威風無限啊!”徐茂行冷冷地看著麵前的長子徐誌尹,話裏話外竟透著敲打的意思。

“兒子不敢!”徐誌尹俯身拜向徐茂行。

“兒子敢!”徐誌桓冷靜地發出了這三個字,徐誌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