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太守府會議

黃昏,太陽還未落山,早春時節的太陽落的是要晚一些的。

太守府的議事廳,夕陽的餘暉透過木質的窗框照進屋內,可見的是幾張幹淨整齊的椅子,共是兩張主座,四張客座,左右對齊地擺放著,主座兩旁各有一個藍青色的大花瓶,上方是一塊寫著“議事廳”的牌匾。

徐茂行踱步走了進來,夕陽映襯在他臉上,讓人更加能看清他的模樣,劍眉星眸,儀表堂堂。

此時,他已換下官服,穿上了一身靛藍色的便裝,收束的袖口上銀絲的雲紋滾邊,綢緞的衣裳很是熨帖。

他一手背在身後,一手自然下擺,身後跟著的是一個彎腰緊隨的仆役。

“去把郡丞大人和張遼將軍給孤叫來。”

徐茂行邊說著邊坐上了議事廳的主座,伺候的侍女隨即便端上一杯熱茶,徐茂行端起茶杯,用杯蓋將茶葉遮擋,吹了吹,抿了一口熱茶。

“是!”仆役說完,便快步轉身離去。

不一會兒,張遼便騎馬趕來了,他將佩劍摘下,交與太守府門外立崗的士兵,大步邁入太守府的門坎,由仆役領著,向議事廳走來。

他仍是穿著早晨那身黑色的盔甲,左手捧著一頂頭盔,威風凜凜,霸氣外露,看得出來,他是一員叱喳沙場的老將。

走入議事廳,張遼恭敬地彎腰向徐茂行作揖行禮,徐茂行示意他坐下,他隨即大方地坐於左側的客座,侍女亦是端上了一杯熱茶。

又一會,徐茂行口中的郡丞大人也來了,那人五官猶如雕刻,棱角分明,四十二歲的年紀,比徐茂行和張遼要小上三歲,卻顯得很是年輕,穿著一身灰色長袍,袖口飄飄。

隔著老遠,此人便作揖喊道:“哎呀!兄長勿怪,小弟來遲!”

此人為何稱徐茂行作兄長?隻因他是徐茂行的親弟徐茂綜,目前出任建康郡的郡丞之職,官職在張遼與荀慎之上,從編製上來說,他徐茂綜是文官之首,張遼是武官之首。

走進議事廳內,徐茂綜又對著徐茂行和張遼分別施禮。

徐茂行放下手中的茶杯,眼皮抬了抬,故作有些嚴肅的神情,對著徐茂綜說道:“好啊!茂綜,讓你替孤看家,你就如此做事的?荀慎都任命長度郡太守了!”

徐茂行臉上嚴肅,看著徐茂綜,嘴角竟忍不住笑了出來,與他向來嚴肅的神情形成了強烈的反差,他向來是喜歡這個弟弟的。

徐茂綜雙手揮舞著,袖子也飄了起來,有些滑稽。

“哎!兄長,你可是要屈殺我了啊!那您出征之前告誡愚弟,示弱於荀家,讓他放手去做,再者說要不是因為荀家這次又竭盡力氣籌措錢糧馬匹,大哥您也很難如此順利地攻下泰中郡和鎮南郡呀,荀慎任命一個長度太守,算是他跟兄長您要的賞賜,或者說是交換吧!”說罷,徐茂綜又轉頭對著張遼說道:“誒!張將軍,大哥要是責罰我,您可得給我作主啊!”

張遼撫著自己的長髯,也跟著徐茂行笑了起來,整個議事廳一時竟充斥著歡快的氛圍。

此時,徐茂綜又補充了一句道:“可是,如果時機恰當,是應該要敲打一下荀家了,否則,容易尾大不掉啊!”

徐茂行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示意徐茂綜也坐下。

三人坐定,徐茂行便一改方才的笑麵,嚴肅起來,對著徐茂綜說道:“茂綜,今日慶功酒宴,你為何不到啊?”

徐茂綜見狀,也不再逗樂,開口答道:“大哥,愚弟以為,今日回城,實在無功可慶!反倒是有憂心之事!”

徐茂行見他一語便道破,卻仍是繼續問道:“茂綜何以說我此次無功啊?”

“兄長攻下鎮南、泰中雖有所獲,可這泰中郡卻是在長江以北,對我徐氏來說是易攻難守,多留兵,則我長江以南兵力不足,少留兵則難於防守。”

徐茂綜說到這,接過侍女遞過的茶杯,端起喝了一口,又繼續說道:

“恐怕,江北彭氏不久就將反攻泰中郡,泰中一旦再次陷落,我江南之地,又有被攻伐之險。我帳下士卒又要疲於奔命,長此以往,不利於我徐氏。”

張遼有些憤憤不平地說道:“江北彭啟,真是人心不足,已有惠州,魯州兩州之地,卻還要占據潤州以北的土地!”

徐茂綜翹著二郎腿,擺了擺手,淡淡地說道:“張將軍乃正人君子,可如今朝廷權臣當道,陛下尚且難以自保,又何暇管這事,如今我等已是身處亂世,亂世之中,又何來貪心之說呀!”

徐茂行聽著二人的議論,沉思片刻又問道:

“茂綜之所見與我相同,依茂綜看,我徐氏想要發展,當如何?”

徐茂綜用手指捏起衣服下擺上的一顆灰塵,回答徐茂行:“兄長,如今我徐氏不過半州之地,北有彭啟,坐擁兩州半之地,日夜妄想吞並我等。南有宋果,亦擁江州之地,我徐氏若要發展,惟有南和宋果,徐圖發展!待到時機成熟再北攻彭啟,一統潤州!倘若有潤州之地為我等基業,如此我徐氏方能在亂世中立住腳跟。”

徐茂綜說完,徐茂行和張遼都陷入了思考,徐茂綜所說,正是徐氏當下的出路。

徐茂綜又追問道:“兄長此次得二郡而返,是否是因為彭氏似有與宋氏結盟,南北兩路伐我之故?”

“茂綜果然對局勢洞若觀火,探子來報,似乎彭宋兩家有修好之意,如此我徐氏危矣。”

徐茂綜笑道:“愚弟聽說今日宴席之上,荀慎說話頗有冒犯之意,大哥卻未曾計較,愚弟便心中有數,想必是兄長近期急需荀氏供給兵馬錢糧以禦彭啟之故。”

“哎,雖是如此,可這荀慎也是有些過分,聽留守士卒說道,今日驛館中,荀慎竟當眾折辱誌桓公子!末將聽得都十分生氣。”張遼接話說道。

徐茂行撫摸著下巴的胡須對著二人言道:“說來,誌桓今日也是未來赴宴。”

“誌桓這孩子生性純良,隻是不善交際,他母親早亡,兄長又忙於征戰,多年冷落了他,心中有苦吧。”說起這個侄子,徐茂綜多少有些憐憫。

“明日,還得你這做叔叔的,替孤打個圓場啊!賢弟,你知道的,夫人她……向是不太喜歡誌桓。”徐茂行有些無奈。

徐茂綜用手指戳了戳桌子,壓低了聲音說道:“兄長勿慮,愚弟自會去和誌桓說道,隻望兄長如今一切以大局為重,當務之急,是要穩住荀氏啊,外則要化解彭宋之盟,與宋交好。”

“這拒敵之事就托張將軍最近多操練整頓士卒了,至於與宋家聯盟之事,則要賢弟多費心了,近期擬個章程,好去落實。”徐茂行對二人說道。

“遵命。”二人作揖抱拳,向徐茂行施禮,隨即便告退了。

張遼大步邁出議事廳,而徐茂綜緩走幾步,又折了回來,對著徐茂行說道:“兄長,另有一事,如今我徐氏人才有些凋零,能獨當一麵者似愚弟與張將軍,都已年過四十,這青年一輩,兄長當注意培養啊。”

徐茂行不失苦惱地說道:“茂綜,此事亦是孤的一塊心病,奈何我徐氏兵寡地少,有才之士少投於孤帳下。”

“兄長有四子,三子誌桓,長子誌尹,次子誌銜,愚弟看來,皆可造之材,願兄長多多磨練三人,使之日後能撐起徐氏的基業。”徐茂綜雙手疊放,對著徐茂行言道。

“好,孤心中有數了,茂綜也早些回去歇息吧。”

徐茂行擺擺手,徐茂綜於是也準備作揖告退。

此時,門房卻進來稟報道:“老爺,二老爺,江州宋家有使者前來,說是要麵見主公。”

徐茂行和徐茂綜麵麵相覷,真是想什麽來什麽,宋家這時候派使者來,不知道要說什麽。

窗外,夜已悄然來臨,耳中隻聽得布穀鳥偶爾的幾聲鳴叫,頗有幾分寂靜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