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吳下阿蒙,賠了周泰又折兵
風卷著雪花,在光禿禿的樹梢上怪聲地怒吼著、咆哮著。
它時而駕著狂風如騎馬的精銳之師一般襲來,如飛沙走石一般,急馳而過,仿佛誰也無法阻擋它;時而又如被扯碎的棉絮,輕輕飄灑,隨著姑娘輕柔的手,像個溫順的孩子,藏入大地母親的懷抱。
隻不過,溫柔的風,那是春暖花開時的事情了,現在的冬天,見不到這麽溫柔的風。
諸葛亮曾經說過,兵者,有可見之兵,不可見之兵,兵者有可見之兵,荷戟執戈,肉軀之身乃可見之兵。不可見之兵者,日月星辰,風雲水火,山川之靈氣,如此萬物萬象,均可以為兵。
而這些風雪,隻要運用得當,也是兵者可以倚仗的利器。
風刮得很緊,雪片像扯破了的棉絮一樣在空中飛舞,沒有目的地四處飄落,像是要給荊州大地蓋上一片厚重的棉衣棉被,暫時的隔絕大地上的生機。
荊州水門城牆上的巡夜士卒正聚攏在城頭的火盆上,入夜風雪不停,在這寒風裏站上一夜,就像是老了十歲一般。
關索對於夜間守城的軍士們特批一人四兩烈酒,不會讓他們喝醉,但能讓他們暖和一點。
“三伢子,我怎麽聽得下麵有人聲嘞?”
“聽岔了吧,這天氣,哪個敢來?連條船也沒有,不是風聲,就是江水聲撒!”
年輕的士兵不理會年老士兵的話,從懷裏掏出了裝酒的瓷瓶,喝了一口。
“夠勁!就像是吞下去了一團火球!五髒六腑全都找到地方嘍!”
晃了晃瓷瓶子,年輕士兵感歎道:“好東西就是不抗喝,才幾口,就沒了撒!三公子咋個不多發些,一人二斤,我也喝的下!”
“你龜兒子還想喝飽是咋?喝酒呢?喝風吧!”
“當年跟關君侯打長沙的時候,進城後犒賞三軍,燒酒燉肉管夠造!肉裏加了大把茱萸,辣的跳!想想都流口水!”
“唉,現在也不知道啥時候君侯能回來救大家嗷……”
“說什麽呢?”
“都尉……”
來人正是巡城的荊忠,他看到了一老一少兩個士兵,笑了。
“老屁,三伢子,是你們兩個值夜啊!”
荊忠也是從關羽手下的兵卒中提拔出來的,這些關羽部隊裏的老兵他認識的很多,這兩個兵都是打新野就跟著關羽的。
“三伢子,冷不冷?”
年輕兵掏出了酒瓶,呲牙一笑:“有燒酒,不冷!”
“還不冷?臉都白了!”
就在這時,東吳的水軍精銳已經接近水門了。
這段距離的潛遊,讓這一隊東吳的水軍精銳死了四成,冰冷的江水裏,能超越人類生理極限的人並不多。
由於是黑夜,他們還是遊泳,所以江陵城上麵的守軍還並沒有發現。
就在第一個東吳水軍遊到了水門前不足十米的地方,江陵城上突然想起了一陣清脆的鈴聲。
正在談笑中的荊忠頓時就像是一隻汗毛迭起的貓,一下撲到了城牆邊,奪過三伢子手裏的長矛,往水下猛地一貫!
長槍全部入水,片刻之後,在黑沉沉的江水裏麵湧起了一股殷紅的血色,在黑夜的渲染下,顯得有些發紫。
“敵襲!”荊忠扯起嗓子,來了聲響徹全城的大喊。
“都尉,會不會是條大魚?”三伢子湊了過來。
“屁!你見過這天氣往水門上撞的魚?分明是人!快叫人上城來!”
周泰從江水中露出頭來,罵道:“百密一疏,怎麽還是暴露了?”
“將軍,被發現了,怎麽辦?”
“趁他們還沒來得及調兵,迅速打下水門,舉火為號,大都督水軍戰船即刻出發支援!”
周泰把手裏的鉤爪用力的甩上城牆,從江水裏麵跳出,像猴子一樣在城牆上爬著。
周泰沒有想到,關雲長在江陵城的水門也布下了後手。
這種東西是一種設在水中的攔網,如果有人在水下觸碰到,攔網連接到城頭上的銅鈴就會響動,這樣城上的守軍就會知道水下麵有人在搞什麽小動作。
“誰喊的,哪裏遇到東吳偷襲了?”
關索連衣服都沒穿好就直接從屋子裏麵衝出來了,荊忠剛才那一嗓子直接把整個江陵城的人都給吵醒了。
楊誌的住處就在關索房間附近,楊誌抽出鋼刀,也跑了出來。
“好像是水門,唉,主公!你衣服還沒穿呢!主公……”
水門方向,吳軍已經登上了城牆,吳軍在周泰的帶領下,紅了眼睛就想奪下水門,周泰赤赤條條的揮刀直取荊忠。
“東吳大將周泰在此!要命的滾開!”
“關君侯帳下都尉荊忠在此,吳狗滾開!”
兩個人揮刀相碰,各自向後退了一步。
“無名之輩,力氣還不小!”周泰惡狠狠的說道。
“這家夥當真厲害,不是他的對手!”周泰向後退了一步,而荊忠這邊則是向後退了整整兩步,武藝比起東吳名將周泰還是不如的。
“快來人啊,要不然我快挺不住了!”荊忠現在就算是打不過周泰,也隻能硬著頭皮上了,畢竟在場的所有人裏麵也隻有他能和周泰過兩招了。
“都尉,我們來幫忙嘞!”
三伢子和老屁都圍上來幫忙,各持刀槍向周泰圍過來。
“別過來!你們不是對手!”
荊忠的話還是說遲了一點,三伢子的刀還沒落下,就被周泰一刀撕開了脖子。
“三伢子!”
“呀!”荊忠雙手握刀,再度撲向了周泰,周泰還沒來得及舉刀,就被荊忠撞倒在地。
“上!”
於禁帶領一隊人馬及時趕到了,於禁看見了在地上打滾的荊忠和周泰,大吼一聲:“快上!守住水門!”
他一看就明白了,這是吳軍白天攻城不成,開始想辦法走水路了,如果水門丟了,他們一旦把水門打開了,江陵城那就是門戶大開,吳軍的水軍也應該在不遠處,如果水門開了,那他們就會直接殺入江陵城內了!
於禁抽出佩劍,向地上的周泰狠狠刺去,周泰此時正騎在荊忠的身上,雙手狠狠地掐住了荊忠的脖子。
周泰看見於禁出手的時候,身子正壓在荊忠的身上,不好躲閃,右臂被於禁一劍劃開了一條深口子,肉都翻了出來。
周泰也是身經百戰的將軍,他看得出於禁和荊忠完全不是同一重量級的角色,立刻滾到一邊,撿起刀來,和於禁對峙。
“我乃東吳大將周泰,你是什麽人!”
於禁嘴角露出過一絲苦笑,欲言又止,最後開口道:“周將軍,你拿不下水門的,趁有機會,還是趕緊逃跑的好。”
於禁幫關索守城,多多少少帶著些無奈,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他沒得選。但是,眼前的東吳猛將周泰,還不知道他自己的命運就要迎來巨變,多少還有點可悲。
“你東吳的戰船應該就停在不遠處吧,隻等你拿下了江陵城的水門就立刻進攻,我當年也統領過水軍,現在他們就算過來也沒用了,水門你們是拿不下來的,眼下,起碼你過不了我這關!”
周泰被於禁激怒,揮刀猛攻:“我還怕你不成!”
於禁舉劍還擊,周泰是東吳名將,於禁也是投身軍旅多年,身上的本領也不低,和周泰正是對手。
周泰身體一轉,來了個以身帶刀,來了個龍卷風刀法,於禁用劍擋了一下,被震退。
劍走輕靈,刀行厚重,這樣硬碰硬的打法他太吃虧了!
於禁向後一躍,躲開周泰的攻勢,隨即矮下身子,往周泰大腿上刺了一箭。
周泰渾身**,身上半片甲胄都沒有,當場被一劍刺中,鮮血狂噴。
若是正常人,受了這種傷,隻怕是想著要撤退了,可是周泰一生征戰,身上受的傷大大小小不下百處,根本就不怕疼痛。
眼看著大腿中間,周泰高舉鋼刀向於禁劈去,於禁一閃,把城垛上的城磚直接劈成兩半。
“這是要拚命了!”
周泰帶領來的東吳水軍精銳現在已經陷入苦戰,大部分都已經戰死了,看來吳軍奪取江陵城水門的計劃是徹底破產了。
“現在傳信號給大都督,許有一絲希望!”周泰想著,一刀劈斷了水門上的旗杆。
於禁抓住機會,又刺了周泰一劍。
在江陵城水門五裏之外的港汊中,東吳水軍戰船蓄勢待發,呂蒙遠遠的看見水門上的旗杆轟然倒下,這是他和周泰約定的信號。
“速速攻打水門!”
東吳戰船頃刻間駛入水道,直逼江陵城水門之處。
“兄弟們,堅持到大都督來救援我等!”
周泰撿起一條長槍,一邊格擋著於禁的攻擊,一邊向僅剩不多的夥伴喊話。
“想等呂蒙來救你,你沒機會了!”
一個人影極其迅速的閃到於禁和周泰之間,猛地撞開兩人。
“啊!你就是白日裏那斬了我蔣欽將軍,傷了丁奉將軍的那漢子!你就是什麽陳叔至?”
“別管我是誰,你們那蔣欽還在大校場的旗杆之上掛著呢,你若不投降,你也得掛上去!”
“賊子狂妄!吃我一槍!”周泰想起戰死的老夥計蔣欽,更是怒火中燒,抬槍就刺。
楊誌則來了個“鷂子翻身”劈出一刀,借著身體旋轉的力量,直接把周泰手中的長槍劈成兩段。
周泰吃了一驚,隨即把手中的兩段槍向楊誌沒頭沒臉的打去。
論戰鬥意誌,隻怕是周泰是東吳所以有將領裏麵最強的,沒有之一!這家夥一不怕死,二不怕疼,打起來就不要命。
楊誌隻能動用真格的了,閃身一刀,劈在了周泰的後背上,隻見周泰的身體猛地一抽搐,就丟了武器,直挺挺的趴在地上,不動了。
關索剛剛趕上城牆,看著倒在血泊裏麵的周泰,問道:“砍死了!”
“沒有,主公,這家夥死不投降,我隻能下點狠手,他暈過去了,並沒有死。”
關索點了點頭:“先把他給帶下,不要讓他死了,給他治傷,關在大牢裏麵去!”
江上呂蒙帶領東吳水軍戰船已經距離江陵城水門不遠了,忽然,他看到了江陵城水門之上燈火通明,士兵分列於城牆之上,各舉火把,一時之間,把滿江照的如同白晝。
“呂子明!你的計策不成,周泰已被我生擒!還不速速退去!”關索的聲音傳到江麵。
“什麽!”呂蒙大吃一驚,沒想到周泰已經被生擒,他原本看到了水門的旗杆被砍倒,還以為周泰的奇襲部隊是一切順利的,怎麽被生擒了!
“大都督,敵人已經有了準備,不如撤軍吧!”
“速速撤軍!”
“大都督!”這時,老將韓當韓義公站了出來說道:“大都督,周幼平是江東大將,如今失陷在那關索小兒手裏,怎能不救啊!”
韓當現在是東吳諸將之中資曆最老,而且年齡最大的一個,他說的話極有分量,就連呂蒙這個大都督也不敢忽視。
當初孫堅之時,程普、黃蓋、韓當、祖茂四人就跟隨孫堅,後來祖茂被華雄斬殺,其餘三人依然跟隨孫堅,後孫堅死於劉表部將黃祖之手後,這三人又跟隨孫策孫伯符,開基創業,打下江東六郡八十一州,奠定了東吳的基礎。
現在程普和黃蓋都已經去世,隻剩下韓當一位老將了。此時呂蒙也十分猶豫,他與周泰私下的交情也非常不錯,可是此時要強攻水門,隻怕會徒勞無功,損失慘重啊!
“大都督,若要攻城,我韓義公願為前部。”
潘璋也說道:“我也願隨韓老將軍同去。”
東吳就遲疑了這麽一會兒,關索就發起了攻擊,不管東吳攻城與否,都是他的敵人,他殺一個少一個!
“弓箭手!放箭!”
剛剛登上城樓的弓箭手大放火箭,萬箭齊發之下,星星點燈,無數光亮直奔東吳戰船。
一瞬間,東吳將士中箭著不下百人,連在呂蒙帥船上的朱治手臂上都中了一箭。
還有的戰船直接被火箭給引燃,燒起了熊熊大火。
“吳下阿蒙!吳下阿蒙!”城上的守城將士在關索的號令下,喊出了這個對呂蒙有侮辱性意義的稱呼,他現在還巴不得呂蒙攻城呢!讓他好好吃個虧!
“傳我命令,速速撤退!速速撤退!速速——噗!”
呂蒙急火攻心加身有病在身,口吐鮮血,一頭栽在了甲板上。
“大都督!大都督!快,把大都督抬回艙內!快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