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長樂
夜晚的隕星海無比靜謐，經曆了這麽多的事情之後，陳安的內心有些煩亂，無法入定修行。
他離開自己的房間來到甲板上，吹著鹹鹹的海風，抬頭望向天邊那一輪明月，四周除了淡淡的鼾聲之外再無任何聲音，在明月的朗照下，光線不算昏暗，波光粼粼的海水倒映出一輪月影。
陳安本想趁著這個安靜的時刻一個人散散心，卻沒成想在甲板上竟然遇到了同樣未曾休息的樂天。
他本想直接離去，但還沒等走遠，便被樂天注意到。
“怎麽一碰到我就想要躲嗎？”
“我隻是感覺你可能有心事，不想去打擾。”
眼見躲不開的陳安徑直迎了上去，跟樂天一同靠在船邊。
“就要回去了，不知為何心中有些不舍。”樂天幽幽的說到，海風吹拂在他的臉頰之上，導致發絲胡亂飛舞，即便他的視線已經有些模糊，但卻一直在直勾勾的盯著陳安。
“你本來也不屬於這裏，回去對你來說也是好事。”陳安的回答意有所指，也正是這個回答，讓樂天渾身一震，眉宇間竟流露出一抹苦澀之意。
“你早就猜到了我的身份對嗎？”樂天問道。
“我聽聞皇宮中有一位無法無天的存在，集萬千寵愛於一身，乃是陛下最疼愛的公主，名為長樂。她自小性情頑劣跳脫，時常喜歡喬裝打扮溜出宮去遊玩，我沒想到，自己竟然有機會與這樣一位公主殿下出使皓月國。”
陳安轉頭看向樂天，無論眼神還是表情全都十分平靜。
雖說樂天的易容之術十分高明，讓他來看的話根本分辨不出真假，但偶爾某一瞬間的反應，以及日常的行為動作還是能夠讓人很輕易的判斷出，她是女兒身。
明明是女子，但卻能輕而易舉的混進都是男人的使團中，且一路上朱先生一直對其十分照顧，就連紈絝如九皇子都不敢招惹。
這樣的人，陳安隻能想到長樂公主。
“你比我想象中更加聰明。”樂天，或者說是長樂似乎有些失落，那是一種明明裝了很久，如今卻忽然被揭穿的失落。不過很快她便釋然了：“畢竟你這樣的人，整個天罡大陸也找不出幾個，被你看穿了倒也不冤。”
“為何一直悶悶不樂，可是因為害怕返回盛京後再也沒有這樣的機會出來玩了？”對於長樂的讚賞，陳安並沒有放在心上，反而關心起她為何不開心這件事。
陳安這番話讓長樂有些無奈的苦笑一聲，反問道：“怎麽在你眼裏，我就是一個永遠都長不大，隻知道貪玩的女孩子嗎？”
話罷，長樂緊盯著陳安的雙眼，嘴角的苦笑之色越發濃鬱，從那雙燦若星辰的眼眸中她能看出，陳安的確是這麽想的。
沉默了片刻，長樂才頷首道：“或許有一定原因吧，但最重要的原因是我很清楚，以後可能再也不會有如此悠閑的時刻，能夠在夜晚的樓船上吹著海風看月亮。”
“還有一年半我就要成年了，父皇早就為我立下婚約，一旦等我成年，便會被送走與大盛太子成婚，從而確保大盛與大魏結盟，永不起戰事。”
長樂抬頭看向陳安，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中噙滿了不解之色。
“你比我大幾歲，經曆的也比我多，而且你又是一個這麽聰明的人，可不可以告訴我，這就是身為一名皇族女子的宿命嗎？”
“自小被無數人寵愛，做了任何錯事都有人容忍，可一旦成年，這一切都會隨風而去，曾經那個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女孩將會立刻化作商品與人交易。”
“古往今來，曆朝曆代的女孩子都是這麽過來的嗎？”
麵對長樂的問題，陳安無法回答，因為他的表情已經訴說了一切。
無論在哪個時代，對於當權者來說女人都隻是工具，或者是另一種形式的資源，她們可以被當做一件微不足道的物品被送人，或者是擺在櫃台上任人挑選的商品。
沒有人問過她們的意思，更加沒有人考慮過她們的感受。
仿佛那些身在宮中的女子，就隻有這一條路可以走。
或許偶爾也會有人抗爭，如長樂一樣不甘的提出疑問，這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宿命。但最終，這些疑問又總會被淹沒在曆史的長河中，逐漸被人淡忘。
陳安很理解長樂的痛苦，但他卻無能為力，隻能心疼的望著眼前這個還沒長大的女孩子。
突然，長樂死死的抓住陳安的手臂，眼神中甚至浮現出幾分央求之色。
“你帶我走好不好，我願意跟你踏遍千山萬水，隻求你能帶我逃出那個牢籠。”說話間，長樂眼中已經噙滿了水霧，這番話她明顯已經憋在心中很久，久到連退路都已經想好了。
“我曾經聽父皇說過，我還有一個姐姐，自小跟我母親生活在一起，你能帶我去找我母親跟姐姐嗎，我求求你。”
陳安真的很不忍心見到長樂在自己眼前梨花帶雨的樣子，某一瞬間，他甚至真的想要答應下來，帶著她逃離那不見天日的皇宮，但他沒這個能力，更沒那個資格。
“抱歉我...”
“你別說了，我明白。”
長樂緩緩止住眼中的淚水，盡管她依舊在抽泣，但卻強忍住再也沒有落下一滴淚，“是我太強人所難了，這世間又有誰能同時違抗大魏與大盛兩國的共同意誌呢？”
“其實你可以不必這麽悲觀的，距離你成年畢竟還有一年多的時間，說不定在此期間會發生什麽意外，打消了陛下的計劃。”
“然後呢，不讓我嫁給大盛太子，又嫁給誰？是皓月國的太子，還是某個他所看重的大臣之子？”
長樂說到此處，整個人忽然一頓，然後她上上下下的打量著陳安說道：“對了，你不就是父皇看重的人嗎，不如你來向我父皇提親，讓我嫁給你行嗎？”
陳安被長樂的提議給驚到了，趕忙表示自己已經有了未婚妻。
“有未婚妻怎麽了，我不介意的，我父皇不是也有許多女人嗎？”長樂理所應當的開口，可即便如此，陳安的麵容也沒有絲毫變化。
“我介意。”他的回答斬釘截鐵：“是我的清兒塑造了我，這輩子，我絕不負她！”
陳安本以為，自己的堅持會讓長樂知難而退，可沒成想在見到自己對待感情竟然如此忠誠之際，長樂卻更加激動了，“我就知道，你就是我要找的男人，就是你了不能反悔，我回去就讓父皇賜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