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章 疑問
黃河路,鹵滋味中餐館。
六個人圍著八仙桌坐著,菜早已上齊,酒瓶靠著桌腳。
李贛的臉通紅,提起麵前的酒杯,慢慢的坐到秦法醫邊上。
老秦以為李贛要跟他喝一杯,主動抓過白酒瓶,將自己的酒杯倒滿,而後端起來,準備碰杯。
李贛將老秦的手壓下來,眼神已經有些迷離。
“最近忙什麽呢,總也沒見著你。”
老秦眯著眼睛笑,“天天蹲在醫院呢,不是搞研究,就是被研究。”
“被……被研究?”
“是啊,研究人體,不就是被研究嘛……”
李贛將酒杯端起來,老秦也跟著將酒杯端起來,清脆的響聲傳出。
伴隨著辛辣感,李贛一飲而盡。
“我有個事兒想請教你。”
“說什麽請教不請教的,問就是了!”老秦看了一眼對坐的趙前,湊到李贛耳邊,輕聲問:“是不是跟那件案子有關?”
“是,有些疑問困擾很久了,一直沒機會問,今天總算是逮著機會了。”
“小點聲,趙隊現在正在興頭上,別讓他聽見了。”
李贛笑著點頭,將酒杯放在桌上,從兜裏摸出煙盒,遞一根給老秦,又幫他點上。
兩個人低著頭,李贛輕聲問:“張麗的屍體應該已經送去火化了吧?”
“恩,上周的事,之前一直凍著,家屬那邊催得緊,我也沒辦法留了。”
“催得緊?何穗在催你嗎?”
“不是!是張開,說他女兒死了這麽久,也沒個說法,他自己不忍心讓他女兒在那裏待著,催著火化的。”老秦將煙灰抖抖,接著說:“其實也是人之常情,而且局裏也沒有明確的命令說張麗的不能動,或者必須凍存起來,早應該移交給家屬的。”
李贛賊笑著,“那你怎麽沒早些移交給家屬?”
“嘿!你不問,我都不打算說出來的,我總感覺那屍體有問題,如果僅僅是從死亡原因和屍斑、角膜等因素去考慮,那就是正常的,可張麗的屍體腦子受的傷實在有點重,雖然是從很高的地方跳下來,可腦子受的傷這麽重,身上卻沒有明顯外傷,而且其他骨骼受傷情況較輕,多處隻是軟組織挫傷,不像是……”
老秦沒有說下去,他知道後麵的話是他承擔不起的。
“你是懷疑她並不是從樓頂落下,而是從較低的樓層?”李贛收起了笑容。
“我可沒這麽說?”老秦神色變得有些隱晦。
“要不咱們換個地方聊聊?”李贛用下巴指了指餐館外的街邊。
老秦點了點頭。
李贛站起身來,對著趙前說:“趙隊,我們出去抽根煙。”
“抽根煙還要請示我嗎,去唄。”趙前頓了頓,“杯子裏的酒喝完沒?”
李贛拿起酒杯,將杯底朝上,示意酒已經一滴不剩。
趙前滿意的笑笑,跟肖望聊起來。
老秦跟在李贛身後出了餐館大門,站在街邊的大樹下。
“你剛才的意思是第一案發現場並不是樓頂,而是別的樓層?”
老秦苦著臉,猛吸一口煙,“哎,怎麽說呢,我原本不太想提這件事的,你不是咱們局裏的人,不受約束,我就說給你聽聽吧,當然,你別太認真,咱們權當討論,並沒有任何其他意思,明白嗎?”
李贛點點頭。
老秦接著說:“按理說,這個理可以是物理,也可以是醫理,一層樓的層高大概是3.3米,而辦公樓一般是在3米左右,最低也是2.8米,一層2.8米,那麽20層樓就是至少58米,多出來的2米是因為一樓的調高普遍在4.5米左右,恩,這個其實有個大概數值就行的。以58米為高度,縱身落下,而且以頭部著地,那麽人的頭部肯定會受重傷,脖頸會後縮,甚至直接斷裂,渾身的骨骼也會遭到重創,即便骨頭沒碎,裂開是必然的。可這個張麗受傷的情況卻有些不同,腦袋重創,脖頸卻幾乎沒有損傷,渾身也隻是軟組織挫傷,這就有些矛盾了。”
“你的意思是她死前曾被人用鈍器擊打頭部,而後對方再將其從樓上拋下。”
老秦點了點頭,“這個結論其實我們一開始是這樣寫的,不過後來覺得自相矛盾,也就沒有再糾結於此,現在算是舊事重提了。”
“你怎麽不告訴趙前呢?”
“怎麽告訴啊!我剛才就說了“按理說”這三個字,意思就是這些東西全都建立在理論基礎上,實質上並沒有多少證據,再按理說,張麗的這些傷也是有可能發生的,並不是完全沒有可能,懂我的意思嗎?”
“那這兩個理論,你覺得幾幾開?”
老秦想了一下,“64開吧,要不是64開,我也沒必要把這些說出來,但是對象換成趙隊長的話,我估計他得罵我一頓,他不太喜歡沒證據的主觀臆測,凡事講求證據。”
“那,按照你之前的說法,張麗不是從頂樓落下,而是從較低的其他樓層,那麽案發現場完全就是假象,所謂的錄像也是造假,還有什麽證人都是演員!?”
“我可沒這麽說,現在案子幾乎快要定案了,說這些也是枉然。”
“你不想知道真相嗎?”
老秦意味深長的笑了笑,“我的工作是驗屍,真相總是在屍體中,可屍體是會騙人的,你懂我的意思嗎?”
李贛大致推測老秦的意思是目前的情況是案件即將要定格,而真相就在屍體中,但屍體已經被火化,所謂真相也就不存在了,即便這個“按理說”有一定的道理,但為時已晚,且不再秦法醫能夠掌控的範圍內,現在隻能一步步往前走。
李贛應了一聲,又給老秦遞了一根煙過去,老秦卻往外一推,“不抽了,一會兒回去滿身煙酒氣,我女人又得罵我了。”
“多大了,就敢罵你了?”
“倒不是多大了的事,女兒奴一個,沒辦法的,你現在體會不到,以後就知道了。”
李贛笑笑,略微遲疑了一下,問:“我還想問一下關於驗屍結果的事。”
“你說。”
“死者張麗褲子裏青黃的東西,是屎尿嗎?我的意思是這些東西是否是來自於張麗本人?”
“這一點我驗過,是死者自身的,你是想說死者生前有可能被凶手用這些東西侮辱,是吧?”
“有這個疑問,不過現在看來,的確如你在現場時所說,她生前曾遭受了巨大的精神刺激。”
“其實當時我也算是主觀臆測,根據其實就是那些青黃的汙穢之物,現在看來……”
“是整件案子快要結案,不僅是警方沒有提到這個點,就連凶手也沒提到,而且最關鍵的是……咱們收到的錄像裏沒有這用一點,而且這個所謂的證人,目擊者,疑似凶手的人,也忽略了這個點。”
“怎麽,你要提?”老秦表情有些難看,“我勸你最好別在這個時候,這案子審結我估計也沒那麽快,還有的是時間,現在的情況你最清楚,別做適得其反的事。”
李贛點了點頭,忽然笑了笑,拉著老秦回到了餐桌。
此時肖望正興致勃勃的跟趙前討論著。
“現在這樓市,一天一個價,我前年準備了些錢,但是猶豫了一下,覺得樓層高了點,以後老人跟著一起住不方便,結果沒到一周,全市限購令就出來了,我當時就懵逼了,好在限購令沒約束到我。”趙前端起酒杯喝了一小口,“然後,我又接著去看房,中意了一套,準備買,一問價格,媽的,三個月時間單價漲了4000!這你敢信?我急急忙忙又去借錢,然後回來準備買,結果你知道又出了什麽事?”
“什麽事?”肖望專注的看著趙前。
“二號限購令出來了!”趙前有些鬱悶,“實行搖號排隊購房,這不,排了快一年了,也沒個消息。”
“那你怎麽辦?”肖望看著趙前,“我聽說你們租房子住有些年頭了,總歸是要買的啊。”
“可不就是這樣嗎?”趙前看了一眼重新坐下來的李贛,接著說:“我老婆讓我去申請經濟適用房,興許有點機會。”
肖望歎了口氣,“經濟適用房更難!雖然價格低得有些離譜,但申請條件苛刻,而且需要的文件、證明多到你懷疑人生!”
“對!我前一陣子天天跑材料,累得哦,哎。”
“經濟適用房好像也是要搖號的吧?”老秦插話道。
“是需要搖號,不過好在人數沒那麽多,而且價格低,我隻能賭一把了,現在的房間,我這可憐的工資,首付都差一大截了。”
“我聽說現在很多樓盤都是必須全款,不能貸款,而且還需要戶口啥的?”李贛接話。
“你聽我的,畢業就去落戶口,趁著你檔案什麽的都在C市,不然你等著哭吧。”
“我不買房……”
“這遲早結婚,趁早買房,你不考慮?”
李贛愣了一下,“我打算畢業以後回S市,C市現在有點瘋狂。”
“也好……”趙前應了一聲,端起酒杯來,“來來來,再喝兩杯!”
老秦賊笑著,“今兒你怎麽這麽跳,是買醉嗎?”
“老婆不在家,又是周末,不喝酒幹嘛?”
“行,來來來。”
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