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天意
“所有人帶足三日幹糧與飲水，五杆軍旗，輕裝前行。”
朱橚收起地圖遞給張宣，借著太陽確定方向後，下達命令。
“是！”
眾夜衛營將士得令後便立即去裝糧食與飲水，還有軍旗。
這數千杆軍旗是朱橚讓徐達留下的，徐達對此也沒有多問，既然決定將一切賭在朱橚身上那自然是盡力滿足。
數千軍旗可不是個小數目，正常情況下都是一旗兵馬那裏有一杆軍旗，也就是說五十人才有一杆，這幾千軍旗可是給徐達大營都薅光了。
夜衛營將士雖然不解，但也是按照命令各自帶好了五杆軍旗。
好在夜衛營的軍馬比生在草原長在草原的元人的軍馬還要壯碩許多，軍糧與水掛在馬袋中，軍旗插在鞍側不占地方，也不影響行軍速度。
“殿下，這草原貧瘠，隻帶三日糧草怕是不夠啊！”
蘇合按照朱橚的吩咐收拾好後，身為元人的他還是開口提醒。
草原地廣人稀，此處放眼望去皆是荒原，何況沿途的元人城池營寨必然已被藍將軍拔除，一旦斷糧沒了補給於夜衛營可是致命的問題。
他怕五殿下初來此處，不知曉這裏的風險。
朱橚聞言，看向蘇合，隻說了一句。
“你可信我？”
蘇合眼看殿下底氣十足，又想到從跟著殿下開始就從未見殿下失利過一次，自然也是放下心來。
告退過後，約束底下人馬快些收拾。
待夜衛營重新整頓完畢後，剩下的糧草輜重一同被運到了朱橚身前空地上。
朱橚點燃一支火把，當著所有人的麵將原本足夠支撐夜衛營兩個多月的糧草輜重一把火燒了個幹淨。
洶洶的火光照耀在所有士卒的臉上，他們稍顯茫然的看向朱橚。
然後他們便看到朱橚身後的張校尉撐開了一張碩大的地圖。
地圖上猩紅的線條如同龍蛇盤踞，一抹墨團靜靜的佇立在起點。
夜衛營的無論戰甲還是名稱都是墨色，他們自然明白這個黑點就是自身。
而紅色線條貫連的第一個部落距此處的距離恰好需要夜衛營奔襲三日。
燃燒的火舌不斷吞沒著夜衛營的退路。
所有人都明白，殿下這是要破釜沉舟，如果夜衛營不能沿著路線按照計劃拔出元人部落，那麽等待他們的就是覆滅。
夜衛營將士都是肅穆的看著火焰將一切吞噬殆盡，從進入夜衛營的那一刻開始，他們便是殿下手裏的那把刀。
就是刀山火海他們也不怕。
而先前提醒朱橚的蘇合死死盯著那條貫穿漠北的血色長虹的終點所在。
他怎麽會不知道那裏是什麽？那正是北元王庭所在和林啊！
他震撼的看著朱橚，腦中閃過圍魏救趙四字。
五殿下當真好手段。
殿下先前從那些元人俘虜中獲取的部落位置其實遠不止這些，但殿下有意的選擇了齊王軍隊募兵的部落。
隻要沿著這條線走，王保保的親軍士氣便會開始動搖，他們會牽掛草原上的家人。
再加上火頭營的幹擾，那便會進一步拖慢王保保吃掉藍玉大軍的速度，此外也可以為夜衛營爭取到和林的時間。
到時再拿下和林，那麽王保保大軍，下至普通兵卒，上至各路王侯包括王保保在內的親族都會落在明軍手上。
就是王保保能不在乎自己的親人，誓要吃下藍玉大軍。
但這王保保大軍中人人能做到如此嗎？隻要逼的王保保大軍馳援和林，那藍玉大軍危局自然可解。
蘇合深深的吐出一口濁氣，看著身後五杆在風中獵獵作響的大明軍旗，心中暗道幸好自己已是殿下手下夜衛營一員，而不是那元人士卒。
否則麵對殿下這種敵人，真的可怕。
而且蘇合還猜測，這隻是殿下計劃的第一步。
火焰熄滅，留下一地焦炭。
“走！”
隨著朱橚下令，漆黑如墨的夜衛營在這片廣袤的草原上劃出一道黑色長虹，黑線在地圖上漸漸吞沒紅線，他們在飛速靠近第一座元人部落。
夜衛營開拔不久，草原上便開始下淅瀝瀝的毛毛雨。
不少元人都從帳中走出，仰頭看著天，這些雨並不能讓大地變的泥濘，但他們感覺仿佛有什麽不好的事將要發生。
此時，藍玉大軍所在，他們占據了元人的一座部落遺址。
行軍到此處，藍玉一眼便相中了這裏。
不曾想，此處便是那王保保為藍玉大軍準備的葬身之地。
三萬精騎剛剛進入，周邊便殺出無數元人，這群元人也不與明軍廝殺，隻將明軍圍在了營地之中。
藍玉這才知是落入了圈套，四下查看發現營中不僅無糧，就是水也不見半滴。
他哪還能不明白元人這是要耗到他們斷糧斷水無力之時再不費力氣的吃掉他三萬大軍。
此時後悔已是不及，先後藍玉組織突圍數次，均被元人擋了回來。
無奈之下隻能在營四周撐起拒馬，挖出陷馬坑向外求援，以求能撐到徐達救援之時。
“水，水，我要水！”
“別……別翻了兄弟，周圍草皮裏的水都被我們擠出來了，哪還有水？”
“少說些話，還能保存些力氣。”
……
先前那大殺四方，追著元人跑的三萬精騎此時成堆的靠在一起，隨身的兵器四散的落在身周，已然敗兵之相。
他們一個個嘴皮幹裂，雙眼浮腫，嗓子幹啞，有些人已經開始出現脫水症狀。
“來，兄弟，我這裏還有些水。”
朱棣望著四周那一個個呻吟的士卒，手掌也有些顫抖。
他第一次直觀的感受到了戰場殘酷的另一麵。
解下腰間水壺，剛一開口，便被數人推開，身上水壺也落入他人之手。
一個趔趄，就要摔在地麵，被一人扶起。
他看著那群發瘋的士卒將壺中最後一滴水舔盡，向身後的親衛擺了擺手。
站起的他，胸口就好像壓著塊大石，讓他怎麽也喘不上氣。
斷糧數日，現在該怎麽辦？
再這樣下去，軍中是否會出現吃人的慘劇？
我也會死在這裏嗎？
徐將軍真的能來救我們嗎？
……
無數的疑惑在心中飄過。
啪嗒~
一滴水珠落在朱棣臉上，他茫然的望向天空。
最後一個疑惑在心中升起。
“五弟要是在此，他會怎麽做？”
啪嗒、啪嗒……
雨珠越來越密集。
“下雨了！下雨了！”
藍玉大軍營中傳來震天高呼，無數人爬起，仰頭看天，這場雨就像甘露一般洗滌著明軍。
他們張開嘴痛飲。
原本幹涸的眼睛也留下淚來。
高山上，王保保也是抬頭望天。
“齊王！”
乃兒不花皺眉，額頭青筋鼓起，明軍被圍眼看快要得手，如今居然會莫名天降甘露，他如何能不怒。
王保保緩緩搖頭。
“難道天也站在大明這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