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是朱大帥來看咱了嗎
“還請殿下移步和我們去個地方。”
那位隊頭咬牙切齒,這些字句幾乎是一字一頓的蹦出來。
“好。”
朱橚見此也不多言,由那對頭引著從側門離開。
城裏應該已經有不少人在盯著這邊,他們都做了簡單的易容,小心些總沒有錯。
幾人往城北而去,走出不久。
朱橚感到臉上一涼,仰頭看去。
“下雨了!”
張校尉震驚的望著天空,隻見剛剛還烈日高懸的天空,突然的黑雲從四麵八方凝聚而來。
淅瀝瀝的細雨從天空傾垂而下。
“蒼天有眼!蒼天有眼啊!”
不遠處一名老者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這次的旱災持續了數月,整個西安府大地皸裂,一片死氣,枯骨遍地,人命更是賤如螻蟻。
這場雨預示著旱災的結束。
城外更是哭聲震天,欲要將這烏雲連帶著天幕拽下。
雨越下越大,漸漸在這片天地撐起一片雨幕,行人已經帶著笑,四散去避雨。
他們覺得這片天好像又活了。
“恭喜公子,是個吉兆。”
姚廣孝臉上帶笑,任由雨水捶打自己的光頭。
朱橚沒有說話,而是看向那帶路的禦林軍,從一開始那家夥就一直有著若有若無的殺意,此時大雨一澆,朱橚感覺更清晰了。
“公子,請。”
那帶路禦林軍見朱橚沒有避雨的意思,便繼續帶路。
在他扭頭是朱橚看到了那種憤恨,不是對自己,是對這片天,這場雨的憤恨。
再往北走,這裏已經是舊城區,四周房屋破敗,除了零星衣著破爛的住戶,已經沒了居民。
看來這裏便是西安府貧民窟般的存在。
最終一行人,停在了一座破敗的小廟前,廟門已經垮塌,被一根圓木頂著。
那名禦林軍將門挪開。
“誰?”
院中響起一片驚呼。
那禦林軍沒有說話,讓看身位,張校尉也發覺了這位兄弟的反常,就要先進去替朱橚探路,卻被朱橚阻止,
朱橚一席白衣,走入院中。
雨下的更大了,一聲悶雷炸響在天邊。
朱橚看著廟內。
破敗的廟宇不斷的在漏水,沿著房簷落下的雨珠跌落在一個批頭散發的女子手中,她癡癡的笑著。
當聽到響動後,像是受到刺激,突然蜷縮成一團向後跑去。
嘴裏咕噥著,不要過來,不要過來,放過我之類的言語。
在她轉身的一刻,朱橚看見那破爛的衣物下,胸口空****的,那是兩個可怕的疤痕。
那女子跑到到了一人身後。
這廟中原來躲著不止她一人。
一頭發花白的老人正舉著破瓦片朝著身前揮舞,將身後的幾位姑娘護在身後。
那老人一條手臂斷裂,斷口出已經生了蛆,爬進爬出,很是可怖。
當跟進來的張校尉看到後更是倒抽一口涼氣,那老者的眼睛分明是被人生生挖。
“還不夠嗎?你們到底想幹什麽?”
他吼的聲嘶力竭,打在周圍人身上比那雷聲還要重上幾分。
咣當。
朱橚循聲看去居然是張校尉手中長刀落地。
“李叔!”
他的聲音有些顫抖,身側引路的禦林軍雙拳緊握,指尖狠狠紮入手心,血水和雨水一起落在地上。
“阿彌陀佛。”
姚廣孝看到廟中情形後,閉眼誦了一聲佛號,他的臉上青筋跳動,顯然已是怒極。
“小張?是你!”
老人手中瓦片跌落,慌張的揮舞手臂。
他的手被張校尉緊緊的握在了手中,老人抽出被張校尉握著的髒手,在張校尉臉上**一同。
張校尉也不動作,隻是流著淚。
當老人確認了來人之後,先前強行提起的一口氣終於散了。
他癱軟的倒在張校尉懷中,身旁的幾個女子圍著老人低聲嗚咽。
朱橚輕步向前,不想驚動老人家,
“小張啊。”
“在的小子在的。”
張校尉嗚咽出聲,他的身體在顫抖,眼前的老人正是自己以前當兵時的小旗,也是能讓自己在戰爭中活下來的人,他救自己的次數多的沒法數。
李叔就像是自己父親一般。
後來有了疾,軍中也待不下去了,便回了老家。
張校尉看著老人空****的袖口與眼窩,不知所措。
“哈哈哈,真想念跟著朱大帥打天下的日子啊。”
“那時候,咳咳,那時候日子可有盼頭了,想著趕走元人咱的好日就來了。”
“咱買他兩畝地,日子過的別提多滋潤了,嗬嗬。”
老人笑著道。
“別說了,李叔,你別說了。”
張校尉已經泣不成聲。
“我恨啊,我恨,為啥咱拚死拚活趕走了元人,這天下還是這般模樣啊。”
“為啥啊?”
老者眼窩傷口崩開,血淚從臉上留下,可怖異常。
“朱大帥要在這裏,一定不會這樣的一定不會的。”
他喃喃自語。
“對,對,朱大帥,朱大帥。”
張校尉慌亂的看向朱橚,他的眼中有著祈求。
“張叔,有啥事咱就說,現在就說。”
“周王殿下在這,他,他是朱大帥的兒子,他就是來為百姓平冤的。”
懷中的老者一口氣落下,油盡燈枯的他在說完這些話後氣息已經越來越弱。
就是華佗在世也拉不回他了。
此時的他隻是朦朦朧朧聽到了平冤二字,他伸出那條獨臂,想要抓住那抹光。
那抹代表希望的光。
“替我照顧好這些孩子,他們都是苦命的人啊。”
說完這句後老者的胸口也緩緩停止了起伏,獨臂也狠狠落下。
他臨死都掛念著這些姑娘,非親非故的姑娘。
他走的不痛苦,因為他生命的最後一刻聽到了最想聽到的那兩個字。
平冤。
他的嘴角帶著笑,是朱大帥來看咱這些老卒了嗎?
“啊!”
張校尉目眥欲裂。
一旁想要接過老人手的朱橚,手也停在了半空。
看著那雙布滿老繭的手,朱橚有些僵硬的彎腰握住。
他的一席白衣此時遍布泥濘。
抱著老人的張校尉緩緩的放下老人,好像生怕驚了老人的好夢。
張校尉跪在朱橚身旁,死命的磕著頭,頭破血流。
血流了滿麵依舊不停。
其他禦林軍也是跪在雨中,他們隻是看著這一幕。
姚廣孝仰頭望天,他感覺胸中堵著塊石頭。
朱橚伸手攔住了張校尉,這個兩米多的漢子此時卻感覺朱橚的手臂如同鋼板一般再也落不下一分。
朱橚沒有說話,將沒了手臂沒了眼睛的老人背起。
蛆蟲落在身上他也沒嫌髒。
他頂著雨,向那廟外走去。
老丈啊,為我朱家握到的手沒了,咱朱家去剁他的。
等著看我朱家天下的眼睛沒了,咱去挖他家的。
那瘋了的姑娘突然追了出來,追上往南城而去的朱橚。
她笑嘻嘻的圍著朱橚拍手。
“平冤!”
“平冤!”
“平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