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獨一無二的她

溫雪走近後的第一件事是伸出手來摸了摸蘇白的額頭。

日出的暖光透過樹梢在她的眉眼間投下一片斑駁的光暈。

她濃密猶如鴉羽的眼睫低垂著，微微顫動，即便看不到眼睛，也能讓人感知到難以掩蓋的擔憂。

溫雪在擔心自己？

蘇白略微詫異，而後捕捉到了不對勁。

為什麽會擔心？

沒有放任蘇白的疑惑持續太久，溫雪觸摸到蘇白額頭的溫度正常，旋即收回了手。

她對上蘇白的眼睛，下意識回以輕柔的微笑。

然後下一秒，她轉而癟著嘴，語氣有些嗔怪：“怎麽在院子裏過夜？要是著涼了可怎麽辦？”

著涼？是擔心這個……？

蘇白總覺得有些不對勁，但溫雪的話語無論從什麽角度去想都很合理。

他微微蹙眉，還沒來得及繼續深思，就感受到了溫雪溫熱的體溫。

溫雪靠進了他的懷中，發出一聲極淺的歎息。

“蘇白哥哥，你要好好愛惜自己，雪兒為了救你，可是花了很多心思的……”

她與九神之一做了交易。

付出代價，換取蘇白漸漸渙散的生機重新凝聚。

欲望，是這片天地之間魔修力量的源泉。

越是擁有強烈的欲望，在修魔的道路上就業是擁有卓越天賦。

這天底下的魔修，每一個都是縱欲之徒。

他們有的沉溺殺戮，有的渴望權勢，有的散盡家財去流連花叢……

欲望在大多數時候並不是美好的詞。

而溫雪的欲望很簡單，隻是一個人而已。

她想要看見這個人得到幸福，為此不惜一切去鏟除蘇白前進道路上的阻礙。

哪怕需要自己萬劫不複。

心髒在耳邊有力跳動，落入耳中的每一下鼓動都讓溫雪沒來由心安。

她在蘇白懷裏貪戀地蹭了蹭，語氣變得更溫和了些：“蘇白哥哥，雪兒真的擔心你。”

擔心你會在夢魘中迷失，擔心你會悄無聲息地離去。

剩下的話溫雪並沒有說出口。

她是一位碰巧與蘇白相熟之人有著相同名字的醫女，不應該知道蘇白飽受夢魘折磨的事情。

蘇白抬手，輕輕摸了摸溫雪的頭，似乎是無聲的安慰。

事情總是會變成這樣，即便他覺得溫雪有什麽事情在瞞著他，可一看到溫雪那樣的表情他便不忍心再繼續追問些什麽。

就像溫雪永遠都不會對他不想提及的事情刨根問底。

他偶爾也覺得就算是親密無間的戀人之間也應該保持一點恰當的距離。

他們永遠可以向對方無條件托付自己的真心，信任的將後背交出去。

但也永遠都可以有後退的餘地，擁有獨屬於自己的一小片空間。

蘇白有些手足無措，他想要安慰這個為自己擔心的小姑娘，但又缺乏經驗，不知從何開口。

好在下一秒溫雪就抬起頭來，率先打破了這片詭異的氛圍。

她的神態既嬌俏又鮮活。

奶聲奶氣，可可愛愛，凶巴巴地企圖威脅他：“你要是讓我辛辛苦苦照費你的心血白費，我可不會輕易放過你！”

“聽見沒有，蘇白哥哥！”

蘇白愣了一秒，然後不禁失笑。

“好，我聽見了。”

仿佛聽見哢嚓一聲，隨即便有什麽堅冰在打趣談笑之間消融。

起初蘇白以為溫雪總是那樣優雅溫柔，後來發現她在自己麵前總是會展現出各種各樣不一樣的模樣。

有時候嫵媚如月光下的妖精，有時候又可愛如泉水的精靈，會用純淨清透的雙眸向他投來注視的目光，也會如狐狸般狡黠蠱惑自己獻出真心……

千百張麵孔重疊在同一個人身上，成為了獨一無二的溫雪。

有時候連蘇白也會嘖嘖稱奇，感歎世上怎能有這樣一張臉的臉，好看到無論露出怎樣的表情都令人挪不開眼。

出發之前，溫雪給他指了前往最近城鎮的道路並交給他一些金銀，給他整理好著裝，並囑咐他一路小心。

“采購藥材的錢我已經提前付清，這些你可以拿著去挑選你喜歡的東西……”

溫雪說這話時眼睛和嘴角微微彎起，顯得溫柔至極。

像是一位妻子在送丈夫遠行。

等到走遠了一些，蘇白才後知後覺將錢袋舉到陽光下，眯著眼睛看了好一會兒。

他在想一個問題。

自己現在這種狀況算不算得上是被富婆包養了。

而且這富婆姐姐還長得傾國傾城，美麗動人。

屬實是直接少奮鬥幾百年。

嗯……好像也不錯。

蘇白的嘴角揚起一個淺淺的弧度，眼前浮現出溫雪千嬌百媚的模樣。

目前為止，他對於自己睜開眼所遇見的一切都還算滿意。

原本當初在使用涅槃的時候，他做好了一覺沉睡幾千年，醒來物是人非的準備。

沒想到被溫雪救下，撿回了一段本該失去的時光。

在再次遇見溫雪之前，他對自己的生命不帶有什麽憐惜。

就算死去他也能夠憑借涅槃的力量，在幾千年後的某一天睜開眼蘇醒。

一覺滄海桑田。

但這又如何？原本的他沒有任何的掛念，於他而言，幾千年的時光雖然漫長，但也不過是眼睛一閉一睜罷了。

等到睜眼的那一天，他大可從頭開始，悠然自得去遊曆在整個天地間。

但再次遇見溫雪之後，他的心態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轉變。

他不想要死去，哪怕可以憑借涅槃的力量在幾千年後重活一世。

但到那時，如果溫雪已經不在人間，重生將不會有任何意義。

蘇白在害怕死亡，但其實不是害怕死亡本身。

他是在害怕與溫雪永久的分開，再不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