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深夜夢魘
夜晚的時間算不得漫長，夢魘如約而至。
撕心裂肺的疼痛轉瞬之間就攀附上身體和精神，如附骨之蛆。
但蘇白僅僅是微微蹙了眉頭，除此之外麵色如常。
他的夢魘並沒有隨著大羅聖地的覆滅而消失，反而越發嚴重，有演變為心魔的征兆。
有的人用一段經曆治愈一生。
而有的人用盡一生也未必能治愈一段痛苦回憶。
蘇白覺得自己可能二者都算不上。
他無法擺脫夢魘，卻又被記憶中的少女賦予足以戰勝一切的希望。
靈魂仿佛在光明與黑暗之中徘徊，時而被惡魔拖入深淵，時而被天使擁抱救贖。
夜間冷風穿過樹梢，烏雲忽而遮蔽了明月，月光從雲的縫隙中灑落。
月光不複溫和，多了幾分詭異。
蘇白的夢魘也隨之越發來勢洶洶，仿佛有意趁虛而入一般。
他閉上眼就看見混沌虛無的一片，千萬隻血手和數之不盡的猙獰臉龐在意識中遊**。
睜開眼就看見眼前的環境變得血腥可怖，一切都搖搖欲墜，猶如裂開的鏡麵，觸之即碎。
內心有一道聲音，不斷的蠱惑著他，動搖著他的心神。
“一切都是虛假的。”
“這個世上的善意，都是為了**你走進陷阱！”
“所有的生靈想要將你拖入地獄！！”
腦海中的畫麵不斷變更，所有人的臉上無一例外都滿懷惡意。
他們厭惡憎恨譏諷嘲弄，齊刷刷獰笑著朝蘇北靠近。
而心魔則循循善誘，想要蘇白被它所左右。
“他們會傷害你，折磨你，會叫你萬劫不複！！”
“來吧，你是被逼無奈的。”
“隻要撕碎他們，就沒有人能夠威脅到你……”
“很簡單，隻要將他們通通撕碎，你就再也不用痛苦，再也不用恐懼。”
“你是被逼無奈的。”
畫麵忽然一頓，在急促的閃爍之後，停在了一道倩影之上。
那是溫雪，她滿臉戲謔和輕蔑，笑著開口：“你不會真以為我真心待你吧。”
“愚蠢無知的家夥，我不過是想壓榨你身上的價值罷了。”
心魔所化的溫雪一步一步走近，她每走一步，血色的環境就閃爍一下，變得越發陰森恐怖。
像是從森羅煉獄中爬出的女鬼。
“你的血肉，你的靈魂，一切都將為我所利用。”
“溫雪”發出了陰惻惻的詭異笑聲，臉上露出了貪婪且猙獰的表情，她湊得極近，聲音仿佛索命的魔咒：“來吧，殺了我！”
“否則！你會被我生吞活剮！！哈哈哈哈咯咯咯咯！”
嘶啞的聲音仿佛要震動九霄。
課落在蘇白耳邊卻如同水滴落入湖泊之中。
**起一圈波紋，然後消失無影。
沒有帶來任何的回應。
蘇白睜開了眼，他的眼不躲不閃，就這樣看著眼前與記憶中截然不同的溫雪。
他的行為實在是詭異，詭異得心魔若有神智也得感覺冷汗連連。
世界忽然安靜了。
夢魘仿佛凝滯，時間被無限拉長。
不知過了多久，蘇白動了，他伸出手去抓向心魔所化的溫雪。
動作極快，既迅又猛。
似乎就要如心魔所願那般將溫雪殺死！
然而下一秒，他牽起了“溫雪”青筋突出指甲瘋長的手，放在了自己心髒的位置。
他說：“如果她想要，盡管拿去。”
蘇白的雙目中湧現出瘋狂的神色，嘴角笑意堪稱詭異，他將“溫雪”武器般銳利的指甲往胸膛裏摁進幾公分。
鮮血和疼痛似乎助長了他的瘋狂。
“知道嗎，無論是生吞活剝還是寸寸淩遲……”他的聲音喑啞又低沉，“她永遠擁有對我的身體為所欲為的權利。”
瘋……瘋子！
心魔所化的溫雪那雙猩紅的雙眸肉眼可見的縮了一下。
他想用溫雪的背叛來動搖蘇白的神智，卻不想這樣的事情在蘇白眼中竟然是理所當然。
這世上怎會有人對自己的性命如此態度？
簡直是瘋子！瘋子！
溫雪的幻象化作絮狀光點散去，而後蘇白就再也分不清夢魘和現實，無窮無盡的痛苦一如既往折磨著他的身心。
什麽也看不清，什麽也聽不見。
有的隻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和不停拖著他下墜的泥沼與深淵。
但蘇白知道他贏了。
在“溫雪”消失的那一瞬間，今夜他已經贏了。
意識朦朦朧朧之間，蘇白好像隱約感受到一隻微冷的手接觸到他的臉龐。
輕輕觸了一下，然後便猛地收回。
好像有目光落在他的臉上身上，流連不舍，既憐惜又痛苦。
不知過了多久，那隻手再次觸到他的臉龐。
然而這次卻不是清涼的感覺，尖銳的刺痛從皮膚接觸的位置傳來。
一閃即逝。
手的主人驚慌無措，再也不敢伸手觸碰。
蘇白隻察覺到若有若無的魔氣侵蝕接觸到了他的身體，然後被迅速驅散。
像是一個錯覺。
傳言越是強大的魔修，在深夜之時就越是容易控製不住魔氣溢散。
而這種魔氣對所有的生靈都有著極強的侵蝕性。
天光亮了，破曉的曦光驅散黑暗，血色的夢魘落敗褪去。
房簷上徹夜守衛防備的白鵠淡淡撇了一眼院內躺椅上睜眼看著日出的少年。
在她眼中，蘇白躺了一個晚上，沒有任何異常。
朝陽在蘇白的眼中漸漸升起，環境中的血色一點點變淺，破裂鏡麵一般的易碎感逐漸消失。
夜晚結束了。
這樣的夢魘對於蘇白而言，是每夜都會經曆的日常之事。
他望著遠處的夕陽，並沒有如釋重負，也沒有心緒難寧。
隻是平淡得如同什麽都未曾發生。
“吱呀——”
輕微的推門聲入耳。
蘇白聞聲抬頭，看向推門而出的溫雪，淺笑：“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