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鏡子（1）
過了好久，我才從小波講述的發生在鄧悅身上的故事中走了出來，對那求學路上必須經過的早已自認為熟悉無比的橫渡和牛角田也多了幾分陌生，哪怕後來一連走了好幾年也依舊感到陌生。
奇怪的是，現在想來，我居然一點害怕的情緒都沒有。
不知是根本感覺不到害怕亦或是我已經習慣了害怕，以至於前不久我還悄悄去找過那朵小花，那朵直到長大後在熟悉又陌生的街道上看到販賣老物件的紅衣老婦時才知道名字的小花。
彼岸！
讓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一個個故事其實都是隨著成長的過程聽到或者遇到的，可每每回想的時候，卻始終無法按照成長的過程去對應。
就比如現在，坐在窗前看著外麵的霓虹的我，剛回想了橫渡的故事又被窗上映照出的自己的臉帶到了那個發生過詭事的校園......
陽光總是在午後最耀眼，也最讓人睜不開眼，隻有掛在樹梢上的蟬似乎不受影響，依舊響亮且急促地叫著，使得本就燥熱的校園顯得有些煩悶。
大概是看出了羅琳的煩悶吧，同桌的女同學輕輕碰了碰她的手臂：
“怎麽了，羅琳，不舒服麽？”
羅琳沒有回答，隻是輕輕搖了搖頭，隨後便將頭埋在了手臂。
倒不是她不想理會，而是性格如此，加上她與同桌的關係很要好，自然也就沒那麽多禮節之類的東西。
羅琳的同桌有一個很好聽的名字，叫胡蝶，性格也如蝴蝶一樣，時而飛舞，時而靜謐。
見羅琳不說話，胡蝶卻是不依不饒，因為在這種煩悶的環境下她也十分無聊，而且逗弄羅琳也是她為數不多的愛好之一。
於是，在讓羅琳將腦袋側過來後便開始了她的滔滔不絕，不時還拿出書桌裏缺了一個角的鏡子將陽光折射到羅琳的臉上。
對此，羅琳也沒有生氣，關係好是一方麵，另一方麵是此時的她已經因燥熱而顯得乏困不已。
嬉鬧過後，也到了該上課的時候，直到這時，胡蝶才收起了那麵缺了角的鏡子，使得羅琳的發梢也不再顯得昏黃。
樹上的蟬還在叫著，下午那比起陽光照射下的校園還要枯燥的課程終於被它們急促的叫聲趕走，並且還從校外的七星河中召來了濕濕的風。
“呼~”
站起身來的胡蝶長出了一口氣，又順手捋了捋粘在額頭上的汗水，然後才輕輕將已經入夢三分的羅琳叫醒。
“羅琳，老師叫你呢。”
醒來的羅琳有些發懵，要不是看到同學都在紛紛逃離這個燥熱的教室，恐怕會真上了胡蝶的當，當即不由得白了她一眼。
對於羅琳的幽怨，胡蝶倒是不以為然，甚至還一臉享受地伸了個懶腰。
見狀，羅琳臉上的幽怨更濃了，剛想以胡蝶的方式逗弄一下胡蝶，卻發現胡蝶已經抓住了她的手，同時還笑眯眯地盯著自己說道：
“走啦。”
感受著胡蝶掌心的溫暖，羅琳頗有些無奈，但還是隨著胡蝶的腳步走出了教室，隻在不經意間回頭看了一眼胡蝶課桌上被書本蓋住一半的鏡子......
今天的天氣的確很悶，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悶，隻是一頓飯的功夫，兩人的頭發已經被汗水濕透，而且還散發著濃濃的汗味兒。
“羅琳，你那兒還有熱水沒？待會兒我想洗個頭。”
“還有一些，你拿去用吧。”
“你不洗麽？都臭了。”
說話間，胡蝶還往羅琳身上湊了湊，剛好能夠聞到羅琳發間傳來的汗味兒。
“我晚自習過後再洗，現在不想動，隻想躺在**睡一覺。”
羅琳的回答，胡蝶顯然是不信的，嫌棄似的與羅琳拉開了距離繼續說道：
“得了吧，你都睡了一下午了，怕是要給隔壁班的某某人寫情書吧。”
胡蝶的話讓羅琳頓時感覺臉上有些火辣，但因為悶熱的緣故，倒也看不出什麽異常，而胡蝶也沒有追問，回到宿舍後便迫不及待地拿起了裝有洗發水和毛巾以及羅琳的熱水壺走了出去。
那個年代的鄉鎮學校可不像現在這般完善，熱水都是那種大鍋爐燒的，不管是洗頭還是洗澡都要自己去打熱水來和共用的洗漱台接來的生水調和。
許多時候，除了洗澡會將水打回宿舍樓裏的浴室之外，大多數人都會選擇就地解決，胡蝶也不例外。
正如胡蝶所說，羅琳回到宿舍之後根本沒有睡覺，也根本睡不著覺，正值青春的她正拿起一張明信片塗塗寫寫。
“某某，你聽到窗外的蟬鳴了麽？那是我對你的思念，從同桌鏡子上折射的陽光中，我又看到了你的笑臉。”
羅琳沒有在明信片上寫下那個人的名字，落款也不是自己的名字，而是一個簡單的符號。
這是他們之間的暗號，也是對這份不被允許也不會被除了同學以外的其他人認可的情感的隱藏。
字雖然不多，但羅琳卻寫得很慢，似乎是要將她的思念全都灌注在墨水裏，並借此去澆滅那個人身上的燥熱。
剛寫完，胡蝶也拎著重新灌滿開水的熱水和裝有洗漱用品的臉盆壺回到了宿舍。
不過，她並沒有直接推門而入，而是從門縫中看到羅琳將明信片小心翼翼地收好後才不急不緩地走了進來，然後裝作一副害怕把裝睡的羅琳吵醒的樣子輕輕將水壺和臉盆放歸原位。
“喏，水給你打好了，晚上你可以直接拎過去用了。”
“謝謝你，胡蝶！”
羅琳是真的很感激，因為熱水隻在下午供應。
不過，麵對羅琳的客氣，胡蝶卻是翻了個白眼回道：
“哼~假仁假義。”
閨蜜大概就是這樣吧，明明互相惦記，但嘴上卻不會承認半點。
之前的李洛洛與孟妍如此，此時的羅琳與胡蝶也是如此。
回應了羅琳‘假仁假義’的感激之後，胡蝶也沒有去問明信片的事，而是從床頭的桌子上拿起了一把木梳。
宿舍是沒有電吹風的，也沒有可以用來插電吹風的插座，洗完頭的胡蝶隻能麵對著張貼在牆上的鏡子一遍又一遍地梳理著濕濕的長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