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新墳(3)

這場大雪下了整整三天才停,山上山下已經是一片雪白,使得月光的照耀像是要洗去鄉間所有的陰暗一般。

直到這時,周圍的鄰居才發現王慶雲家的煙囪裏並沒有煙火氣;直到這時,周圍的鄰居才發現就在不遠處王慶雲母親的墳前佇立著兩個雪白的人影。

幾天後,在陣陣刺破冷冽空氣的嗩呐聲中,王慶雲母親的新墳兩側又添了兩座新墳......

回憶到這裏就結束了,倒不是我不想繼續回憶,而是故事就隻到這裏。

回過神來後,我才發現奶奶墳頭的雜草是那麽刺眼。

於是,掛完青後我又到還留守在鄉下的鄰居家借了一把鐮刀。

或許是太久沒有鍛煉過了吧,隻是將奶奶墳頭的雜草清理幹淨便讓我感到渾身酸痛無比。

對此,我並沒有什麽怨言,甚至還顯得很高興,因為那掛在墳頭的青總算是隨風飄揚了起來。

此刻天色已晚,我也到了該回家的時候了。

這裏所說的回家,並不是城裏那個房子,而是陽山山腰上的老宅。

當然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畢竟這個點已經沒有汽車開往城裏,加上祖父、祖母以及爺爺的墳頭也如奶奶墳頭一樣雜草叢生。

雖然是老宅,被褥什麽的都有一股難聞的腐臭,但今晚的我卻睡得格外安寧,比任何時候都要安寧,因為這裏有我的根。

由於晚上睡得很好,第二天我也醒得很早,幾乎是天剛亮的程度就已經睡意全無,並且身上的酸痛感也全都消失不見。

於是,草草地吃了些幹糧後,我便早早地離開了老宅。

今天的工作量很大,以昨天的經驗來看,至少也要到下午才能收工踏上回城裏那座房子的路。

果然,直到晌午時分,我才來到了祖母的墳前。

值得一說的是,祖母的墳與昨天回憶起的那個故事中的王慶雲母親以及那兩座新墳離得很近,大概也就是幾十步的距離。

或許是因為昨天的回憶的緣故吧,當我走到這裏來的時候,後背像是有什麽東西在朝我吹氣一般涼颼颼的。

好在,祖母的墳上沒什麽雜草,算算時間,最多半小時就能夠清理完成。

事實也正如我估計的那樣,僅僅過二十四分鍾,祖母的墳頭以及周邊便已經煥然一新,看上去就像是剛埋下去的一樣。

不知為何,在清理完祖母墳頭上的雜草後,我突然發現王慶雲母親墳頭兩旁的那兩座新墳上的雜草不知何時也已經清理幹淨。

這樣的事情實在有些匪夷所思,因為我很清楚這王慶雲家是沒有子嗣的,而且前些年我也來過,但也從來沒有發生過這種事情。

正當我即將產生一些不好的念頭的時候,眼角的餘光忽然發現祖母的墳尾處像是有什麽東西閃過,隨之而來的還有一股與這個時節的風向截然相反的風。

風很和煦,吹在我已經被汗水打濕的身上並沒有讓我感覺到涼意,反而是覺得有些溫暖,就像是站在暖風機麵前一樣,讓我忍不住有種想要向著祖母的墳尾去靠近的衝動。

而事實上,我也的確在向著祖母墳尾在靠近。

與此同時,視線也隨之被拉到了墳尾。

細細看去,祖母的墳尾上居然插著一根不起眼的竹簽,從竹簽腐爛的程度來看,似乎是有些年頭了。

由於從小就就接觸了各種各樣的習俗與詭異的事件,在看到這根竹簽的時候,我的瞳孔頓時放大了許多,一股莫名的怒氣直衝腦門。

之所以會這樣,是因為我所聽說過的其中一個習俗中就有關於在墳尾釘竹簽的說法。

簡而言之就是若是哪家看不慣別人,或者說看不得別人家好,就會在別人家的祖墳上釘上一根用紅布包裹住的竹簽,以此來釘住這家人的氣運。

在這之前,我一直以為這是杜撰的,也從來沒有把這種事情當回事,畢竟這麽多年來我還從未發現過這種事情。

而且,我也不信這麽一根小小的竹簽就能夠釘住一家人或者某個人的氣運以及鄉間傳說的某家祖墳對於後人的庇護。

可現在事情就發生在我麵前,就算我不信這些類似傳說一樣的習俗,就算從祖母墳尾上拔出來的竹簽並沒有包裹紅布,但心裏還是十分憤怒。

然而,竹簽還不止是在祖母墳尾有,從這個位置朝王慶雲母親的墳尾看去,居然也插著同樣的竹簽,就連兩旁的一直被稱為新墳的墳尾也都各自釘著一根竹簽。

不同的是,他們墳尾釘著的竹簽是有紅布包裹的。

不僅如此,從我所站的視角看去,在這一根根紅布包裹的竹簽上方,我分明感覺到絲絲氣流在翻騰。

這一刻,我有些慌,哪怕站在祖母溫暖的墳尾也彷如站在寒冬臘月一般冰涼。

正當我即將忍受不住這種未知的恐懼時,眼前的一切又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這讓我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

再次看去,王慶雲母親以及兩側的新墳墳尾上哪裏有什麽竹簽,那隻不過是不知從哪個地方飄來的蓋在墳尾枯枝上的紅色塑料袋而已。

可即便如此,我心中的害怕也沒有因此而減輕多少,那盡快離開這裏的念頭倒是更加濃烈了一些。

在這個念頭的支撐下,我終於邁步走出了祖母溫暖的墳尾,隨後頭也不回地朝山下跑去,哪怕總感覺有什麽東西在注視著我,哪怕總感覺有什麽東西在呼喚著我,哪怕總感覺有什麽東西在跟著我,我也沒有做過絲毫停留。

也正是這種基於恐懼下的趕路,也讓我沒有注意到手上那根從祖母墳尾上拔出來的竹簽不知何時已經刺破了手上那個月牙狀的印記。

直到將鐮刀歸還之後,我才在陣陣刺痛中發現那淺淺的傷口居然灑下了一地的血跡,一部分滴落在腳印裏,一部分沾染在枝葉上。

直到此時,我才感覺到了手上傳來的疼痛,那是一種鑽心的疼,疼得我不由得齜了齜牙,疼得我本能地將竹簽摔在了地上。

可就在竹簽離手的瞬間,我眼中的世界突然變得一片雪白,唯一能夠看得見的,隻有三道身著紅衣的人影。

中間那一道是一名身形佝僂的老婦人,她正在朝著山上走去;在她的左邊是一大概二十歲左右的青年,此刻正滿臉驚恐的跪在地上不停地磕著頭。

老婦人的右邊,則是一個多少還彌漫著少女氣息的女子,她正拖著沉重的步伐行走在這滿目的雪白之中,身後則是一個個紅色的腳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