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今天是我二十九年的人生中最黑暗的一天!

就在剛才,我深深傷害了蔡小靜!

蔡小靜是我女朋友,半小時前,我們又吵架了。

起因是分局內部調整,我有機會從特案調查組轉到辦公室文職,蔡小靜便堅持要我離開特案調查組,我迂回地拒絕,一次普通聊天就演變成了“撕逼”大戰。

不……是撕我大戰!

蔡小靜哭得梨花帶雨:“從我們談戀愛開始,你就一直忙忙忙,你陪我吃過幾頓飯,看過幾次電影,一隻手都能數得過來,別人過節都是你儂我儂,我們過節不是你在出現場,就是在審犯人……”

我說:“小靜,你聽我說……”

她打斷我:“說什麽說,有什麽好說的,今天你必須給我一個說法,你是要你這身警服,還是要我!”

我又氣又心疼,沒想到電視劇裏的狗血橋段在我的生活裏真實上演了,我正極力安撫她,師父的電話就打了進來。

我暗罵一聲娘,這個關鍵時刻,他也來攪局。

蔡小靜知道是師父的電話,眼神要把我生吞活剝了似的。

我幹笑一聲:“親愛的,我接一個電話,接一個電話……”隨後用力按下接聽鍵,好像在按師父的腦袋。

師父的聲音傳來:“你在哪兒呢?”

我將聲音壓進喉嚨裏:“我這裏忙著呢,有事回頭再說!”

師父絲毫不在意我說的話,顧自說:“零點五分接到報案,虎泉北路115號新城公園內發現一名受傷女性,報案者稱該女性隻有上半身,目前生死不明,你立刻去現場!”

沒等我回應,他就掛了電話。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在這個緊張時刻,竟然出了命案。

我轉過頭,見到蔡小靜陰沉的臉色,知道她已然猜出了電話內容,忙賠笑道:“親愛的,我得馬上出去一下,有一個重要的命案現場需要處理。”

蔡小靜一臉陰翳:“你每個現場都非常重要,它們永遠比我重要,你可以走,但如果你從這裏走了,我們就徹底完了!”

時間緊迫,我沒時間化解她的無理取鬧,轉身拿上警服就往外走。蔡小靜見我來真的,施展起撒潑大法:“你滾了就別回來了,你這個渾蛋,渾蛋!”

此時此刻,我正舉著傘,站在大雨中,心碎了一地。

雨中,警燈和救護燈連成一片,紅藍相映。

我站在師父身後,忽然有一種想要上去揍他一頓的衝動,我進入特案調查組,內分泌失調、感情觸礁、磁場混亂,全部拜他所賜。

就憑這些,我真應該給他一拳。

但轉念一想,這個男人培養了我破案的邏輯,傳授了我豐富的經驗,教會了我刑警的擔當,他讓我學會了珍惜生活,關懷生命。

那一刻,握緊的拳頭又鬆了。

兩年前的“自體爆炸案件”之中,大龍和李小瑤被未知病毒感染,經過搶救,大龍脫離危險,李小瑤卻由於出現並發症而去世。

案子完結後,師父突然就離隊了,甚至沒有給我打一個電話,我跑去問俞隊,俞隊說師父辦理了停薪留職。

至於他去了哪裏,誰也不知道。

師父的不告而別讓我耿耿於懷,他離隊後,我、大龍還有陳剛被編入其他中隊。

有一次,我和法醫老遲吃大排檔,突然懷念起師父,不免一陣傷感,他一邊擼串,一邊說:“別哭喪著臉,一副你師父死了的樣子,放心吧,他肯定還活著呢,沒準哪一天,他突然就回來了。”

老遲的話沒說錯,半年後,師父突然回到了分局。

我和大龍激動萬分,我問他這半年裏去了哪裏,他說他去了麗江,一直住在當地一家特色客棧裏,他說到了迷人景色和**的客棧老板娘,一副人間天堂的樣子。

我說:“那你怎麽突然回來了,你應該和那個**老板娘結婚,再生個孩子。”

我本以為他會煽情地說“我舍不得你們,舍不得刑警隊”,結果他點了一根煙,慢悠悠地說:“我的錢花光了,我要回來繼續賺錢,再去找我的老板娘。”

當時刑警大隊擴編,除原有中隊外,新增特案調查組,師父就是組長。

我和大龍重新回到師父身邊,陳剛由於家庭原因繼續文職工作,經選拔,茶壺帶著全局同事既羨慕又恐懼的目光加入了我們。

我再次和我既崇拜又厭惡的中年胖子站到一起,並肩戰鬥了。

大龍推了推我:“想什麽呢?”

我這才回過神來,看到了那個半截女人裹在透明塑料袋裏,腰部以下全無,雙手也沒了,眼窩子是空的,在雨水的刺激下,朝外泛著血沫泡子。

我雖然見慣了罪案現場,但冷不丁見到這樣的殘肢,心還是猛跳了一下。

這時,救護人員正將半截女人朝救護車上抬,師父抓住一個白大褂的手問道:“她死了嗎?”

白大褂搖搖頭:“還有呼吸,但很微弱。”

師父鬆了口氣,微微頜首:“拜托,請一定要救活她!”

接著,救護車消失在了雨夜裏,我們這才注意起報案人來。

那是一對中年夫婦,今天是他們的瓷婚紀念日,吃過晚飯,兩人驅車來公園散心。

丈夫稱,起初妻子聽到一陣咿呀的聲音,很微弱,他們沒在意,但聲音持續傳來,他們就開車尋找,結果在長椅下看到了這個半截女人,怪聲正是她發出的。

大龍很好奇,為什麽她發出的是咿呀聲,而不是“救命”之類的,他的疑問很快得到了解答:這個受害者的舌頭也被割掉了。

隻一刀,從舌根部位切掉,幹脆利落。

看來凶手早有準備,料到即使這個女人獲救,她也不能開口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