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調查（二）
葉斐撲哧一笑，有這句話就夠了，他伸手在孟浩肩膀上拍了拍：“你的心意我領了，不是嫌你們累贅，隻是……你忍心讓小丫頭陪著你一起犯險嗎？”
“你不是還要秋闈嗎？先帶著小丫頭去長安，這裏有我就夠了。”
聽到葉斐的話，孟浩轉頭看向馬背上的小丫頭，眼中閃過一絲猶豫之色。
是啊，還有丫頭在身邊呢。
“去長安城等我，你還欠我一壺酒呢！”葉斐用力一拍，隨即轉身朝何常在等人走去。
孟浩眼中的猶豫化作堅定，對著葉斐彎腰抱拳一拜：“葉大哥，我買好酒在長安等你。”
“記得買夠酒，到時定與你一醉方休。”葉斐沒有回身，笑著擺了擺手。
坐在馬背上的小丫頭眨巴著像星星一樣的大眼睛，忽然怯生生的喊道：“大哥哥，要小心哦，等到了長安丫頭請你吃糖葫蘆。”
……
蓮城，虎門。
“老爺您別著急，何鐵捕已經帶人追上去了，那小丫頭片子跑不了多遠。”
一名師爺打扮的文士佝僂著腰，一邊滿臉諂媚的說著，一邊拿起一根蠟燭，為坐在旁邊的縣令大人點著旱煙袋子。
縣令大人坐在桌子旁邊，緊皺著眉頭狠狠抽了兩口旱煙，這才瞥了身旁的師爺一眼，目光中充滿冷意：“真是一群廢物，我三令五申不允許任何人靠近府上地牢，怎麽還能讓一個丫頭片子溜進去？”
“你不是告訴我，地牢周圍全是暗哨，連隻蒼蠅都飛不進去嗎？”
“讓人溜進去也就罷了，你還能讓人跑咯，要是地牢裏的事傳出去，你我都得完蛋！”
“我已經罵過他們了，這次一定讓他們加強防範！”師爺連忙諂媚的打了包票，隨即又眼珠子咕嚕一轉道，“老爺，咱府上的地牢裏……到底在弄些什麽，需要捂得這麽嚴實？”
縣令府地牢周圍的人雖然是他安排的，但沒有老爺的允許，連他也不能靠近地牢半步，他隻是有些好奇，到底是什麽秘密，要防守的這麽嚴密，而且還不能用虎門裏的人手。
聽到這話，縣令大人眼珠子一瞪，狠狠的剮了師爺一眼，嚇得後者臉色一白，險些一個趔趄跪倒在地上。
縣令大人捏著旱煙鬥在桌子上敲了敲，小聲說道：“不該問的就別問，知道的太多對你沒好處。”
“我隻能告訴你，這差事是……那位吩咐的，要是做好了不一定有賞賜，但若是做不好你我的腦袋都得搬家！”
師爺看到老爺的動作，本就有些發白的臉色頓時像紙一樣，隻覺得後脊背一涼，立刻就決定再多招攬些人手，決不能再出任何紕漏。
縣令吧嗒吧嗒的抽著旱煙杆子，白色的煙霧飄散在空中，散發出濃烈刺鼻的味道，一袋又一袋，始終不見何常在歸來，這位在蓮城說一不二的縣老爺也有些慌了。
“你在這裏等著，我先回府上看看。”留下一句話，縣老爺便匆匆離開了虎門。
其實一開始他也不清楚那兩個衣著古怪的人到底要幹什麽，隻知道要征用縣令府的地牢，要求他加派人手，任何人不準進入地牢。
起初那兩人的要求還算正常，隻是讓他代為購買一些東西，而且特別舍得出錢，他也因此小賺了一筆，但漸漸的地牢裏傳出來的要求就變得奇怪了，竟然要他往裏押送犯人，一批又一批，到最後幾乎將整個虎門大牢掏空了。
有一次他押送犯人時，實在耐不住好奇心，偷偷在門口往裏看了兩眼，可就是那兩眼卻成了他一生的夢魘，那血腥的場麵，滿地的殘肢斷骸，還有一杆……插在血泊中，陰氣十足的小旗子。
直到現在他回想起那個畫麵，仍覺得心驚肉跳，脊背發涼。
雖然不知道那兩人具體在幹什麽事情，但想想就知道絕不是什麽好事，這也是他心底不安的原因，這種事情要是傳出去了，別說他這個縣太爺還能不能在蓮城當下去，那位也絕對饒不了他。
“該死的！”他忍不住在心中暗罵，前幾天那兩人提出了更離譜的要求，竟要他往地牢裏送兩對童男童女。
這事要是讓老百姓知道了，還不得把他的脊梁骨戳穿？
好在小孩子生性純良，隻要稍加引誘，就能悄無聲息的將其擄走，這幾天已經成功集齊了三人，隻差一名小女孩就可以交差了。
此時已是深夜，蓮城的大街上空****的，一個人影都沒有。
漆黑的夜裏，幾道身影抬著一具屍體緩緩而來，後方跟著兩個騎著高頭大馬的男子，皆背負著長劍。
“我們蓮城虎門，就在前麵。”略微靠前一些的騎馬男子指了指前方，小聲說道。
跟在後麵的騎馬男子輕嗯了一聲沒有說話，月光映照在男子臉上，消瘦的臉龐帶著些許英氣，正是從古道趕來蓮城的葉斐。
望著寂靜的蓮城街道，他深吸了口氣，正琢磨著等會兒該怎麽盤問蓮城的縣令時，一道斷斷續續的哭聲忽然傳入耳中。
“嗚嗚嗚……囡囡……你到底去哪裏了……”
“娘擔心你啊，別跟娘玩捉迷藏了好不好？囡囡你去哪了，我的囡囡……嗚嗚嗚，你到底去哪了……”
一道身影踉踉蹌蹌的從右側巷子裏走了出來，哭聲也隨著身影的出現清晰起來，葉斐幾人抬頭望去，那身影是個披頭散發的年輕姑娘，步履蹣跚的朝前挪動著腳步，聲音早已哭喊的沙啞。
幾個捕快停下腳步，轉頭看向葉斐與何常在。
沒等兩人開口，那姑娘忽然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快步朝幾人衝來，結果腳下一個趔趄重重的撲倒在了地上。
“官爺，幾位官爺，求求你們幫幫我！”
“我的女兒不見了，我的囡囡……我從白天找到晚上，我找遍了大街小巷，可我就是找不到她，求幾位官爺行行好，幫我找找囡囡。”
年輕姑娘抱著其中一名捕快的腳，她抬起頭來，姣好的臉頰上布滿淚花，臉色蒼白的像紙一般，在這月光的映照下，顯得格外淒涼。
何常在皺了皺眉頭，微微側頭看了葉斐一眼，沉聲問道：“你是何人？你說你女兒不見了？”
這半月以來蓮城已經丟了好幾個孩子了，虎門也曾派人搜尋過，但一直沒能找到線索，沒想到今天又有孩子丟了！
“到底怎麽回事，你慢慢說。”葉斐自馬上躍下，將倒在地上的女子扶了起來。
女子抬起頭來，怔怔的看著葉斐，眼中閃過一抹震驚，原本昏暗無光的眸子裏終於燃起一絲希望，纖細的手指緊緊抓住葉斐的胳膊，抽泣道：“我女兒不見了，囡囡她以前從沒有亂跑過，今天傍晚我在家裏煮飯，囡囡她就在我家門口玩，等我煮好飯出來……囡囡她，她就不見了……”
“我找啊找，我找遍了每一條巷子，怎麽也找不到囡囡。”
“我男人打仗打沒了，囡囡要是再丟了，我該怎麽活啊！囡囡才四歲啊，她還那麽小，她怎麽就不見了嗚嗚嗚……”
葉斐扶著女子轉頭看向何常在，說道：“這件事該你們虎門管的吧？”
“該，是該我們管的。”何常在一愣，隨即立刻看向幾個手下道，“你們兩個，去幫這位姑娘找一找女兒。”
聽到這話，葉斐眉頭皺的更緊了，何常在的態度讓他有些不滿，不過他沒有當場發作，而是扶著女子說道：“姑娘別擔心，我們一定會幫你找到女兒的，你先跟他們回去，帶他們去孩子不見的地方看看，也許能找到什麽線索。”
“姑娘請吧。”兩個捕快不敢托大，低聲說道。
女子死死的抓著葉斐的胳膊，看著葉斐堅定的眼神，這才顫抖著嘴唇點了點頭：“謝謝官爺……”
看著兩名捕快與女子的背影，葉斐翻身上馬，正要開口時，何常在卻率先搖了搖頭，歎息道：“唉……又是一個苦命的娃兒。”
“不瞞葉將軍說，這已經是本月丟失的第四個娃兒了。我們之前也曾大肆搜尋過，但一直都沒能找到任何蛛絲馬跡，如果我所猜不錯的話，那幾個不見的娃兒，要麽是已經不在人世了，要麽……就是被人帶出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