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以字會友

言真清著實是被李帆氣到了,桃李滿天下的他,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差的學生,簡直就是他所教授過的學生中,最差的一個!

準許李帆休息後,秉持著眼不看為淨的準則,言真清便到了屋外院子賞賞花,他倒是想一走了之,但本就是受人之托,而且李帆激起了他的好勝心,他不相信,天底下還有教不好的學生!

過了差不多約定好的兩刻鍾後,言真清便開始回到屋內,見李帆仍躺在坐席上,想要用教鞭拍醒這個放浪形骸的二世祖時,卻看到了晾在一旁的字跡。隻是一眼,言真清便被吸引住了,且不說這首詩的意境,單憑這手字,便讓言真清拍案叫絕。

他本就是浸染墨林多年的人物,在嬴朝文壇,他的一幅字向來是求而不得,價值連城。今日見到這幅字,他才知道人外有人,於是不由得脫口而出“好字!”見李帆醒後急忙詢問。

醒來後的李帆,看向言真清手中的字幅,便說道:“是啊,怎麽了?”

“哈哈哈!好!沒想到你小子居然有這麽一手,這一手字,即便是我也隻能折服啊!”言真清笑得很是得意,他沒想到竟能有機會見到如此不拘一格的字體。

李帆眨眨眼,謙虛道:“先生言重了,不過是晚輩自己寫寫畫畫的一些草書罷了。”

言真清一頓,隨後點頭說道:“草書,草書,這個說法恰到好處啊!”

“我原以為你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紈絝子弟,不學無術,但沒想到,如此灑脫豪放的字,竟是出自你之手。都說見字如見人,看來我要對你刮目相看了,你這分明是藏拙!小友啊,看到你的字,我才知道我這些年白練了,都是些什麽不入眼的廁紙!”

李帆張了張嘴,不知所措,他沒想到言真清激動地都開始管他叫小友了,更沒想到言真清會把自己的字卷捧到如此高度,若是其他人在場,豈不是驚掉下巴。

“咳咳,先生,您說得太誇張了,您的書法舉國聞名,又怎麽是我能比較的,我不過是自己亂寫亂畫,不成體統,讓您見笑了。”

言真清伸出手打斷李帆繼續往下說,他很是認真地說道:“李帆小友,莫要妄自菲薄。寫字本就不應該有所謂的體係,隨心而為才是大道。你能寫出如此狂放之字,我是心悅誠服。我收回之前對你的偏頗看法,是我看走眼了,你絕對不是一個庸才!”

李帆汗顏,他不過是隨手寫寫罷了,竟能夠得到言真清的青睞。不過想來也是,在這個世界還未有草書的概念,看似狂亂卻有跡可循,的確新奇。但他可不想弄得這般,他隻想低調地做一個富家少爺,吃喝玩樂度過此生便足矣。

言真清突然繼續開口道:“小友,這墨寶,是否能贈與老夫,結個善緣。如若不行,老夫願以千兩黃金換下此字,好生珍藏,以流芳後世!”

李帆搖頭說道:“先生千萬別這麽說,折煞晚輩了。先生若是喜歡,就隻管拿去便是,也不是什麽拿得出手的東西,先生看上,我高興還來不及。”

“那就謝謝小友了。”言真清正色道:“不過小友方才有一言差矣。你的字若是放到外界,那必定是萬人哄搶,價值連城!”

李帆這時都有些拿不準了。這老爺子到底是在開玩笑還是真覺得我的字價值連城啊?那若是真的價值千金,那,那我豈不是虧大發了。

正當李帆糾結之際,言真清突然向李帆作揖行禮,竟是將李帆視作同等輩分之人,著實把李帆嚇了一跳,趕忙托起言真清的手,便問道:“先生您這是做什麽啊,晚輩可受不起,要折壽的啊!”

言真清抬頭誠懇說道:“說來慚愧,老夫自從見了這狂草,便心馳神往,不能自拔,便想拜小友你為師,但想著行拜師禮,小友不一定能接受,便行平輩作揖,還望小友教授狂草!”

李帆哭笑不得,“先生,您就算對我行平輩之禮,我也是萬萬受不起的啊!”

言真清道:“李小友超然灑脫,如此不在意小節,我又怎麽會顧及這些細枝末節。總之,還請小友一定要教我!”

李帆想要推辭,“先生,這我怎麽能……不合適啊!”

言真清眉頭皺起,有些不悅地說道:“怎麽,小友莫不是嫌棄老夫老邁,不願與其結交?”

李帆連忙擺手解釋道:“先生可千萬別誤會,我從未有過如此想法。隻是先生為我之師,我又怎麽能當先生的老師呢?當然,先生若是對狂草感興趣,我自然是願意交流心得的。”

言真清見到李帆鬆口,頓時大喜,“此話當真?!那真是太好了。所謂達者為師,小友不必有負擔,我們今後便以友相稱。”

李帆也笑著搓搓手,看向言真清問道:“先生,既然我要教您學習狂草,那這個學習,是不是就可以暫且擱下……”

言真清卻一口否決,“那是萬萬不可的!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我既然已經答應了教你功課,那便不會言而無信。至於學狂草,那是兩碼事,自然有其他時間學習。”

李帆歎了一口氣說道:“言老,您既然說我倆以友相稱,那您也應該看得出來,我是真的對學習不感興趣,一上課我就頭暈,一頭暈我就想睡覺。”

言真清有些無奈,隻能鬆了口,“誒,真是拿你沒辦法。既然如此,那從今往後,我們隻有上午的課,下午便還你自由,隨意而為。”

李帆撓撓頭,“言老,那個,下午再上課行麽?”

言真清一愣,隨後說道:“自然可以。隻是,一日之計在於晨,為何要下午再上課?”

“嘿嘿,因為,早上我起不來。”李帆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

“……”

在李帆的軟磨硬泡下,言真清隻能同意把上課與書法學習一同放在下午,其餘時間交還到李帆手中。

言真清臨別前,李帆還特意再三叮囑,“言老,您可千萬不要與任何人說起,這幅字是我寫的啊!”

言真清大為不解,“這是何故?小友此番作為,豈不是如同錦衣夜行,要知道,這幅字一旦麵世,不多時嬴國文壇必將人盡皆知你的大名,你不想麽?”

李帆微笑著搖了搖頭,輕聲開口,“嗬嗬,對於別人,名揚天下或許是畢生追求,但對於我卻是負擔。我隻想寄閑情於野鶴,大隱隱於人間煙火,做一個快樂的富家少爺。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

“使我不得開心顏……”言真清口中細細咀嚼其中韻味,眼中卻是對李帆的神色不斷變化,隨後凝重開口,“如此灑脫,老夫望塵莫及!活了這把年紀,卻還不如小友這般心境,實在慚愧。好,既然小友開口,我自然不會泄露半句!”

李帆拱手向言真清道:“言老能夠理解苦衷,我感激不盡。言老如此真性情,自降身價與我這晚輩以平輩相稱,也是世間少有,李帆定當倍加珍惜與言老此番情誼!”

言真清扶著胡須,大笑道:“善!”

送別言真清後,李帆回到院子內,見到巧兒直勾勾看著言真清離去的方向,便不免覺得有些好笑,“傻丫頭,看什麽呢?”

巧兒指了指那個方向,有些難以置信地說道:“少爺,這,這真的是言老先生麽?他剛才和您……”

李帆輕輕敲了敲巧兒的小腦袋,叮囑道:“傻丫頭,一驚一乍。不過這件事情,可不要到處亂說,不然的話,我就打你屁股!”

巧兒俏臉一紅,“少爺又在取笑我!”但還是乖巧點頭,把李帆的叮囑牢記於心。

李帆揉了揉腰,有些無奈說道:“早知道嚴老爺子隻需要一幅字就可以糊弄過去,不必上課,我就早早寫一幅字,作兩句詩糊弄過去了。上了一天的課,真是累壞了。巧兒,幫我揉揉肩。”

巧兒聽到作詩,一邊替李帆揉起肩膀,一邊在其耳邊撒嬌,“少爺,您上次那半首俠客行都還沒作出來呢!到底什麽時候才寫啊,我都等不及了……”

“先生請留步!”

恰逢此時,李孝通拿著自己寫的詩句,叫住剛從李帆院子走出來的言真清,途經李帆院子時聽到裏麵吵鬧,便出口嗬斥。

“吵吵鬧鬧,成何體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