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考驗

嬴千秋聽聞祝長纓求見,頓時來了興趣。

“哦?祝長纓為何求見?”

傳話太監恭敬回道:“啟稟皇上,祝長纓求見,乃是為了請皇上下聖旨,去了她與李家李帆的婚約。”

祝允文在一旁驚出一身冷汗,這個丫頭著實膽大包天,竟敢獨自進宮,求皇上下聖旨,隻為了一封悔婚書?!於是他連忙跪下,為祝長纓求情。

“陛下,小女無禮,是微臣過錯,還望陛下莫要放在心上,責罰小女。臣這就領著小女回府,好生管教!”

“祝愛卿不必緊張,朕有那麽是非不分麽?我倒是頗為欣賞她的勇氣,竟敢違背父母之命,請朕為她悔婚,有點意思。”嬴千秋哈哈一笑,隨後揮揮手,“宣祝長纓。”

祝長纓在侍駕太監的帶領下走進禦書房中,已經起身站立一旁的祝允文惡狠狠瞪了自家女兒一眼。

祝長纓視若無睹,不曾理會父親的眼色,徑直朝景文帝行禮,“祝家祝長纓參見陛下!”

嬴千秋坐在椅子上點了點頭,開口對祝長纓說道:“你所求之事,朕已經知曉。不過這個李帆,朕怎麽如此耳熟,好似在什麽地方聽聞過?”

祝允文連忙在一旁解釋道:“啟稟皇上,前些日子微臣給您上的折子裏,有提到過李帆。此子當初在北莽發起進攻時,洞察時勢,在離州城破前說服李家舉家遷徙,這才讓李家在這次戰亂中得以保全家業,幸免於難。”

嬴千秋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難怪朕聽著這麽耳熟,原來祝愛卿曾提及過。這麽一說,這個李帆倒也是個人才,竟能提前洞察北莽意圖,難得啊。”

祝長纓一怔,沒想到父親居然還向當今聖上提及過李帆,看起來當今聖上還對李帆有些刮目相看,這怎麽能行,如果任由這樣下去,那自己的婚約還怎麽解除。於是她連忙開口。

她說道:“陛下您有所不知。這李帆本是離州城第一紈絝,不學無術,絕不是那種能夠未卜先知的軍事天才,更有可能是瞎貓撞上死耗子給猜中的。甚至鬼元帥出殯,他都不知感恩,從未到場。”

嬴千秋皺了皺眉,要知道鬼元帥可是為了救離州城百姓才為國捐軀,李帆作為離州城的人,如今搬遷至京城,本可以參加祭典,卻沒有參加,如此不知感恩,且不說是否有軍事才能,這份心性,嬴千秋便已經不喜。

“祝愛卿,李帆人在京城卻不參加鬼元帥祭典,可有此事? ”

祝允文在剛才就不斷的給自家女兒使眼色,沒想到這倔丫頭這麽不聽話,竟然在當今聖上麵前告李帆的狀,搞不好是要出人命的!隨即他聽到嬴千秋的問詢,連忙解釋道:“回皇上,關於,關於這件事情,微臣也不大清楚……”

嬴千秋略微沉吟,隨後開口道:“祝愛卿,這本是你的家事,我不便過問。但這李帆若真是此等性情涼薄之人,恐怕,不是一個值得托付之人啊。”

祝允文一臉認真地說道:“陛下有所不知,這李帆乃是英烈後人,當年虎牢關一役,臣與其父親、大伯,皆是出生入死的戰友,情同手足。”

“虎牢關……”嬴千秋眼中露出追憶之色,“竟是虎牢關英烈後人,那如今怎會這般疏於管教?”

祝允文趕忙道:“此子雖然風評荒唐,但是能做出此等遠見,想必是美玉蒙塵,良木仍需雕琢,隻是缺少了鍛煉,心性不定罷了!還請陛下恕罪,微臣小女莽撞,驚擾了聖駕,臣回去後必定嚴加管教!”

“可是……”

祝長纓不知道李帆提前推測出北莽南下的軍情,所以十分不解父親會對李帆這個紈絝子弟做出如此高的評價,隻當是父親念起戰友情誼,為李帆開脫。

祝允文用眼神狠狠瞪住祝長纓,身上爆發出久經沙場那恐怖的氣勢,一時把祝長纓嚇住,不敢多言。

嬴千秋哭笑不得的擺擺手:“祝愛卿,不必如此,她還是個孩子,性子跳脫乃是天性。不過對於這樁婚事,朕不會立即下旨解除婚約,朕想親自看看,這個李帆是否有真才實學。如若真是個草包廢物,那我便做了主,幫廢了這婚約!”

祝長纓聞言,連忙跪下行禮,對景文帝感激道:“臣女叩謝陛下!”

“那皇上,您是打算怎麽去看李帆是否有真才實學?”祝允文原本還想為李帆爭取,卻被嬴千秋蓋棺定論,隻能是順著口風問下去。

嬴千秋說道:“祝愛卿,你方才說的,李帆能夠先知先覺北莽南下的動向,想必也是個不簡單的角色,但是否真的如此,還需多加考量。”

“那陛下的意思是?”祝允文問道。

“朕會下一道聖旨,讓李帆參加此次秋闈,他若飽腹詩書,才高八鬥,想必在此次秋闈中也定能脫穎而出。但若是連秋闈都應付不來,那祝愛卿你說再多也是無用,婚約便遂了祝長纓的心意,解除。”

祝長纓眼前一亮,立即行禮道:“陛下英明,民女謝主隆恩!”

“好了,朕也乏了。若是沒什麽事,你們父女就先回去吧。”嬴千秋打了一個哈欠,隨後起身。

祝允文拉著祝長纓,一同告退,“臣,便不打擾皇上了。臣,告退!”而後連忙拉著祝長纓走出書房。

走出書房,祝允文怒氣衝衝地帶著祝長纓走了一段路,直至遠離書房確保嬴千秋聽不到後,方才破口大罵,“你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賬,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麽?!”

看到父親如此勃然大怒,一向膽大的祝長纓也沒了底氣,但還是硬著頭皮說道:“知道啊,我當然知道我在幹什麽,我又沒做錯。”

“你!”祝允文伸出右手,差點就忍不住要出手,又有些心疼,便收回手,怒聲道:“趕緊給我滾回家去,等我回去以後,和你娘親一起,好好收拾你!”

隨後,祝允文便忙於公務,匆匆離開。

看著父親離去的背影,祝長纓心情大好。這一次她一定要解除婚約,她從心底不認為李帆這頭腦塞滿吃喝玩樂的草包,能過得了科考這一關。至於李帆能推測出北莽大軍的軍情動向,祝長纓隻當是李帆胡謅亂扯的一番話語,碰巧罷了。這下有了陛下金口玉言,這婚約算是廢了!

此時的祝允文心情複雜,不知該如何麵對李家,但事到如今也不得不硬著頭皮去一趟了。假設李帆過不去這次科考,婚約解除,那隻能說兩人緣分太淺,但他們祝家也會想方設法彌補李帆的。

“誒,不消停的主兒啊。”祝允文長歎一口氣。

……

祝長纓並沒有馬上回到祝家,而是去了皇宮另一處寢宮,長春宮。這裏是當今最受皇上寵愛的小公主,雲玲公主嬴如月的寢宮。

祝長纓與嬴如月年齡相仿,且嬴千秋尚是東宮太子時,祝允文作為左膀右臂,兩個小輩之間自然也是兩小無猜,關係親密。即使到了如今,兩人也仍是閨中密友,為此雲玲公主還為祝長纓求得口諭,祝長纓可自由出入長春宮。

“見過公主殿下!”

一宮裝少女端坐在臨水池邊的琉璃涼亭中,稍顯青澀卻已展露出傾國傾城容貌的臉龐,此時正望著案上紙張出神,聽聞熟悉聲音,回過神來便浮現笑容。

“長纓快過來坐,我們之間還在乎這麽多禮節作甚!”嬴如月玉手拍拍身邊的座椅,示意祝長纓趕緊過來。

祝長纓大大咧咧坐在椅子上,隨後灑然一笑道:“這不是人多麽,可不敢亂來。還得講禮數,免得被傳出去,還牽連到我父親。”

嬴如月目光如炬,小小年紀便已經有了上位者姿態的氣勢,掃視了身邊的這些護衛婢女們,目光所到之處,無人敢與其對視,隨後她對祝長纓說道:“我看她們誰敢到外頭胡說?”

二人情同姐妹,在私底下,都以名字相稱,彼此之間少了許多顧忌。

祝長纓笑道:“如月,你現在可是越來越有公主的氣派了,有時候我都有點害怕你了呢。咦,這是你寫的字麽,不錯不錯,跟我寫得差不多一個水平了。”

嬴如月瞥了眼祝長纓,漫不經心的說道:“今天這麽開心,有心情開起我的玩笑,你把那紙婚約退了?要知道,這段時間你為這件事心煩意亂,整天愁眉苦臉的。”

祝長纓點點頭,笑道:“差不多吧!遲早的事兒了!”

“哦?”嬴如月頗為好奇的看向祝長纓。

祝長纓便把前因後果說了一遍。

嬴如月驚訝得小嘴微張:“你可真是大膽,我父皇是答應了!你可想過你父親回家後會怎麽收拾你嗎?”

祝長纓撇了撇嘴,用手撐著腦袋無所謂道:“無論如何,都於事無補了!”

嬴如月捂嘴輕笑道:“京城中多少世家權貴子弟想要上兵部尚書府求你這一份婚事,此前祝伯伯說你有婚約在身,可是傷了一大片權貴子弟的心,如今你退婚的消息想來也藏不住太久,屆時祝府門檻可是要被踏破了。”

祝長纓不屑搖頭:“我祝長纓怎麽可能會嫁那些一心隻讀聖賢書、手無縛雞之力的書呆子。”

“是是是,他們都配不上你!哎喲,當初你身懷婚約的消息放出來,那禮部尚書之子宋樹立最是傷心……”

祝長纓聽到宋樹立的名字就頭疼不已,此人如同狗皮膏藥,黏糊得很。她故意板著臉道:“如月,你要是再提起這個姓宋的,我可就回去了啊,這個宋樹立,裝模作樣,還不如李帆這個紈絝坦率!”

嬴如月故作可惜,搖頭歎道:“可惜啊,真是落花有意隨流水,流水無心戀落花。想我宋家宋公子,一表人才,苦苦追求祝大小姐,不得芳心,著實難過!”

祝長纓哼了一聲,笑道:“誒呀,說起來,定軍侯家的二公子,似乎對我們雲玲公主也是頗為傾心,曾經不少次在酒席上訴說起對其的愛慕之情呢,嘖嘖。”

“祝大小姐,我認輸了好吧,您大人有大量就別提起這件事了,我都快煩死了。你我就此翻篇。”嬴如月見祝長纓也開始調侃自己,有些受不住,連忙打住這個話題。

祝長纓見嬴如月敗下陣來,輕輕揚起了嘴角,隨後正要開口,卻看到了擺在桌上的墨寶,不由得念出了那幾句詩,有些出神。

“十步殺一人,千裏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