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祭典

李帆心說,方才自己剛從大元帥府回來,又要去一趟大元帥府祭拜自己,我是閑著沒事幹麽!

李孝通憤怒的指著李帆,對李天笑道:“父親,你看看李帆這個扶不上牆的阿鬥,鬼元帥當初救我們於水火當中,我們自當感恩戴德,有這麽白眼狼的小子?父親,都是你把他慣壞了!不知感恩,令人寒心!”

李帆攤了攤手,“是你們被鬼元帥救了下了,我可沒有被他救下來,是我自己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他的生死,本就與我無關。”

“朽木不可雕也!”李孝通不願多費口舌,下了最後通牒,“李帆,這次祭拜,你必須去,鬼元帥救得是整個離州,你懂麽?!”

李帆不為所動,仍是語氣平淡,“我說了,不去。再說,鬼元帥至今下落不明,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你就敢斷定鬼元帥死了?”

“冥頑不靈,我看你分明就是想找借口,不想去這次祭拜罷了!”

李帆也不願再過多與堂哥糾纏,轉頭向李天笑告退,便徑直走回屋內。

李天笑沒有理會身邊暴跳如雷的兒子,而是若有所思地看向李帆離去背影,這小子,經曆了一場戰亂逃竄,就仿佛變了一個人,況且身上的傷痕,昏死在樹林邊,太多說不清楚的謎團了……

“父親,你看李帆,這還像話麽?!”李孝通仍是氣不過,還想要向李天笑告狀,企圖獲得共鳴。

但李天笑何許人也,怎能不知道自己兒子的心思,隻是對於李帆,他的容忍程度很高,隻希望李帆能夠無憂無慮地生活下去,不管是紈絝也好才子也罷。況且,兄弟鬩牆,是他所不願看到的。

他擺了擺手,示意李孝通不要再說了,轉身回屋。

李孝通張了張嘴,隻能跺跺腳,長歎一聲。

……

李天笑回到書房,拿起了一軸畫卷,畫卷上的人白馬銀袍,手持亮銀龍膽槍,雖然戴著麵具,但仍是英姿不凡,正是鬼元帥。

雖然鬼元帥神出鬼沒,殺得北莽士兵膽戰心驚,但許多流離失所的離州百姓,還是有機會一睹風姿,有善於作畫的,將其風采展露幾分於畫卷上,供天下百姓傳閱。

鬼元帥至今下落不明,很多人隻當是戰死沙場,畢竟,沒有人能夠從那樣慘烈的包圍中活下來,除非是當真的天神下凡。

“你怎麽知道鬼元帥有沒有死麽……”李天笑反複琢磨著李帆方才的那句無心之言,心中卻有了一個令自己都頗為震驚的推測,但這個推測的確過於驚世駭俗,他又覺得有些不可能。

李天笑回想起李帆被救回來,大夫曾經為其把脈,差點就要斷言已經無力回天,卻不曾想,李帆卻挺過了鬼門關,昏睡多日後,醒了過來。

李帆身上的傷口,曾經同樣是從刀山火海中幸存下來的李天笑,又怎麽可能認不出,這些傷口,盡是一些深可見骨的刀傷、箭傷,更有許多致命傷口,恰巧避開要害,要知道能做到這一地步,絕對是身經百戰的老兵,即便是他李天笑,也不敢說能夠做到如此!

李天笑心中有些激動,雙眼難掩吃驚之色,難道真的印證了自己心中的那個想法?

……

正值一個黃道吉日,百姓接踵而至皇宮長明門前,身穿素衣,頭戴白巾,儼然是一副送行出殯的浩**隊列,正是為鬼元帥出殯。

皇恩浩**,當今聖上竟要在皇家祭壇,為鬼元帥舉行出殯的祭典。要知道,皇家祭壇向來是為了皇家服務,卻沒想到此今開了先河,如此舉動,使得百姓信服,對當今聖上愈發擁護。

朝堂大臣與皇室子弟走入祭壇,稍整隊列後,傳話太監高聲喊道:“祭典儀式,起!”

群臣行禮“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嬴千秋擺了擺手,不再多言,示意兵部尚書祝允文舉行接下來的儀式。祝允文手捧聖旨,莊嚴肅穆地宣讀旨意。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景文六年,大嬴應天受劫難,邊境戰火告急,離州城破,國運蒙塵,然真龍天子之護國賢臣,率天帝之命降世,護佑我大嬴河山,此乃上蒼庇護。北莽部族虎視眈眈,妄圖顛倒陰陽,實乃逆天而為,人神共憤。經此一戰,大嬴當乘勝追擊,掃清六合席卷八荒,還邊境之安寧,百姓之安居。離州一役,鬼元帥歿,朕深感痛心,為撫鬼元帥在天之靈,立衣冠塚,封千軍候,賞良田百畝!再赦天下一年賦稅,告祭亡靈!欽此!”

祝允文宣旨念罷,退至一旁,景文帝嬴千秋竟是直接站起身,走到祭壇台階前,朗聲道:“北莽部族,狼子野心,其心可誅!朕定要讓北莽血債血償,為我離州死去百姓,為了鬼元帥。即日起,大軍集結,揮師北上,清剿北莽!”

隨後,嬴千秋再次開口說道:“朕,請鬼元帥安息!”

“請鬼元帥安息!”

在禦林軍整齊肅穆的喊聲中,皇宮外烏泱泱的百姓,聽到了這一句話,頓時熱淚盈眶,一位離州逃難來的老婦忍不住哭出了聲,頃刻間,皇宮內外,哭喪一片。

眾人高呼,“請鬼元帥安息!”

站在皇宮內的祝長纓臉上掛著兩行清淚,心中感懷鬼元帥之壯烈,不由得想起李帆那副置身事外的淡漠表情,下意識環顧四周,卻未曾發現那道身影,心中更是失望,憤懣!

但她沒看到的是,人潮人海之後,有著一駕馬車,巧兒在馬車不遠處,跟著一眾百姓朝著皇宮方向跪拜,為鬼元帥送行。李帆坐在馬車中,心情略有些複雜,隨後輕笑一聲,下了馬車朝巧兒走去。

此情此景,不枉自己身懷死誌,化身鬼元帥了。

“少爺,您怎麽下來了,您也要跪拜鬼元帥麽?”巧兒起身拍了拍褲腿,問道。

李帆搖了搖頭,仰天長歎一口氣:“鬼帥縵胡纓,長槍霜雪明。銀鞍照白馬,颯遝如流星,十步殺一人,千裏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巧兒在一旁聽了,卻是驚為天人之作。

隻是寥寥幾句,鬼元帥的颯爽英姿就已經浮於腦海之中,就好像真站在了眼前,更是把鬼元帥不求功名利祿、隻為百姓的仁義詮釋得淋漓盡致。

自己的少爺真的能夠作出這樣的詩麽,這簡直太令人難以置信了!

“少爺,這是您作的詩?”

李帆摸了摸鼻子,隨後大方承認道:“不過是有感而發,幾句詩便脫口而出了,怎麽,不像是我作的詩麽?”

“不不,少爺,是您的詩太好了,就,就好像是鬼元帥自己給自己的詩一樣。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簡直是神來一筆!”巧兒先是搖搖頭,又狠狠點頭激動道。

李帆淡笑道:“回去吧,時候不早了。”

二人離去後,卻將方才的詩句留下。不少祭奠鬼元帥的百姓,都將這上半首詩句記下,相互傳唱,短短數日,竟傳遍整座京城。

“鬼帥縵胡纓,長槍霜雪明。銀鞍照白馬,颯遝如流星,十步殺一人,千裏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嬴千秋接過祝允文手中的詩文,這半首詩,已經傳到了他的手上,可見這幾日傳唱的熱度是如此恐怖,竟然驚動了皇宮內的這位。

“祝愛卿,這首詩,是從哪裏來的,此中意境,令人流連忘返,仿佛就是鬼元帥自己作的詩,瀟灑,慷慨大義,堪稱一絕!”

祝允文上前說道:“回聖上,這首詩是民間傳開的,聽說,是在鬼元帥祭奠那日,人群之中一位少年所作,被人聽去傳唱。”

“是一首好詩啊,可惜隻有半首,令人意猶未盡。”

“是啊。事了拂衣去,千裏不留行。既有七分灑脫,又有三分慷慨赴死,回想鬼元帥之義舉,恰如其分!”

這不正是在說,鬼元帥單槍匹馬,**敵軍陣營,探囊取物般敵將首級後瀟灑離去的身姿麽!英雄何其多,惟鬼元帥可稱王!

試問有誰能夠像鬼元帥這般,生當人傑,死亦鬼雄!

“這才是我嬴朝的好男兒!如此詩,到底是何其豪情男兒方能作出,簡直妙哉!”祝允文自有一番豪情萬丈於心間,竟不由得朗聲高呼。

嬴千秋當即道:“來人,傳我口諭。張貼告示,尋找這名少年郎,補齊後半首詩,賞金百兩!”

嬴千秋身邊的記事太監應了一聲,“喏,奴才這就去辦!”

記事太監出去後,嬴千秋鬆懈下身形,對祝允文笑道:“允文啊,坐。現在沒有外人,我們好友之間正好促膝長談一番。最近北莽侵擾,朕頗為頭疼,正想聽聽你這個兵部尚書的想法。”

“皇上言重了,微臣目光短淺,不及皇上宏韜偉略,豈敢輕言北莽戰事。”祝允文不敢托大,謙遜說道。

就在嬴千秋正要開口時,門外傳話太監來報,“啟稟皇上,兵部尚書之女祝長纓求見!”

祝允文愕然,不知自己這乖女兒是鬧的哪出幺蛾子。嬴千秋見狀,哈哈大笑。

“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