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節 昆侖

第一節 昆侖

如果說,有兩座山脈能夠成為中華文明的精神和氣質的符號,那麽,在周無憂的心中,答案一定是泰山和昆侖。

不是秦嶺,雖然他沉澱著數千年的曆史記錄,凝重而厚實,可卻如此沉重,沉重得漸已老去;也不是華山,雖然他如此的險峻雄奇,可也那麽單薄;同樣不是黃山,雖然他的美是那般絕對和純粹,可他的格局,卻也是如此的微小,承擔不起更多的重責……

在周無憂看來,泰山便如一座重鼎,鎮守著山河大地,自古以來,無數帝王登臨泰山之巔,封禪天下以示皇權的永固和四海的安邦。雄壯和博大是他的內在氣質,刻印著對權勢的覬覦和對欲望的追求,凝聚著中華民族的魂魄。

而昆侖,則巍巍立於西極之陲,散發著神秘而誘人的氣息,承載著對自由的渴望和對浪漫的遐想。瑰麗而神奇是他的獨特韻味,無數有夢想的士人在理想破滅、對現實失望之後,回首西顧,在莽莽昆侖之中,找尋著精神的寄托,那裏是中國人靈魂的棲息之地。

莽莽昆侖,橫貫東西數千裏,不知有多少深穀奇幽坐落其中,不知有多少峰回路轉徘徊於內。周無憂一路行來,看過戈壁的長河落日與孤煙斜掛,嚐過沙漠的炎炎熾熱和寂寂苦澀,踩著冰天雪地,攀過雄嶺絕域,心中幾分惶恐,幾分壯懷。?? 鴻隙1

曾為稚嫩羞澀的莘莘學子,為了理想而孜孜不倦,卻迅速認識到現實的殘酷和絕望;曾為青春衝動的熱血青年,為了愛情而奮不顧身,卻被心中發誓嗬護的花蕾刺倒,在聲『色』『迷』醉中沉淪不起。

看淡了一切的男子,本想舒適的度過再一次的重生,卻意外中擁有了堅定的信念,而這信念,讓他如此執著,其代價也如此慘痛。

這信念,讓他站在了這方世界的巔峰,再進一步,就要去往那方國度;這信念,讓他跨越千山萬水,來到昆侖,繼續尋找信念那方的天地。

昆侖,是為萬山之宗、萬神之鄉,無數傳說都與這個稱謂有著或多或少的聯係。仙威赫赫的西王母、人中之龍的周穆王、法力無邊的九天玄女、登台封神的薑子牙……還有金樽擲地、瓊漿宴飲的瑤池聖境和群仙畢出、道門聖地的玉虛仙宮……

春風已度千山,吹得滿山遍野花開,也吹得冰雪融化成清澈的山泉,載著浮冰和融雪,化入滔滔大河。一切都很美,一切又都很險,若非周無憂先天大圓滿的絕強身手,如果不是他背囊中牛筋的堅韌,那白瑩瑩的雪原早就將他埋在地下,那透明冰層的清脆早已讓他墜入深穀。

跨過險峻玉珠,攀越冰封的坐忘,趟過刺骨的昆侖泉,沿著聖潔的沱沱河,周無憂一路向西,不斷深入著。

張川拓真人當年飛鴿傳書請求總觀接應,惹出了六十年前武林中的腥風血雨,無數江湖兒女為之『性』命相棄,將自己葬送在荒山野嶺的同時,也成全了六十年後的周無憂。可惜鴿子攜帶不了太多重量,一張輕便的小箋上敘述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因此,這些來龍去脈便極簡潔。

沿河西行三日,南十五裏,狀似蓮花之穀地處,真人因為饑餓,洞中斬蛇而食,蛇腹中吃出了一枚玉簡……

難題三處,其一,真人的腳力,沿河西行三日,大概多遠?真人歇了幾個時辰,行了幾個時辰?三日又是什麽概念?是兩日半還是三日半?因為按照通常說法,這兩個時間段都可籠統歸之於三日。另外,這三日裏,途中有沒有去過其他地方?

其二,南十五裏中的南,是什麽方位?到底是西南,還是東南?亦或者就是正南?因為在這個時代,習慣上統統稱為南。

其三,蛇腹中發現的玉簡,這蛇又是從何處吞吃了玉簡的?離真人斬蛇之處,有多遠?

太多的不確定,太多的模糊,讓周無憂無所適從,也終於明白簡寂觀眾道士要依據這封短短的信箋去尋找那處斬蛇的洞窟,是何其艱難!就算找到了那處洞窟,要想依此再搜尋到那蛇吞玉簡之處,更是何其絕望……

周無憂不怕艱難,更不會絕望,若能找到洞窟當然最好,若是不能,憑借他對靈氣的熟悉和感應,隻要能找到靈力之地,即按照玉簡所載的靈脈,此行便算極大的成功。

周無憂做了計算,張川拓真人此行當為遊曆,行進不會快,周無憂便以常人的速度沿河行了兩日,由此開始,向南二十裏,折而向西,以視野範圍為分線,再折而向北回至河畔,作一個幾字型前進路線,進行地毯式搜尋。據此估算,每一個幾字型折返需要行進五十裏,約需五十個幾字折返,大約能搜素到張川拓真人第四日所能到達的地方。因此,整片區域內當覆蓋著那座真人斬蛇的洞窟。

如此搜索,路途平坦時或許一天可以做一次幾字折返,山勢複雜可能需兩到三天,預計整個過程需耗時三個月。這將是一個漫長而機械的旅程,周無憂做了充分的準備,幹糧帶了許多,途中還可捕獵,飲水也不缺乏。至於艱苦,周無憂不會放在心上,與可能得到的好處相比,這點苦又算得了什麽?

開始幾天的路程比較好走,山勢平緩,視野開闊,大部分地段山中壁崖處可以看出並無洞窟存在,直接行過便可。偶有洞窟處,周無憂也進去探尋一番,有些洞窟是某些野獸的居所,若是野獸外出,周無憂也隻查探完畢,便即出來,也不多生事端,遇到那沒出洞『穴』的,便做了周無憂的腹中餐,倒也算不白走一趟。

可接下來,山勢逐漸陡峭和蜿蜒,洞窟也逐漸增多,在第十個幾字折返中,所遇山道中歧路不少,周無憂也都行走了一遍,總計下來探尋了足有十三個洞窟,耗時整整四日。由此以後,道路更加曲折難走,有些地方甚至無法攀援,周無憂都依靠輕功身法和牛筋繩索得以度過,耗時比當初預計的也遠遠超出,在第十五個幾字折返中,足足耗時七日,探尋洞府達到二十一個,且有三個在懸崖峭壁處!

周無憂也不急,他要確保沿路中所有洞窟都不漏過,也許漏過一個,便要遺憾一輩子!因此,便是耗時半年、乃至一年,周無憂也有的是耐心和時間。

他對有蛇的洞窟格外留意,這類洞窟很有機會探尋到一些線索,他也在少許洞窟中發現了一些人的痕跡,這些痕跡很簡單,無非是幾塊石頭搭成的灶台,石塊上已經長滿了厚厚的青苔,他可以想象出當年簡寂觀的道士們在此地風餐『露』宿,苦苦搜尋而未得的背影。?? 鴻隙1

不知道是多少時日了,也許一個月,也許兩個月?他又一次在洞窟口的一處灶台前坐了下來,盯著眼前歲月撫過的石塊,他微微有些恍惚,太多的千篇一律和機械的尋找和行走,讓他有些煩躁和無奈,這些煩躁和無奈在他身上體現出來的就是精神的恍惚,有些累,他要休息片刻。

內力流轉,胸口處的玉簡一如既往的散發出了清涼溫和的氣息,讓他煩躁和無奈的心緒漸漸寧靜下來。他長長吐了一口濁氣,內力回歸身體肌膚和腑髒,而丹田仍然空空如也,期盼和等待著不知何時才能找到的靈力。鼎爐具備,內丹何在?

周無憂站起身來,準備繼續向下一處目標尋找。然後,他忽然停了下來。

這座洞窟他已經探察完畢,洞內不大,除了嶙峋的石壁外,便如別的洞窟一般,隻有空空如也。隻是,他已停功,為何玉簡仍然在散發著靈力?他想起了當年在劉家莊劉仁厚的大宅裏,自己、師兄玉元老道和白眉僧三人所帶的三枚玉件相互感應、散發靈力氣息的那一刻……

他的心開始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