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今兒真高興 下

“天諾!”

滿臉刀疤右腿殘疾的曹福輕嗬,柴天諾轉身:

“曹叔,有事?”

“持鋒在手自然要飲血,但萬萬莫要忘記底線,心中,永遠要有一杆秤!”

柴天諾瞪大眼睛,心中著實吃驚,曹叔竟能看出自己已殺生,不愧是死人堆裏闖出來的廝殺漢!

略做思考,柴天諾點頭微笑:

“曉得了。”

少年揮手離去,曹福矗立半晌,搖頭坐下,一口入喉半斤白羊酒,心中頗不平靜,教柴天諾搏殺之術,屬實不知對錯。

取兩片肘花入腹,襯的白羊酒更顯綿柔,牆角陰濕處,一金頭紅爪、長度盈尺蜈蚣搖頭擺尾出現,月色下更顯猙獰。

再飲兩口白羊,曹福一指彈出,丈許外蜈蚣炸的粉碎!

這手舉重若輕的內力外放,看似簡單,整個大華能做到者,不盈百!

“……白羊雖好,卻少了幾分烈性,還是西北的斷腸酒痛快。”

仰望夜空,曹福臉上掛一絲說不出的寂寥。

夜深,若林先生接過柳夫人遞來的冷帕,使勁擦了擦臉,酒氣頓時消了大半。

“這幾日關乎院試,益靜不益動,院試一過我便去明陽府,篡改三冊之事都敢做,那陸教習與新來的教諭,難不成吃了熊心豹子膽?!”

若林先生儒雅的臉龐鐵青一片,這些混賬忘八端,真以為可以為所欲為?

“夫君,那新來的教諭姓孔,會不會是姐姐的家人?”

柳夫人眉頭緊皺,柴天諾的娘親姓孔,出身京城世家,新來的教諭也姓孔,很難不讓人產生聯想。

“哼,除了那些缺人性的家夥,還能有誰?”

若林先生把冷帕遞給柳夫人,起身看著窗外的景象,捋了捋頜下長須:

“天諾從未離開過韶音縣,且心性沉穩如年過半百老翁,從不招惹是非,能對他下手的,也隻有孔家人了。”

“......姐姐何其幸運,遇到了大哥,卻又何其不幸,出生在了孔家。”

柳夫人歎氣,若林先生望著天上明月,未曾搭言,隻是輕輕搖首。

“新任孔教諭來訪?”

“開門,迎客!”

宇文元柏把手中鋼槍遞給隨從,心中有點好奇,文院武院雖同屬縣學,但教諭隻管文院,武院則由府學武院管轄,二者間沒有太大牽扯。

且此時夜色已深,這孔教諭半夜三更來訪,著實透著些怪異的氣息。

“元柏兄,冒昧打擾,還請贖罪。”

入得院中,孔承遠遠的便行禮道歉,宇文元柏示意無妨,側身請他進入中廳。

上一碗清茶,宇文元柏直截了當問他:

“孔教諭,你半夜三更來我這,可是有事相求?”

文武相輕,主宰一縣文事的教諭姿態擺得如此低,除了有事相求,宇文元柏想不出還有其他原因。

孔承微笑不語,隻是衝屋外隨從揮手,不多時,一豔麗大漆木箱便擺放到了幾上。

打開箱蓋,孔承微笑著說:

“元柏兄不知,我是京城孔家人,您的大名十多年前我便聽過,卻一直未有機會親近。”

“如今成了一縣同僚,自當登門拜訪,這裏有八百兩紋銀,略表心意不成敬意,還望您收下。”

看著亮閃閃的上好馬蹄銀,宇文元柏撫了下麵上虯須,牛眼一瞪開門見山的說:

“有事便說,某最煩繞圈打幌子,下如此大的本錢,事情肯定小不了!”

孔承笑容微滯,心道不愧是粗野武夫,半點言語風範沒有,屬實粗魯。

內裏腹誹,臉上笑容未有半點變化,孔承點頭,細聲道:

“元柏兄痛快,我也不兜圈子,望您院試時做點手腳,讓那柴天諾當不成秀才,事成之後,我再奉上八百兩紋銀!”

事關柴天諾,一千六百兩銀子,好大的手筆!

宇文元柏翹眉,拿起兩錠銀子,一邊把玩一邊說:

“何仇何怨值得你下如此本錢?”

“想讓某出手便把緣由說清,不明不白的事兒某不幹!”

孔承略做沉思,歎氣道:

“都是京城世家,元柏兄難道忘了,當年孔家鬧的沸沸揚揚之事?”

孔家,沸沸揚揚,宇文元柏想了想,右手猛然收緊,兩錠銀子直接被他捏成了碎渣!

“碧玉才女逃婚之事?”

“......元柏兄果然記得,此事已成孔家汙點,怕是再過十年,依然有無數人記得。”

孔承苦笑,宇文元柏搖頭,孔家算不得什麽,問題是那位被逃婚的男子如今如日中天,這種奇恥大辱,想要自己忘記怕是不太好辦。

“柴天諾,便是那私生子!”

孔承輕錘幾麵,麵孔有些抽搐的說:

“這個野種就不應活在世上,他多活一天,孔家就多丟一天的臉!”

“哼,騙人的話別在某這叨叨,十幾年時間也未見你們清掃,現在突然下手,必然有其他緣由,莫把某當傻子!”

孔承麵色一僵,未曾想眼前這看似粗莽的家夥,竟有顆玲瓏心。

宇文元柏一掌拍到幾上,不等孔承反應過來,一把抓住他的脖子,提溜著扔出了院門,然後又把銀箱也扔了出去。

若不是躲閃的及時,孔承的左腿八成會被銀箱直接砸斷!

“無恥雜碎,若敢再來武院,波棱蓋給你敲碎!”

“沒半點文人風骨,隻滿肚男盜女娼,望之生厭,麻溜滾,休要玷汙某幹淨的武院!”

“關門!”

轟的一聲,院門被刀疤門房關的嚴嚴實實,臉色煞白的孔承在隨從的攙扶下起身,看著緊閉的大門眼角一陣**,沒說什麽,轉身離去。

回到山上竹居,瞟一眼高掛明月,柴天諾並未歇息,褪去外衣隻穿長褲,手持三尺常橫,借著月色打磨根基。

自打服食安期瓜棗並入境靈蛇,柴天諾的精氣神一日高過一日,短短歇息便能恢複一日疲勞,可用時間著實增加不少。

刀鋒破空之聲與林地見激**,且越來越大,到得最後,隱有雷鳴相伴!

刀法依然簡練,除刺、揮、劈、帶、斬,再無其他變化,但每次出刀,柴天諾都竭盡了全力。

黑衣人曾說他的刀法缺乏靈動,柴天諾深以為然。

自己本就不是靈動之人,逆性而為屬實難受,思來想去,還是曹叔說得對,殺人的刀法隻求快準狠,哪來那些花花腸子!

不管對方如何靈動,抓住快準,一刀斬之!

“嘭!”

最後一刀劈出,斬的空氣炸裂,整整兩千刀,汗水如雨灑落,略有疲憊,但,精神甚好!

體弱之時,一日百刀便已竭力,這些日子的變化,屬實天翻地覆。

刀練完,又是一套狠辣的空手搏殺術,長褲被汗水完全打濕,拳腳帶起的風聲呼呼作響。

這便是獨居的好處,荒郊野嶺,怎地也不會打擾別人。

借溪水淨身,又寫了數張大字,抬首,透過窗戶看著落向西邊的明月,柴天諾笑了。

旭日即將東升,這日子,可越來越有滋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