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剝皮”自首

等我們走出小區,坐上警車,餘漣還在念叨著“原來是這樣”之類的話。我這才忍不住向他問道:“所以到底是怎麽了?”

“記得我之前說過的何依雲和鄭經義的關係麽?”餘漣向我說道。“記得啊,何依雲會叫鄭經義‘爸爸’,然後也會給他提供錢財……總的來說應該算是一種奴隸和主人的關係吧?”我摸了摸後腦勺,回答道。

“我一直在考慮他們為什麽會形成這樣的關係。”餘漣說道:“你想想,身為空姐的何依雲原本就已經不缺錢了,再加上做那行,更是不缺錢,為什麽會甘願臣服這樣一個雖然有點前途,但是卻是窮小子一個的鄭經義呢? ”“嗯,這樣說我也覺得挺奇怪的,難道不是因為你所說的那個S/M的圈子裏……存在著更多靈魂的交互麽?”我向餘漣問道。我的確一直都是這樣想的,雖然還有不太能理解的地方,但這好歹也足夠在我腦海中形成一個完美的閉環了——通俗的說,就是一件無法理解的事,你的大腦一定會給你一個讓你以為十分合理的解釋。當然,這句話是出自餘漣之口。

“之前我也這樣想過,但很顯然這個論據並不夠充分,像鄭經義這樣的人,不用點手段是留不住何依雲的。”餘漣一邊開車,一邊向我說道。“所以……”我終於想到了之前張太太提到的何依雲代孕的事情,瞪大了眼看向餘漣:“難道……”

“對,鄭經義一定知道何依雲代孕的事情,不隻如此,他一定用這件事威脅過何依雲。仔細想想,何依雲之所以會成為鄭經義的‘奴隸’,很大一部分可能性有這個原因。”餘漣說著,停車避讓了一下人行道的行人,轉頭看了我一眼:“如果是你,掌握了一個這麽大的秘密,要怎樣才能最大化這個秘密能夠帶來的好處呢?”

“在已知情況下,好像是如法炮製鄭經義的做法是最好的吧。”我仔細想了想,回答道。“沒錯,原本就是一個S/M圈子裏的人的鄭經義想到了一個絕佳的方法,用脅迫的方式讓何依雲成為了他的‘奴隸’,然後物盡其用,完完全全是在壓榨何依雲的價值。”餘漣發動車子,一邊繼續跟我說道:“也正是因為代孕的事情,讓何依雲產生了一種愧疚感,所以她一直無條件滿足鄭經義的要求,但此後鄭經義要得越來越多,她才走上了這條路。”

“一切都是一個圈啊。”我不由得歎息一聲,如果不是因為那些事,恐怕何依雲會好好地做一個空姐,過穩定的生活。但那些事卻間接讓她走上的死亡的道路。“我們現在要去見見鄭經義麽?”我問道。

“不能去,鄭經義很有可能就是‘剝皮’——上一次我們去已經是打草驚蛇了,這次再去會讓他警惕起來的。”餘漣似乎考慮到了更多,還有許多沒有告訴我的,幾乎已經判定鄭經義就是‘剝皮’,但是我難以想象,像鄭經義那樣看起來就很單純的人竟然會做出那種事……

“對了,說到張波,張太太說的話可信麽?”我又想起來之前張太太說的那些話,向餘漣問道。“張波的確沒有回去過,但她說的出軌的話是真的。”餘漣看了我一眼,說道:“張波很有可能聯係過她,關於張波的事情我也大致有了推論了,現在不用著急——過不了多久他就會出現的。”

“行吧。”我點點頭,又問道:“那之前那個盜取譚成他們手裏的資料的人,一定就是鄭經義了?”“不一定。”餘漣搖頭:“即便是學計算機的,也不一定會那些,但是和前麵那兩個人結合起來就不一樣了。”

對啊,不管是“搏擊”還是“劇場”,他們的背後好像都有一個專門替他們工作的團夥似的。“搏擊”的境外號碼、“劇場”的電視台入侵,這都不是普通人能夠做到的,再想想有人能夠替“剝皮”盜取一點資料,這好像也合情合理。

但就在這時,餘漣的電話響起來了。鈴聲急促,我的心不由得提了起來。餘漣把電話扔給我,讓我接聽,我看到是黃警官打來的,更是先舒了一口氣,這才接聽了電話,並且打開了揚聲器:“餘漣,快回局裏,張波來自首了。”

“什麽?!”餘漣驚呼一聲,當即在前方掉頭,直往警局的方向而去。路上,餘漣顯得暴躁無比——黃警官說張波自首,隻說了一句話,就是所有的命案都是他幹的,所有的人皮都在之前我們去搜過的出租屋裏,有警員已經去查了,在臥室衣櫃的一個暗格裏果然發現了裝在真空袋裏被抽了真空之後再疊起來的人皮。

除了那句所有命案都是他幹的之外,張波沒有再說任何話,黃警官詢問,他也隻說要等餘漣回去。

難道真的是張波幹的?我不由得想道。昨夜張波出現在命案現場又逃離,是警員們都知道的事情,他這一自首,幾乎就能直接認定他就是“剝皮”,但餘漣似乎完全不相信,在路上甚至拍了好幾下方向盤,我甚至在擔心方向盤會被他拍壞掉。終於到了警局,餘漣直接下車,飛快朝著裏邊跑去。我也趕緊追向他,站在門口的警員告訴我們,張波現在已經在審訊室了。

餘漣沒有急著去審訊室,而是找到了黃警官,拿到了法醫的鑒定報告。幾張皮的確是屬於何依雲、季文麗以及那位從D市來的女人的,不管是真空袋還是人皮上都有著張波的指紋,一切的證據都在這裏,要指控張波簡直就是易如反掌。

但餘漣卻更加暴怒,走進審訊室時臉上都還閃爍著怒意。等到我們坐在張波麵前,胡子拉碴的張波卻是對我們笑了笑。看得出來,他已經很久沒有睡過好覺了,眼睛裏的血絲很多,眼眶深陷,上下眼瞼都是浮腫的。

“怎麽樣?我的手法還可以吧?”還不等餘漣說話,張波就先開口了,那樣子竟像是在炫耀著什麽。“為什麽要自首?”看得出來,餘漣的心情平複了,話語也變得平淡。

“因為我不想讓你贏。”張波哈哈笑道,顯得很瘋狂的樣子,但總能看到些刻意。他繼續說道:“‘搏擊’沒有輸給你,但‘劇場’那個蠢貨輸給你了,所以我不能輸給你——我們是照亮黑暗麵的光,一道虛假的光沒資格贏我。當然,‘劇場’那個蠢貨除外。”

餘漣沒有說話,就這樣靜靜地看著張波。我不知道他們兩人心裏都在想些什麽,但我心裏卻是猶如掀起了驚濤駭浪。張波的一番話點出了他和“搏擊”以及“劇場”都認識,也說出了那近乎是標誌性的話——他們是光。對,他們都自稱是光,所以張波……真的就是“剝皮”。

“說說你為什麽要殺她們?”餘漣再次開口,向張波問道。但張波卻搖了搖頭,說道:“我並不是殺了她們,我將她們的皮囊都帶回來了,讓她們成為了藝術品。”“不就是殺了人然後再滿足自己的變態癖好麽?你又在裝什麽偉大?”我忍不住開口說道。但張波卻看著我,臉上的笑容變得戲謔:“江醫生,活著的感覺並不比死了好,對麽?”

我不得不承認,張波這番話成功刺激到了我,以至於我衝動的情緒蔓延開來,正想再說點什麽,餘漣卻攔住了我。

“所以你是在模仿‘劇場’?”餘漣再問。“我需要模仿他那個自以為是的蠢貨?”張波不屑地笑了一聲:“如剛才江醫生所說,我的確有這個癖好,所以我選擇失蹤一段時間再作案——但沒想到會被我的情婦發現,既然你們也找到了我的蹤跡,我就來自首了,為的就是告訴你——餘漣,你贏不了我,也永遠都贏不了‘搏擊’。”

“是麽?”餘漣笑了起來,說道:“那你們一共有幾個人?‘搏擊’對你們進行了怎樣的培訓?”“永無止境。”張波笑著說出了這樣一個回答,他一直盯著餘漣,良久,才繼續說道:“‘搏擊’是一個信仰,信仰會造就永無止境的‘光’,我們都是光。而培訓,你不都已經知道了麽?”

張波很囂張,對,非常囂張。他是自首的,的確沒有輸給餘漣,所以他從頭到尾都站在某種高度上俯視餘漣。

“所以為什麽第一個受害人就選擇了曾經替你和你妻子生下孩子,還和你有著一定感情基礎的何依雲?”餘漣再次開口,避過了剛才的話題。“哦,何依雲啊。”張波似乎陷入了回憶,良久才回過神來,向餘漣輕蔑地笑了笑,說道:“不過是個婊/子,居然寧願跟一個窮大學生,寧願一晚掙個八萬也不願意跟了我——做我的情婦不好麽?我可以給她多好的條件?可她給臉不要臉,這就怪不得我了,我隻好把她定為第一個目標。”

“說實話,餘警官,我以前是個連雞都不敢殺的人,但我在殺了我的摯愛之後我發現這種事是那麽的爽快——我感謝‘搏擊’帶給我的一切,所以我也成了‘光’,我和他們一樣照亮了一個黑暗的角落。而你呢?餘警官?你被多少人稱作是‘太陽’?又被多少人稱作是‘光’?可你做了什麽?你不過是在針對對這個社會有著突出貢獻的‘光’們罷了,你什麽都沒做,你也沒有贏得了我們。”張波似乎越說越興奮,還想繼續說下去,但餘漣卻已經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