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7章 公子大才

展開此卷,白紙黑墨用隸書書寫著上半闕,而今突然新增了一句。

於是便出現了一首完整的詩詞:

斷筆應別後,眉目始當年。

三兩時光星雨,參幾歲華重賦,一曲到相憐。

可笑餘悲歡,夢裏築安然。

此亦緣來緣去,此亦無根無據,不過這人間。

姚師遠雙手顫抖的捧著詩卷,百感交集,不禁潸然淚下。

本以為西風先生的上半闕詞,已是千年難遇之絕唱,然而和下半闋詞一比,竟變得黯然無光。

好一句可笑餘悲歡!

道盡了人世間所有的無可奈何。

而尾闕那一句不過這人間,更是蘊含了千萬重意境,既有看盡世態炎涼,揮手訣別之意,又有世間萬千煩惱,亦不過爾爾之意。

妙便妙在,以何等心境去讀此詩詞,便得何等領域領悟,每每竟不相同。

千古絕唱?

這才叫當之無愧得千古之絕唱!

而西風先生的上半闕絕筆,與之結合,反倒成了綠葉。

是誰!

是誰竟在不知不覺中,補全了此等千古絕唱!

“快!轉馬回賀府,快!”姚師遠衝著馬夫大喊道:“再快!”

此時賀府。

賀大江飯不吃茶不享,眉頭擰成了幾道麻繩,不住的唉聲歎氣。

他仔仔細細想了個遍,像姚師遠那樣,同時身懷高深學問與絕妙棋力之人,放眼整個湖州道,還真就沒有。

要不……隨便再找一個?

不可能,斷然不可能!

我賀大江的兒子,豈是阿貓阿狗也配教的?

就在這時,管家跑的飛快來報。

“老爺老爺!姚老又轉回來了!正在門外求見!”

“誰?!”

“姚老啊,姚師遠。”

賀大江一聽這名氣不打一處來:“定是來討要報酬的,去,給他倆銅錢,讓他趕緊滾!”

“不是啊老爺……”管家表情複雜道:“姚老這次來……他,嗨,您還是親自去見見吧……”

賀大江眉頭一皺,見是蹊蹺,趕緊往門外趕去。

片刻後賀大江親自打開了家宅大門,一抬眼,人都傻了。

那姚師遠正跪在賀府的大門前!

更離譜的是,此時正是天冷時,耄耋之齡的姚師遠竟**著上身,還把自己反綁起來,背上還插著幾根帶刺的藤條。

“姚老你這……這是……何意啊?”

“賀員外,老朽有眼不識泰山,特來負荊請罪,還望賀員外大人有大量,莫要與昏聵老兒一般計較。”

賀大江本來就很懵,聽了這話就更懵了。

好說歹說總算把姚師遠請了起身,趕緊讓人給姚老穿上衣物。

不管怎麽說,這名滿天下的當世大儒要萬一凍死在自家門前,天下讀書人還不得把賀府給掀翻了。

賀府正堂。

姚師遠手捧熱茶,身子仍止不住得顫抖。

“姚老您方才是……”

“賀員外還請過目。”姚師遠也沒廢話,直接攤開卷軸。

賀大江雖學問一般,但仔細讀了幾遍,不由讚道:“好詩,絕對的好詩!賀老直接開個價吧,多少我都買了。”

姚老苦笑:“員外誤會了,老朽此次轉回不為賣詩,此詩詞的下半闕乃是員外的公子所作,說來慚愧,老朽實在眼拙,險些錯過了如此大才!”

“哦,竟有此事!”賀大江盯著下半闋又讀了幾遍,不禁欣喜異常:“快!還不快去把大少爺請來!”

“老爺,您搞錯了吧。”一旁的江氏忍不住提醒道:“咱家大爺就不愛讀書,您也不想想,就他也能做得出如此佳句?”

“是也。”姚師遠堅定道:“此等大才,絕非大公子賀朝所有!”

賀大江非常不爽,張了張嘴,但轉念一想,也對,自己的兒子什麽情況,當老子的能不清楚,大兒賀朝聰慧異常,天賦異稟,可在讀書方麵的確差了那麽點意思,倒是老三時不時的喜歡四處賣弄,肯定又是這小子花錢從哪家友人手裏買來的好詞,充作是自己的。

看破不說破,總歸是之前牛氣哄哄的姚老頭,這會兒低三下四的樣子,賀大江怎麽瞅就怎麽高興。

於是大手一揮:“去,把兩位少爺一起叫來!來,姚老咱繼續喝茶,那啥,之前你背的那幾根藤條從哪兒順來的啊,瞅著相當的別致。”

沒一會兒功夫,賀權和賀朝前後來到。

前者見到姚老恭恭敬敬,鞠躬行禮。後者打著哈欠,點了點頭就算。

姚師遠一見到賀權立馬起身,抓著賀權的手就不撒手了,激動的老淚縱橫,那親熱的勁兒,搞的賀大江忍不住頻頻用奇怪的眼神看向一旁同樣激動的江氏。

到底誰的兒子啊,至於麽。

“公子大才,之前是老朽眼拙了!望公子勿怪!”

說著姚師遠鄭重其事的雙手向一臉懵圈的賀權一拜。

一旁的賀朝也有點懵,真睡覺呢,被管家硬叫了起來。

“老朽還有個不情之請,公子所作這兩句——此亦緣來緣去,此亦無根無據,老朽苦思冥想實在想不出所以然,還請不吝賜教。”

賀權盯著詩詞,眼越睜越大,人徹底傻了。

什麽情況這是!

“莫非此句不是公子所作?”姚師遠皺褶眉頭,目光慢慢轉向一旁似笑非笑的賀朝:“難不成,是你寫的?”

賀朝正要開口,江氏打斷道:“先生說笑了,任誰也絕不可能是我家大爺,隻怕他連讀都讀不通暢。”

“也是。”姚師遠鄙夷的瞥了眼賀朝,轉臉又是一臉的媚笑:“老朽此卷,也唯有二位見過,公子就莫要謙遜了。”

賀權反映極快,首先可以肯定不是自己作的,那就隻可能是賀朝了。

本來賀權也是不好當麵認下,可這種好事絕不能讓賀朝給占了去。

於是便不再猶豫,開口道:“先生繆讚了,說來羞愧,學生一時手癢便胡亂塗鴉,還望先生海涵。”

“胡亂塗鴉?不不不!”姚師遠轉身朝賀大江抱拳:“老朽恭喜員外了,僅憑此作,老朽便可斷言,三公子乃當世罕見奇才,此等文采來日必能金榜題名,便是那狀元之身,也未嚐不可!”

賀大江賠笑了幾聲,賀權什麽德行他這當爹的怎麽可能不清楚。

什麽狀元之才,一天天全部的心思都放在和他大哥爭風吃醋上,糊弄糊弄外人倒也罷了。

至於這詞……詞肯定是好詞,但肯定不是賀權寫的。

“既然如此,還望先生往後不吝賜教,教我權兒讀書寫字,來日爭取文科高中,也教我朝兒行棋道,來日考取個棋狀元也是極好。”

說著還不忘倍加關懷的多看了一樣一直沒開口的賀朝。

賀朝則一臉苦悶:“爹,這事兒好像跟我沒關係吧?”

“我說大爺,本來就沒你什麽事,要不是咱權兒爭氣,你這純屬了占了權兒天大的光,卻還不識好歹。”

江氏得意極了:“做人貴在自知,今後咱家可就全靠權兒了出人頭地了,老爺,你說是吧。”

賀大江臉色不好,卻也不好當著姚老發作。

“賀員外,實不相瞞老朽此次折返,自然是求之不得能繼續留在貴府,不敢說教導三公子,卻也願意常伴左右,至於大公子就……”姚師遠搖了搖頭。

“恕老朽直言,此子頑劣成性,已是無可救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