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0章 下人

賀朝找到江氏時,剛巧她正在和賀大江對賬。

賀大江立即放下手頭活,關切問道:“吾兒不在學堂學習,來此作甚啊?”

“爹,你在正好,有件事比讀書更緊要。”賀朝轉向江氏:“小娘要辭退我的貼身丫頭晴兒,是不是應該提前打聲招呼啊?”

“大爺說笑了,我乃賀家主母,辭退一個下人而已,何須多事?”

“小娘是在責怪我多事了?”賀朝笑了笑:“那好,還請小娘也把三弟身邊幾位丫頭一並辭退了。”

“憑什麽!”

“臨安人都知我賀朝風流,往日整日流連花船猖院,但好歹我還知道兔子不吃窩邊草的道理。”

賀朝看向賀大江:“我就算再荒唐,身邊的丫頭卻從未染指過,爹,這一點你是清楚的對吧。”

賀大江看了眼江氏:“吾兒這一點最是隨父,屬實!”

“可咱三弟就不同了,對外經營了謙謙君子的好名聲,可真是如此麽,小娘,兩個月前,三弟身邊一個叫秋梅的丫頭,也是你辭退的吧?”

“是又如何!秋梅好吃懶惰,屢教不改,該當辭退。”

“說的好。”賀朝忍不住拍了拍手:“秋梅那段時間確實胖了不少,可畢竟懷得可是咱賀家得種,可不就得好吃懶惰得養著,萬一有個閃失如何交代?”

“賀家得種?臭小子你可別亂說話!”賀大江擠了擠眼:“你老子我就不是那種人!”

賀大江這個便宜老爹,有點妻管嚴,尋常時候挺怕江氏,否則也不會縱容江氏到了這般地步。

可唯獨在他大兒子和江氏之間,總是習慣性的站在賀朝這邊。

“賀朝你最好不要信口雌黃,你這麽汙蔑你三弟你可有證據!”

“小娘想要證據?”賀朝挑了挑眉:“是真想要,還是隨口一說,嗯?”

“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賀大江聽的頭疼:“朝兒你說清楚,你三弟把秋梅怎麽著了?”

“是要說清楚。”賀朝注視著江氏,目光寸步不讓。

“三弟蒙騙單純的秋梅,把她騙上了床,隨後秋梅便有了身孕,開始幻想起成為三弟之妻的好日子,那段時間確實行為囂張跋扈了些,卻也正常,下人一朝之夕翻身成了主人,都得先猖狂一陣子,可她畢竟還是太單純了,殊不知小娘得知此事後,瞞著人強行使得秋梅流產,並且神不知鬼不覺的,將秋梅連夜賣給了人販子。”

“竟有此事!”賀大江震驚:“朝兒你當真?”

“小娘自然是要瞞著爹的,因為爹若知曉此事,不管怎麽說,既然秋梅有了咱賀家骨肉,定是要先生下來再說,如此咱三弟的好名聲以及前程可都要毀了。“

“憑你一張嘴信口開河就是。”江氏道:“老爺,大爺素來妒忌咱權兒,此次權兒又被姚老親讚有狀元之才,眼見咱賀家將來要指望權兒而挑大梁,便心生毒計想借此除掉咱權兒,老爺,權兒可是他的親弟弟啊,而他卻仗著嫡長子的身份,行大逆不道,如此狠毒之獸行,老爺,家門不幸,您可要為我們可憐的母子倆主持公道啊。”

賀大江皺眉,看看江氏,又看向賀朝,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好一個毒婦,顛倒黑白,罔顧事實的本事確實厲害,如果賀朝拿不出證據,那便真成了江氏口中之人。

賀朝真就拿不出證據麽?

非也。前世作為職業棋手,養成了他行事向來講究步步為營的習慣。

“小娘一口一個我之狠毒,怕是整個賀府狠毒之人加一塊,都不如小娘十分之一吧。”

賀朝冷笑道:“若是小娘將那秋梅賣給尋常人販倒也罷了,偏要賤賣給流海人,那流海人一旦將秋梅帶出了海,她的悲慘遭遇已不言而喻。”

“流海人!”賀大江身子一顫:“可是那尚食人肉的流海人?”

“正是!”賀朝正言道:“流海人偏愛年輕女子之肉,不殺而雌養著,時而取新鮮片肉,直至人受盡折磨痛苦而死,這一點小娘不會不知吧?”

“我……我不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秋梅雖然單純,但出事前留了個心眼,本想告訴老爺,但那時老爺剛好外出,便給我遞了個紙條,幸好這張紙條我一直保留著,小娘,你怕是做夢也沒想到自己百密一疏吧。”

賀朝說著,將紙條遞給了賀大江。

打開一看上麵赫然寫著一行話:“我若被害,江氏不得好死!”

賀大江拍案震怒:“江氏,你如何解釋!”

江氏笑了笑:“老爺,您不會以為這張紙條真是秋梅所寫吧?大爺設計構陷,當然提前有所準備,能說明什麽?”

賀朝笑了笑,他早就料到江氏會這麽說。

“一張紙條當然不足以證明事實,可小娘有沒有想過,當時我接到這張紙條又做了些什麽呢?”

“你……你都做……做了什麽?”江氏終於感到了恐慌。

“當時我呢本來也是閑著無事,就偷偷在暗中觀察,果然看到夜裏小娘和三弟二人,拖著一個裝人的麻袋,上了輛馬車匆匆離府,作為愛看熱鬧的本少爺當然得跟著啊,結果就讓我看到小娘和那流海人接頭交易之事,甚至還看到了小娘嫌那流海人給的錢汙穢,直接撕碎了丟水裏的樣子,小娘和三弟急著走,可那流海人卻不著急,他們見那秋梅姿色動人,準備在船上輪番先把玩了一番,這個時候本少爺挺身而出,以三倍價錢重新買回可憐的秋梅。”

賀大江瞪大了眼:“朝兒你的是說,秋梅此刻就在你手裏?!”

“那要問小娘了。”賀朝笑了笑:“小娘是希望秋梅在我手裏呢,還是不希望呢?”

江氏聞言,瞬間徹底崩潰,一下癱軟在了地上。

她完全確定賀朝所言無需,因為所有的細節,都被賀朝說的一般無二。

賀大江痛呼:“你豈知,我大泱最是痛恨那野蠻未開化的流海人,你卻與他們暗中聯係,此舉若是讓有心之人知曉,我賀府恐必遭萬人唾罵!”

“毒婦!毒婦,我豈能再容得你!”

“老爺賤妻知錯了,知錯了……”江氏反應過來,抱著賀大江得腿哭鬧不止。

賀朝則在一旁冷眼等待了片刻,其實他早就料到,即使爆料出這等天大醜聞,賀大江也不會真拿江氏怎樣,嘴上罵的凶罷了。

也不是不能理解賀大江,畢竟這種醜聞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一旦傳出去,賀府一樣會被萬民唾棄。

因此這件事最終的處理結果,也完全在賀朝的意料之中。

罰江氏母子整年俸銀,且半年之內不可出賀府半步,另將江氏手中所掌握的近半數營生交出,其中一部分直接劃在了賀朝名下。

江氏不敢對此有任何異議,然而但她抬頭看向賀朝時,賀朝就明白了,她恨透了自己,是那種挫骨揚灰都不解的恨意。

江氏被嗬退後,賀大江癱軟在椅子上,瞬間像是老去了幾十歲。

這也正是賀朝為何萬不得已才搬出此事的原因所在。

賀大江和江氏夫妻十幾年,畢竟有情有義,發生這種事情,其實他才是最痛苦的那個人。

“兒啊,為父也很難,你小娘她……”

“爹不必這麽說,我都明白,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若非小娘的手伸的太長,我也不至於……”

“不,你應該早些說,咱賀家雖是商賈之家,但也不能做事不憑良心,秋梅那丫頭可憐啊,找個日子,爹親自去向她賠禮道歉,希望能重新帶回賀府,不管你三弟願不願,都要娶了她,給人一堂堂正正的名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