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我們家公主

女生某間宿舍裏傳出一陣尖叫聲——

隻見一整瓶“冰糖雪梨”,就那麽對著溫雅的腦袋全部澆了下去。

溫雅大聲尖叫不已。

淡黃色的**順著臉頰滴滴答答地淌下來,溫雅臉上的表情是極度震驚的,下意識發出的尖叫聲突破喉嚨,似乎要掀破屋頂。

宋一兮被嚇得捂緊了耳朵。

另外三個女生都是滿臉驚懼,像看瘋子一樣地看著阮眠眠,而後者一臉鎮定,仿佛剛才用飲料澆溫雅的人不是她一樣。

她將飲料瓶扔進垃圾桶,轉身準備去自己的床鋪,可是頭皮驀地一痛,她整個人被扯得向後仰去。

溫雅揪著她的頭發,二話不說照著她的臉先啪啪扇了幾個巴掌。

被打的那一瞬間,阮眠眠的眼神變得很恐怖。

溫雅被阮眠眠盯著,心頭的怒火全被激起來了。

“看什麽看?”

然而話音才落地,阮眠眠用腦袋猛地向前一撞,正好磕上溫雅的鼻子,溫雅感到自己下半張臉一陣鑽心的疼痛,下意識就放開了阮眠眠的頭發。

鼻子下濕漉漉的,溫雅伸手一摸,摸到一手血。

看到血,溫雅發了蒙。

就在這時,阮眠眠像隻瘋狗似的撲了上來,溫雅被她撞翻在地上。

緊接著阮眠眠就坐上了溫雅的肚子,同時右手高高揚起。

“啪”的一聲,巴掌落了下來。

這一巴掌真是奇重無比,溫雅被打得眼冒金星,嘴裏泛出一股血腥味。

眼看著阮眠眠下一巴掌就要來了,她慌忙用手臂遮住臉,尖聲道:“你們還愣著幹什麽,快把這瘋子給我拉開啊!”

其餘人這才如夢初醒,紛紛上前來拉阮眠眠,上鋪坐著的那女生罵了聲髒話,順著梯子爬下也趕緊來拉架。

阮眠眠被三個人擰著胳膊從溫雅肚子上拖了起來,可她還要上去打人,這幾天的體能訓練沒白費,她力氣大了不止一點兒,三個女生用盡吃奶的力氣還是被她帶著往前走了幾步。

溫雅捂著被打的那一邊臉從地上站起身,歪頭吐出一口血沫子,衝阮眠眠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看不出啊,你還是個狠人?”

阮眠眠沉著臉,抬腿就要踢溫雅,被溫雅側身躲過。

那三個女生拉偏架,阮眠眠被她們抓著動彈不得,溫雅走上前,狠狠地抽了阮眠眠幾巴掌。

一絲血從阮眠眠的嘴角流了下來,拉扯中亂成稻草窩的頭發遮住了她的臉,隱約隻能看見一雙極亮的眼睛,就像隻凶狠的小母狼。

溫雅被她瞪著惱火,又重重抽了她一耳光。

“疼不疼?啊?”

又是一耳光。

“氣死了!敢打老子!”

再一耳光。

宋一兮在一邊看著,想上前幫忙,又很害怕,隻能哭著小聲喊:“別打……別打了……”

這時候門口已經圍了一幫看熱鬧的人。

不知道是誰去通知了生活老師,隻聽到一聲“讓開”,人群自動分出一條小路,生活老師擠了進來,同來的還有來查寢的10班班主任。

“幹什麽呢?”

10班班主任一喊,抓著阮眠眠的三個女生立即放開了手,溫雅下意識地回頭望去,可剛一回頭,左臉上就挨了一拳。

重獲自由的阮眠眠一聲不吭,如瘋狗出籠似的再次撲了上去,場麵徹底混亂起來,門口看熱鬧的學生發出一聲驚歎,生活老師尖著嗓子大叫:“反了天了!反了天了!”

因為班主任在場,那三個女生都不敢上前拉架,溫雅結結實實挨了阮眠眠好幾拳,高聲叫著痛。

10班班主任姓楊,是個男青年,見狀趕緊大步上前提著阮眠眠的後脖領把人拽開。溫雅坐在地上痛哭流涕,打人的阮眠眠還不安分,瞪著溫雅的樣子像是不把她打死不甘罷休。

楊老師一麵拽著阮眠眠讓她不能有動作,一麵看著灰頭土臉的溫雅,心底的火氣“噌噌噌”地冒了出來。

他咬著牙,依次點了鬧事的幾個人。

“你們!一個個的!都給我叫家長!”

Castle Club。

董申從熱舞的人群中鑽出去,一路小跑,終於在樓梯那兒叫住了莫聽瀾。

“你幹什麽呢?”他跑過去扯住莫聽瀾的衣袖,熱出一腦門兒汗,“出什麽事兒了,突然跟我發信息說要走?”

“是阮眠眠。”莫聽瀾一皺眉,“她班主任打電話來,說她打了同學。”

董申傻了眼:“她不就一小姑娘,還會打人啊?”

“她會的事兒多著呢。”莫聽瀾冷哼一聲,轉身要走。

董申腦子還沒反應過來,卻一把拉住了他。

“你可不能走啊,小莫。張董就在上麵呢,好不容易約著,不都說好了你要跟人低頭認個錯嗎?現在你放她鴿子,她更加不會饒了你,到時候新仇舊恨一起算,你就等著坐一輩子冷板凳吧!”

莫聽瀾抹了把臉,顯然是才想起來還有這茬兒,他認真地問董申:“你覺得五分鍾道歉,夠不夠?”

董申一副“你在做夢吧”的表情。

莫聽瀾也知道不太可能。

張董是他所在的紅磨坊娛樂公司的董事長,名叫張蕾,一位年過四十的女性。

剛出道那會兒莫聽瀾長得水靈,被張蕾青眼相加,奈何莫聽瀾那時才二十出頭,在人生這條道上又沒絆過什麽大跟頭,可以說情商為負無窮。張蕾又是約他喝酒吃飯,又是看畫展,還大搖大擺地帶著他參加慈善晚宴,或是飛去巴黎看時裝秀,他還以為真是老總賞識他,直到張蕾也忍不下去了,直接挑破那層窗戶紙,說自己是看上他了,想讓他做男朋友。莫聽瀾聽了,高腳杯差點砸在腳背上,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張姐,咱倆這年紀差距,不合適吧?”

一句話,直接讓他榮獲了紅磨坊的年度冷板凳,還一坐就是四年,至今沒有下來的勢頭。

董申也算是被莫聽瀾連坐,當時他帶著幾個當紅的藝人,因為莫聽瀾這一句話,他手下那幾個藝人一夕之間全部換了別的經紀人,他也成了公司裏誰都要躲著的存在。

他那個氣啊,揪著莫聽瀾的衣領,兩人就在地下停車場先打了場架。

隻是沒想到莫聽瀾看著身材纖細,拳頭卻不是蓋的,主動打人的董申最後成了挨揍的,最可氣的是莫聽瀾這廝還邊打邊道歉,董申就從沒見過這麽欺負人的。

打完架,準確地說是董申挨完打之後,兩人又勾肩搭背地去了夜市吃燒烤,董申頂著一張青紫交加的臉,一邊吃,一邊問莫聽瀾到底是怎麽想的。

在娛樂圈這個名利場裏待了多年,他並不主張讓手底下的藝人用身體謀福利,公司很多小妹子都說在董經紀人手下是最幸福的事,因為不會沾染到那些肮髒。可有時候人心難測,尤其是欲望麵前,魑魅魍魎多了去了,就算董申為自家藝人擋住了那些烏七八糟的事,有些利欲心重的人,還是會主動沉到泥潭裏去。

董申本來以為,莫聽瀾就是這一號人。

本來就是,他在張蕾麵前總是一副笑臉,又跟著張蕾出席活動,公司私底下都在說他是張董養的一條小狼狗。

可那時候莫聽瀾一邊替他剝著蝦殼,一邊坦誠地說:“我是真沒往那方麵想,我把張董當我媽一樣尊敬的。”

董申當時足足有一分鍾沒有反應過來。

當媽媽……一樣尊敬?

本以為是個依靠肉體上位的人,結果是個腦子沒溝的青銅!難道他整個的職業生涯,就因為這傻小子,要徹底翻船了?

董申氣得當場抓起桌上的蝦殼扔在了莫聽瀾天真得如白癡般的臉上。

……

即使過去四年了,再想起莫聽瀾那天一臉無辜的表情,董申依舊氣得肝疼。

苦日子好不容易熬過去了,料想張董應該氣也消得差不多了,他才敢向張董秘書打聽了她的行蹤,得知今晚張董來了Eric開的酒吧玩,他連忙和莫聽瀾說了。莫聽瀾這幾年受了挫,人也變得謙遜多了,願意跟張董道歉,誰知道現在他就去了個廁所的工夫,就火急火燎地說要走,原因隻是一個假表妹被叫了家長?

雖然兩個人一起坐了四年的冷板凳,已經坐出了濃厚的兄弟情,但在莫聽瀾犯蠢的時候,董申還是會時不時地萌生出一股打死他的衝動。

董申苦口婆心地勸莫聽瀾:“你別去,這樣,我叫個朋友過去,看是什麽情況,隨時電話和你聯係,行不行?”

莫聽瀾想了想,就公主殿下那個多疑的脾氣,叫個陌生人過去她肯定不能信任人家,說不定又會鬧出事來,何況他找張董是道歉的,到時候要是動不動接個電話,反而更不像話了。

短短幾秒,他就下了決定:“改天吧,老董,改天,我再給張董道歉。”

說完,他竟然拂開董申的手,轉頭跑了。

董申趕緊追上去,然而這小子沒別的優點,就是腿長,一步頂他好幾步,氣他在莫聽瀾身後狂喊:

“莫聽瀾!你給我站住!

“莫聽瀾!站住!

“莫——小渾蛋啊啊啊啊啊!”

董申站在原地,看著絕塵而去的汽車,暴跳如雷,氣到升天。

開了半個多小時的車,莫聽瀾總算到達思源,進去的時候還被門衛給攔住了,還是給阮眠眠班主任打了個電話,門衛才放了行。

他一路將車開到女生宿舍樓下,按照電話裏楊老師說的地址,找到了生活老師的辦公室。

才敲了一下,門就被打開了。

開門的是一個戴黑框眼鏡的長發女生,看見莫聽瀾的第一眼,腦袋就低了下去。

“是阮眠眠家長嗎?”一個戴細邊眼鏡的男青年問。

“是。”莫聽瀾點了下頭。

十來平方米的辦公室裏有不少人,說話的那個男青年坐著,應該就是電話裏的楊老師,此外還有三四個中年人也坐著,有男有女,應該是學生們的家長。

參與打架事件的學生們靠牆站成一排,阮眠眠站在最裏側,她也是這幾個人裏,個頭最矮的一個。

在來的路上,莫聽瀾就給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設,等到了學校,一定要裝孫子,賠禮道歉說好話,不管別人話說得多麽過分,他先認了錯再說。

可這一切,都是建立在阮眠眠把別人給打了的基礎上。

楊老師在電話裏口口聲聲說阮眠眠打了人,莫聽瀾也知道公主殿下一向三觀不正,雖然經過他一陣子的品德教育,但估計也就進化到了與別人井水不犯河水的程度。

可他怎麽也沒想到,被打的是阮眠眠!

阮眠眠貼牆站著,身上還穿著睡衣,長發淩亂,像個小瘋子,兩邊的臉頰都高高腫起,看到莫聽瀾進來,她的眼神隻在他身上停駐了幾秒又很快移開,嘴角緊緊抿著。這種表情,莫聽瀾隻在他不給她買奶茶時看見過。

這跟電話裏說的可不一樣!

莫聽瀾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覺得腦袋“砰”地炸了。

楊老師站起身說:“阮眠眠家長,先坐吧。”

莫聽瀾恍若未聞,先脫下身上的外套裹住阮眠眠。

走近了看,她臉上的傷更加觸目驚心,指痕印相疊交加,還有著指甲劃出的血痕。

“誰打的?誰打的她?”莫聽瀾忍著怒火,盡量用平穩的聲音問。

楊老師愣了好幾秒:“呃……這位家長,其實是您……”

“表妹。”

“其實是您表妹打了人。”

“你看看她這臉?打人的能傷成這樣兒?”

莫聽瀾氣不打一處來,恨不得把楊老師扯到阮眠眠麵前用放大鏡給他看傷勢,睜眼瞎也不是這麽當的。

他雖然盡力在控製著,但看得出來很生氣,就差沒叫楊老師一聲“蠢貨”了。

楊老師也才二十五六,早就知道這所學校的學生家裏非富即貴,家長都是惹不起的,所以自從他當上班主任以來一直戰戰兢兢,生怕得罪了哪位家長,平時兩頭受氣的鍋也沒少背,但像莫聽瀾這種比學生還要不理智的家長,他也是頭一次見。

這點班主任補貼也太不好賺了,回頭他就卷好鋪蓋回老家……楊老師在心底淚流滿麵地想。

他不敢說話了,溫雅卻是站了出來。

“她怎麽沒打人了?她打我了!”

溫雅指著自己嘴角的淤青還有塞著衛生紙的鼻子給莫聽瀾看。

傷是帶了傷,但和阮眠眠比起來,就跟一個是被菜刀切了個小口子,另一個則是被捅了好幾刀一樣。

莫聽瀾一皺眉:“你倆到底誰打誰?”

楊老師趕緊道:“我們到的時候,阮同學正坐在溫雅同學身上,用拳頭……”他撞了撞身旁一個中年女人,“是吧?陳老師,你也看到了。”

楊老師為莫聽瀾介紹:“這是女生公寓的生活老師。”

生活老師點了點頭:“當時這位同學凶的喲,再不拉開就出人命了。”

一個學生家長捂嘴尖叫一聲:“哎喲,那不行的呀,楊老師,我女兒可不能跟這種有暴力傾向的人住一起,您給安排安排。”

莫聽瀾立即看向她。

女人避開他的眼睛,小聲發牢騷:“瞪我做什麽呀,我又沒說錯……”

另一個家長也坐不住了,忍不住道:“楊老師,這裏也沒我孩子的事了,讓她上去睡覺吧,還得上課呢。”

“是啊,要我說,楊老師您就不該叫我們來,我們孩子又沒做什麽,你叫這兩個打架的家長來不就行了。”

“就是就是,我們孩子還拉了架呢,這是該表揚的事,怎麽還批評起來了?”

“小楊啊,我看你還年輕,沒什麽工作經驗,以後這種事就不要叫我們了,大家也不是什麽閑人,你這一通電話打來,大晚上的連孩子奶奶都給驚動了,要不是我攔著,她非得跟過來。”

最後說話的人是一位中年男人,中等個頭,有些發福,肚子向外凸出來,視覺效果就跟懷胎五月的孕婦差不多,外表雖然不怎麽起眼,但從他的穿著和身上那種氣勢來看,應該也是個什麽領導或老總。

楊老師本就是個麵團似的人物,誰都能揉搓幾下,班上的學生大部分都把他當哥們兒看,叫他一聲“小楊哥”,可小楊哥僅剩的一點兒氣性全花在之前叫學生家長過來上了,現在又被家長們明裏暗裏指責一通,氣性更加縮到針眼兒大小。

他滿頭大汗,臉紅了又白,囁嚅好幾次也拿不出當老師的架子來。

家長們不指望他會說出什麽話了,就由那個中年男人發布最後的決定:“行了,我看先讓不相幹的孩子們都去睡吧,別耽誤明天上課了,兩位打架的,小楊你就看著辦。不過我作為學生家長,也給學校提個建議,個別有暴力傾向的孩子,還是不要和正常孩子安排在一起,這個也是防患於未然,不然總有一天會出事的啊。”

說完,他就招呼自己孩子上樓去睡覺,其餘兩個家長也站起身,三個沒有直接參與打架的孩子就跟草場上的綿羊似的被自家爸媽往辦公室門口趕。

莫聽瀾這時冷笑一聲,突然說:“站住。”

那個中年男人隻怕半輩子沒聽過這種命令句式了,回過頭看莫聽瀾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什麽外星人。

“你說什麽?”

莫聽瀾翻了老大一個白眼,說:“走什麽走?事情問清楚了嗎就走?這位大哥,麻煩你搞清楚,這裏是生活老師辦公室,又不是你家辦公室,陳老師和楊老師還沒發話呢,你充什麽老大?”

“……”

瘋了瘋了,這人徹底瘋了,在場的人無一不是這個想法。

此中年男人姓李,正是之前在上鋪的那個女生的爸爸。李老板是做家居裝修的,在b市也算是個體麵的商界名流了,本來他女兒也是要去國際部的,奈何家裏老人舍不得孩子去國外念書,於是便留在了國內部。

李老板家大業大,在思源,這一類家長跟學校利益密切掛鉤,是絕對不能得罪的人,比如去年高二年級的春季徒步旅行就是李老板全程讚助的。

也正是因為這一層關係,楊老師在李老板說話時才屁也不敢放一個。

其餘兩名家長也是知道李老板底細的人。

也許在場的人裏,隻有這個年輕人不知道李老板的背景了。

這麽說也不準確,應該還要加上他那個有暴力傾向的表妹,因為在她表哥說出那句話後,那姑娘竟然笑了起來,不是抿著嘴唇偷偷地笑,而是明目張膽地笑,她笑起來臉上露出梨窩,配著藏在蓬亂長發下的明亮雙眼,更加像個小瘋子了。

原來這一家人,是一脈相承的瘋。

李老板胸口劇烈起伏了幾下,臉色鐵青,顯然氣得不輕,但他隻是怒視著莫聽瀾,並沒有說話。

像他這樣身份的人,根本拉不下臉去和莫聽瀾吵架,還當著這麽多人的麵。

更重要的是,楊老師實在不會做人,絲毫沒有想到跳出來打圓場,如果這時候他去反駁莫聽瀾,更坐實了他不尊重班主任的事了,當著自家孩子的麵,他還是希望可以塑造一個尊師重道的形象的。

一時之間,沒人說話,直到莫聽瀾開口。

他問一個女性家長:“你說你們孩子拉了架?”

女人理所當然地點頭:“是啊。”

莫聽瀾不再問她,轉而走到一個女生麵前。女生名叫何娉婷,正是之前讓阮眠眠別作聲的人,也是她把冰糖雪梨遞給了宋一兮。

“你拉架了?”莫聽瀾盯著她問。

何娉婷仰頭看著這個高瘦的男人,點了點頭,之後又似是不自在似的,睫毛一顫,避開了他的視線。

莫聽瀾笑了:“你躲什麽呀?我長得也不醜吧?”

不醜,當然不醜,甚至……還很帥。

何娉婷心中一動,突然萌生出一些勇氣,抬起眼簾對上莫聽瀾的眼睛。

“你拉架了?”

“是。”

“怎麽拉的?”

“就……抓著阮眠眠的胳膊。”

“那你抓著阮眠眠胳膊的時候,她——”莫聽瀾隔空指了溫雅一下,“打了我妹妹嗎?”

沉默在逼仄的辦公室裏蔓延開來。

何娉婷知道,溫雅的表情此時一定會變得很可怕,眼睛會噴著怒火,仿佛隻要她多說一個字就會在她身上燙出一個洞來。

可莫聽瀾高大的身形,遮住了她的視線。

“打了……”

“你胡說什麽呢!何娉婷!”

溫雅爆發出一聲尖叫,撲過來要廝打何娉婷,卻被莫聽瀾轉身攔住。

何娉婷的母親嚇了一跳,連忙把自己女兒扯到身後,臉上的表情變得很不好看——

“你這同學怎麽搞的?還想打人怎麽著?你家長呢?”

幾個家長互相看了看。

李老板是上鋪女生的爸爸,還有一名溫婉的女性,是另一位女生的母親,加上何娉婷的媽媽和莫聽瀾這個表哥,宿舍六個姑娘,家長到了四位,隻剩下溫雅和宋一兮的家長沒來。

宋一兮從頭到尾就沒有參與打架,來辦公室更多是作為人證,所以楊老師並沒有通知她的家長,來辦公室後她就一個人站在角落裏,這麽多人竟然同時忽略了她的存在。

至於溫雅的家長,按楊老師所說,是電話沒打通,溫雅也說自己父母在國外。

莫聽瀾跟大爺似的扯了張椅子坐下,剛坐下就覺得不對勁,又趕緊站起身,先請阮眠眠坐下了,自己抱著胳膊站在她旁邊。

他看著溫雅說:“那不行,你爸媽是去了國外,又不是去了火星,電話沒道理打不通。”

溫雅瞪著他:“你想怎樣?”

“我想怎樣?”莫聽瀾冷笑一聲,“同學,你帶著朋友拉偏架,把我妹妹打成這樣,天仙一張臉都腫成豬頭了,叫你爸媽來談一下你的教育問題,不過分吧?”

“拉偏架”三個字一說出來,另外三位家長臉上不約而同閃過一絲心虛,同時狠狠瞪了自家孩子一眼。

溫雅氣極了,咬牙爭辯:“是她先動手的!是她先拿飲料澆了我!”

她的頭發看上去還是濕的,證明她沒在撒謊。

莫聽瀾低下頭問阮眠眠:“你澆她了?”

阮眠眠倒是很爽快地承認了。

眾人的表情瞬間微妙起來,尤其是姓陳的生活老師,她直接目睹過阮眠眠暴戾的一麵,認為無緣無故拿飲料澆人這種事,完全是這女孩兒能做出來的。

溫雅莫名覺得有幾分委屈,紅著眼道:“如果她不潑我,我才懶得理她呢。”

莫聽瀾搭著椅背,問阮眠眠:“你為什麽潑她?”

阮眠眠撩起眼皮看他一眼,仿佛在說:本宮潑就潑了,你還來問理由?

莫聽瀾真怕她說出這句話,但好在她很快就收回視線,淡淡道:“此人往水裏投毒。”

“……”

在場的人,一半無語,一半好笑,無一不覺得阮眠眠腦子有問題,或是有被迫害妄想症,李老板更是忍不住嘴角抽搐,想笑又繃住了。

隻有莫聽瀾很認真地問:“投了毒的水是給誰喝的?”

阮眠眠沒說話,但眼神直指角落裏的宋一兮。

莫聽瀾走到宋一兮身邊,輕聲詢問:“你舍友請你喝東西了嗎?”

一句話像打了個悶雷似的,宋一兮嚇得身體一顫,眼神閃躲,根本不敢看莫聽瀾,直到莫聽瀾又問了一遍她才點了點頭。莫聽瀾又問是什麽喝的,她從喉嚨裏擠出一句“冰糖雪梨”,除了莫聽瀾,誰也沒聽見。

不過莫聽瀾倒是知道阮眠眠口中的“毒”是什麽了,他冷笑了一聲,走回來一個個問:“飲料裏加東西了嗎?”

除了沉默的何娉婷,其餘兩人都堅定地說了沒有。

溫雅的眼神越來越得意,看著莫聽瀾時的表情仿佛在說:你沒有證據。

殊不知在場的家長都是人精,一看她這表情還有宋一兮的膽小樣子,大家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分明就是這個女孩帶頭欺負舍友,阮眠眠隻是挺身而出而已。

他們不想讓自己孩子受處分,紛紛沉默下來。

莫聽瀾知道沒人會承認,結果也不重要了,於是直接對小楊老師說:“楊老師,我妹是不能跟這些人住在一起了。”

楊老師忙不迭點頭:“要轉宿舍是吧?行,我明天就處理,今天晚上您就……”

莫聽瀾卻抬手打斷他。

“不,您沒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說,我妹妹不住宿了,她以後在家裏住。”

楊老師一愣:“可我們這是……寄宿學校啊。”

“那您給她改成走讀。”

都說是寄宿學校了,怎麽改走讀?這根本不符合規定!這些家長怎麽一個比一個難纏!

楊老師都快哭了,下個月,等下個月他拿到工資,他就甩手走人!

“阮眠眠表哥,是這樣,我能明白你們做家長的心情,不舍得孩子在外麵吃苦,但孩子總要長大的,要融入集體,今天隻是……意外事件,我保證給阮同學安排個好宿舍,您要不……”

“不行。”莫聽瀾搖了搖頭,“別人家的孩子吃不吃苦我不管,反正我家的不能吃,我把她當公主供的。”

眾人:“……”

阮眠眠“嗯”了一聲:“沒錯。”

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