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來了這兒,就要守這裏的規矩

事情是這樣子的。

兩個月前,莫聽瀾在自家浴缸裏撿了個從大晁穿越過來的公主,兩個月後,她的老鄉也穿過來了,並號稱自己是……公主的男寵。

男寵穿過來時,身著一件緋紅色紗衣,質地很輕薄,屬於上了電視一定會被打碼的那種,掉進浴缸後,他那件紗衣立即緊貼身體,效果相當十八禁,更可怕的是,他還追著半裸的莫聽瀾,說要給其寬衣。

莫聽瀾嚇得趕緊跑出了浴室。

驚悚過後,男寵穿著莫聽瀾的三葉草運動服,頭紮一條擦頭發用的白毛巾,終於淳樸得像個勞動人民,三個人在客廳展開了談話。

莫聽瀾把落地燈打開,燈光襯得他神情異常嚴肅。

“叫什麽名字?”

“小人出身卑賤,恐賤名汙了大人尊耳。”

莫聽瀾重重地拍了下沙發。

“說人話!”

“賤名許柔兒。”男寵捂嘴吃吃笑道,“大人真是英武不凡,此等風姿令柔兒甚傾慕之,此生若有服侍大人之日,柔兒怕是死也無憾……”

莫聽瀾抓狂:“喂!有話好好說,你不要動手動腳啊!”

“大人,不要這麽抗拒……”

“我警告你,你不要過來啊!”

“大人——”

看著那近在眼前的紅唇,莫聽瀾崩潰了。

“阮眠眠!這不是你的男寵嗎?你還不快管管他!”

“柔兒坐下。”

置身事外的阮眠眠終於說話了。

許柔兒這才停下瘋狂揩油的動作,規矩地坐在沙發上,低下頭:“是,殿下。”

莫聽瀾苦著臉,像個被強盜玷汙了的小媳婦兒,委委屈屈地問阮眠眠:“這不是你老公嗎?怎麽他紅杏出牆你都不管的?”

許柔兒撲哧一笑:“大人,殿下她不會在意的,是吧?殿下?”

阮眠眠不置可否,淡淡道:“是國師派你來接我的?”

“接您?”許柔兒茫然地搖了搖頭,“不,殿下,我來之前都不知道您在這裏。事實上,幾乎所有人,都認為殿下您死了。”

莫聽瀾渾身一震。

死了?怎麽會死了?難道阮眠眠是被雷劈了才穿越的?不對,聽她語氣,似乎是有個國師送她來的。

阮眠眠又問:“現在形勢怎樣?”

許柔兒道:“殿下您失蹤後,楚王擁立豫親王即位,又以王爺體虛不宜操勞國事為由,自立為攝政大臣,處理國政。”

阮眠眠點了點頭。

豫親王是她最大的一位哥哥,昭儀李氏所生,因為長得極胖,從小就有心衰之症,不能過多行走,出行全靠轎子。她記得他十三歲那年,轎夫就增設到八位了,也因為這位庶長兄不能長途跋涉,他也是唯一一個成年後沒有封地,而是留在了京城的親王。

叔叔選擇擁他為王,想必除了年歲最長之外,也是斷定了他壽數不會很長,好等他死後取而代之。

這一步,阮眠眠想到了。

“繼續。”

“是,楚王成為攝政大臣後,裁撤了東廠,數千名廠衛盡數腰斬,殿下您不知道,那陣日子啊,天上下的雨都是紅色的。”

莫聽瀾聽得咋舌:“腰斬?這也太殘忍了吧?”

阮眠眠看他一眼:“楚王生母是我皇祖考的一個貴人,太監們讓她在燒紅的銅柱上行走,她沒走幾步就掉進了火坑裏,活生生燙死了。”

莫聽瀾:“……”

他抹了把臉:“這哥們兒也不容易啊。”

許柔兒搖頭道:“東廠裁撤不久,楚王四子反叛,殺楚王,自立為帝,不過我來之前,他又被留守京城的西北大軍殺了,現在龍椅上坐的是誰,我也不知道了。”

阮眠眠一愣:“我大哥呢?”

“死了,殿下。”

“怎麽死的?”

“餓死的。”

一瞬間,阮眠眠仿佛被人狠狠打了一拳。

莫聽瀾擔憂地看著她:“你沒事吧?”

阮眠眠擺了擺手,眼眶卻紅了。

她大哥雖然長得胖,麵貌醜陋,卻是個宅心仁厚的好哥哥,小時候他常常帶她去禦膳房偷吃糕點,就連出宮建府後,也時時不忘托人帶點兒宮外的小點心給妹妹嚐嚐。

這個離了吃就不行的哥哥,竟然被餓死了。

阮眠眠握緊手掌,強迫自己把眼淚憋回去,盯著許柔兒道:“你遇到國師了?是他送你來的?”

“是。”

許柔兒將自己如何藏匿老國師和裘磊,又如何被牡丹揭發的事說了一遍。

“那官兵見我什麽也不知道,便將我手上的金鐲子搶了想一刀殺了我,誰知道國師這時候突然出現,在地上寫了些我看不懂的字,然後我一腳踏空,再一睜眼,見到的便是這位大人了。”

許柔兒捂唇一笑:“因為太過荒謬,我竟以為是在做夢,認錯這位大人是我哪位恩客,所以才誤會了,大人別同柔兒計較。”

莫聽瀾搓了搓胳膊上的雞皮疙瘩,道:“行了,既然出來了,就好好做人吧,以前那些習慣一定要改了啊。”

最好是不要衝他拋媚眼了。

“是,大人。”說完,許柔兒又衝莫聽瀾拋了個媚眼。

“……”

阮眠眠突然問:“你來之前,國師可有說什麽時候來接本宮?”

“殿下,國師他……永遠不可能來接您了。”

“為什麽?”

許柔兒露出個悲傷的表情,說:“因為那一刀,國師替我擋下了。殿下,我來之前,國師讓我給您帶一句話,他讓您忘記前塵,好好生活。”

“不可能!”

阮眠眠猛地站起身,卻因為起勢太快,整個人都晃了晃。

許柔兒慌忙站起身:“殿下,我說的都是真的……”

阮眠眠一把揪住他的衣領,怒道:“閉嘴!再說下去,本宮要你的命。”

許柔兒瞬間失聲。

莫聽瀾坐不住了,趕緊出來勸架:“阮眠眠,快把人放開,你看你把他臉都嚇白了。”

阮眠眠這才放開許柔兒的衣領,但很快就轉身,進了她自己的臥室,門被摔出“砰”的一聲巨響。

許柔兒撫了撫胸口,虛脫似的滑倒在沙發裏,煞白著臉道:“嚇死我了。”

莫聽瀾也呼出口氣:“殿下這脾氣是真的大啊。”

許柔兒心有同感:“大人,方才真是多謝你了,要不是大人,柔兒可就性命難保了。”

說著說著,這條蛇精又自動纏了上來。

莫聽瀾把人推了個四腳朝天,教訓道:“哎,我說你怎麽回事兒?都說既然出來了就好好做人,你把以前那些職業習慣趕緊給我改了,國家現在掃黃打非,你這樣兒的是要被拉進警局接受教育的。”

“啊?”許柔兒萬分驚訝,“難道大人這個時代已經沒有青樓了嗎?”

莫聽瀾十分頭痛:“你怎麽一來就問這種敏感問題?”

許柔兒眨眨眼:“這個問題很敏感嗎?”

“先不說這個,看來你還是需要思想改造,這樣,你以後跟阮眠眠一起去上學,她已經改造一陣子了,咳,大體還算是成功的吧。”

“是,大人。”

“你看看,大人什麽的一聽就很封建,先把稱呼給我改了。”

“那我要怎麽稱呼您?”

莫聽瀾想了想:“就叫我瀾哥吧。”

“是,瀾哥。”

莫聽瀾摸了摸下巴:“你這個名字也要改,許柔兒,太女性化了,回頭上學被人嘲笑。”

許柔兒笑道:“那瀾哥你給我取一個吧,就是別改姓,這是爹媽給的,不好丟了。”

“那就叫文強吧。”

“許文強?聽上去很威風。”

“嗯,”莫聽瀾點點頭,“這個人是很威風。”

“以後你就睡沙發,待會兒我給你床被子。對了,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

許文強一愣:“什麽?”

“這事我跟你們公主也說過,就是既然來了這兒,就要遵守這兒的規矩。在我們這兒,女性滿二十周歲才能結婚,十八歲才算成年,和未滿十八周歲的孩子有性關係犯法,會判刑。”

莫聽瀾清了清嗓子:“所以,你和阮眠眠的婚姻在這裏,是不作數的,明白嗎?”

許文強笑了笑,眼底閃過一絲了然。

“瀾哥說笑了,我就是殿下的一個麵首,一年也見不了殿下幾次,婚姻委實算不上。不過我一直有個疑問,瀾哥,你為什麽一直喊殿下阮眠眠?難道殿下也改了名嗎?”

莫聽瀾一愣:“嗯?什麽意思?她不叫阮眠眠?”

許文強猶豫道:“大晁王室子孫,一直是‘姬’姓,殿下母家倒是阮姓,出自陳留阮氏,但是據我所知,殿下的閨名,是‘鳳儀’來著,哥,你怎麽了……”

能怎麽?被氣笑了。

萬萬沒想到,他把阮眠眠當朋友看,結果這個人連真名都不願意告訴他!

一腔真心喂了狗,莫聽瀾覺得自己心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