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萍水相逢百念亂，金葉惑賊蛇吞象
“唉，都是那些吃人不吐骨頭的官兵們動的手。他們是南王麾下的人，每個月除了正常的納貢，還要交兩次額外的月貢。月月都是如此，我們家實在是負擔不起，哥哥去找他們理論。就被打成這個樣子了。”邊說著李玉芬已經給哥哥換完了藥，忍著眼淚帶著楊無善退出了房子。
“奴家這就去做飯，公子可以先坐一會兒。”她邁著細碎地小步子走了出去。
楊無善點了點頭，沒有說話，隻是他的心裏還在想著剛才這姑娘說的話。他不明白如此的有如強盜明搶般的行為官府的上層竟然視若無睹，而仔細回憶了下當時在客來酒家的情景，那時候鬧成那個樣子，竟然也沒有官府的人來查看阻止。
歎了口氣，他把有些煩躁的情緒壓了壓。也許師父就是看清了看輕了這些事，才選擇避世的吧，出來的第一個夜晚，他又想起了師父。這時師父他老人家應該還在喝酒賞月。短短的時間裏，楊無善竟然有了離家的那種愁緒。
李玉芬很快的就做好了飯，對於這農家的粗茶淡飯。楊無善也倒是毫不挑剔，隻為了飽腹，那滋味也不容細嚐，就都下了肚。雖然與這姑娘並不熟悉，但是他卻對這戶人家很有好感，生逢亂世能幫的忙自己當然會幫。
還好李家除卻兄妹二人的兩個房屋還有亡故父母的空房，楊無善暗道僥幸，本以為自己要睡牛棚柴房。竟沒想到小小的李家還能讓出一間屋子供自己安睡。
第二天早上，李玉芬起來時先去探望了下吳明公子的房間，看裏麵沒有聲響，料是他沒有起床。於是轉去自己哥哥的房屋，卻又驚又喜的發現，昨天還奄奄一息、渾身是傷的哥哥今日已經坐起來，看他的精神和身體狀況已經好了很多。
“玉芬，我這是怎麽了，怎麽一夜之間，這身體輕鬆了好多？”李鐵好奇的問，他擔心妹妹去請了醫生，那診金可是一筆不小的銀兩。爬了起來之後，發現自己除了手腳有些酸軟之外，竟然沒有太大的痛苦，頓時感到驚喜。
“多虧了昨晚留宿的好心公子，我以為那公子是誇大其詞，沒想到這藥的效果這麽好。”李玉芬激動的雙頰有些發紅。
看著哥哥傷情好轉，忍不住的她跑去隔屋給吳明公子報喜。“公子公子，多謝你了，我哥哥今天身體好了許多。”李家姑娘站在屋外敲門，裏麵卻還是啞然無聲。
李玉芬心下好奇，顧不上禮數急匆匆地推門而入。可屋裏哪裏還有他的吳明公子，隻有收拾整齊的床鋪，還有桌子上的一片金葉子。楊無善今天早上就已經離開了，也沒有知會李家兄妹。
拿起金葉子，李玉芬有些失落的回到了哥哥的房屋，看起來有些魂不守舍的樣子，“怎麽了？”李鐵看妹妹神色有異。
“他走了。”此時李鐵看到了妹妹手中的金葉子，哪裏還有心思聽她說些什麽。兩隻眼睛死死地盯著她手中的金葉，腦子裏想的都是自己的打算。
“這是那位公子給的？太好了太好了，這月的月貢有著落了。”兄妹倆一人高興一人神傷。
這時楊無善已經走出了十幾裏地，他不想跟那李家兄妹再做告別什麽多餘之事，本就是萍水之交而已。不過昨日李玉芬為自己兄長難受流淚的樣子讓楊無善感觸很深，他是一個孤兒，全家舉親都命喪黃泉。所以他對於這種有家人的感情，非常羨慕甚至是嫉妒，這也是他早早離開的原因。
那個小鎮經過楊無善的多方打聽，也大致知道了他的位置。應該正處於南方地界與西方的交界處，他不怎麽懂得方向，隻知道或許用不了多久，就能走到西南的交界處——玉泉關。那地方可是西南處比較大的一個交通樞紐，人來人往的才是真正的豪傑匯聚之處。
趕了好幾天的路程，人潮也慢慢的多了起來。楊無善心下暗道，看來已經差不多快要到玉泉關了。人來人往的樣子好不熱鬧，於是他也就不著急，在一處看起來挺熱鬧的小鎮找了家酒館，準備小憩一會兒。趕了這麽長時間的路，少年人的心性也被磨的沒了耐心，隻想沾染沾染的煙火氣，吃兩口正兒八經的飯菜。
“聽說了嗎，江湖傳聞翎羽山莊的那小魔女據說到了玉泉城。”旁桌的一位酒客悄聲的說著什麽。雖然他已經壓低了聲音，可是楊無善聽力過人，依然聽了個滴水不漏。雖然是無心聽到的，但是楊無善也挺好奇，江湖軼事他也非常感興趣。
“跑出來又怎麽樣？關你屁事？難道還能讓那小丫頭給你當婆娘不成？這兩天你對這事倒是上了心！”另一位仁兄似乎對這事並不稀奇，隻是淡淡的回道。仰起頭給自己的嘴裏灌了一大口酒，不是很在意的樣子。
“去你媽的，怎麽不關我事，那小魔女是自己偷跑出來的，你想想這麽個千金小丫頭，一定帶著不少翎羽山莊的好東西，聽說那小娘們兒長得也挺俊。咱們……嘿嘿，不如幹他娘一票！”那位先說話的賊眉鼠眼地笑道，楊無善一聽便懂了他的意思，不易察覺地皺了皺眉頭。
他的同伴看著也是十分的動心，不過看起來比他的同伴智商要高一些，可依然低歎一聲，“你說的倒輕巧，江湖上肯定不少人都盯著那小魔女，誰不想分一杯羹。隻是畏懼翎羽山莊的勢力不敢下手罷了，咱們這點斤兩就別瞎摻和了。況且聽說那丫頭也不是個軟茬……”那位雖然動心，但也知道自己兩人能力不足。他們這下一尋思，竟變成了兩人的悶酒，感歎自己學藝不精。
楊無善懶得搭理這對心懷不軌的酒客，隻顧吃著自己的飯菜。這種人在這世上多的是，他有能力但也懶得出手懲戒，沒有那個義務也沒有那些個精力，隻當聽個笑話出門就忘記了。真不知道這江湖上還有多少宵小之輩，如這種人一般的肯定不在少數，人心也真是可怕的緊，楊無善在內心感歎著。
“小二，結賬！”楊無善聽著這周圍的嘈雜亂語，吃的差不多了，也圖個耳根清淨。趕忙丟下了一點碎銀，出了門去，繼續一路西行。
從剛才聽來的種種消息裏挑揀出用的比較有用的，便是這個小鎮據玉泉城還有差不多五裏地。這讓楊無善有了明確的目標，也就不急著趕路，放緩了腳步走在這山間的小路上，放鬆這幾天的匆忙疲憊。此時的他看上去更像一個匆匆趕路的旅客一般，臉上帶著茫然和思考。
身後的小鎮慢慢的看不到了輪廓，山中的景色倒是不錯。初秋的一絲涼意帶著點惆悵夾雜在秋風裏，總有著些寂寥的情緒不由自主的升起。涼風吹拂著發絲，帶著陣陣的青草香氣，讓人不由覺得心曠神怡。
如果不是那個血夜，不是那惡魔奪命的箭矢。自己此時又是什麽樣子？楊無善走在山路間思考著。或許還是那樣一家人其樂融融，自己也隨爹爹一起學著那些事務，聽著先生的教誨吧。他自己暢想著，卻避開了娘親的一切回憶。
關於自己娘親的種種記憶，即是最溫暖的，也是最血腥的。他故意選擇淡忘，不敢去想那撕心裂肺的疼痛，也不敢去想血液、死亡。生怕觸到自己敏感而又脆弱的神經，有時候他真為自己的懦弱感到痛心疾首，卻又帶著無可奈何。
也許現在這樣也挺不錯，萬幸的是遇到了師父。是他給了自己新的生活，新的生命。楊無善知道當時自己覺醒後有多麽脆弱，當時才七八歲的他經受不住父母雙亡，噩夢纏身的種種。在那樣混亂而又帶著昏暗夢魘的佟童年，是師父的關心和醫治給了他希望。
也許這就是師父所說的緣分吧，而上天讓他活著到底是為了什麽？是為了報仇還是為了更加變本加厲的折磨自己，人生何嚐不是一場痛苦的曆練。
自己這一生到底是為了什麽而活著？楊無善有些迷茫，也許是報仇嗎？想著那高高在上的存在，他愈發的迷茫起來，雖然現在已經習武多年了，可是他從師父的隻言片語也能聽出來，即使是那人的一個手下，都可以輕易地置他於死地，多年前如是，如今亦如是。
可他心中又有那刻骨銘心的血痕和深深地不甘心，他不能忘掉那些被仇人所給的傷痛，他要以牙還牙，即使是用盡手段也要將那個人拖進地獄，給母親報仇。想到這裏，他的眼中又有些淚光的閃爍，楊無善一會變得猶豫，一會變得渾身戾氣。雖然表麵平靜，可他的內心不斷的掙紮著，即使連他都不知道自己在掙紮著什麽。
楊無善沒有注意，這時候他已經走入一片樹林。這樹林茂密旺盛，擋住了些許的陽光，讓光線變得有些暗淡，他的心情也越發的沉重起來。
“少俠留步，少俠留步……”背後傳來陣陣的呼喊聲，隻見不遠處有兩個人影迅速的朝自己而來。楊無善站住了腳步，他知道這荒郊野嶺的必定叫的是自己。另一個原因，這兩人竟都是熟人，他們正是酒館裏那兩位滿嘴胡言亂語的酒客。
雖然表麵不做聲，可是楊無善心念急轉，暗自做了防備。他可不認為這兩個剛才心懷不軌的家夥會有什麽好事等著自己，可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倒也不畏懼什麽。
思索間，那兩人就到了跟前。“兩位有何事指教？”楊無善也算客氣，見了個禮，裝做沒見過他們的樣子。
其中那個總是先提議的酒客說了話：“我們是剛才酒館的食客，少俠走的匆忙，把東西遺忘在酒館。我們兄弟二人特來送還。”他笑嗬嗬的說著。
楊無善有些疑惑，邊想著邊問：“什麽東西忘在那裏了？”
“哦，是這個。”那位邊笑著邊在腰間的布袋掏著，猛然間拿出什麽東西急擲而出，直接朝著楊無善的麵門襲來。
此時楊無善警兆大生，還好早有防備，暗暗提防。急忙一個閃身躲過。眼角餘光一看，竟是幾個球形海膽狀暗器。“鼠輩……”還沒待他罵出聲。那暗器竟然再次發射出針形暗器，讓人猝不及防也意想不到，更要命的是那兩人也攻了上來，互相聯手對著楊無善左右夾擊。
來不及反應更來不及閃躲。楊無善急中生智，運混元真氣凝於雙掌，氣運丹田。一聲大吼，真氣激出，雙掌真氣夾雜掌風而出。
“啊……”陣陣殺豬似的大叫從麵前兩人口中發出。原來電光火石之間，雄厚剛烈的混元真氣反震而出，不僅掀翻了那兄弟二人，更是將那暗器衝回直射兩人，頓時兩人成了刺蝟一般的樣子。
雖然危機化解，楊無善也並不好受，畢竟這不是什麽正經招式。而是以真氣直衝，以他的修為自然十成力去了八九成。強打起精神，此時他已外強中幹。“我與兩位無冤無仇，兩位為何要將我置於死地？”他還真的不明白，難道因為自己聽了他們的話就下如此重手？況且他們應該也沒發現自己偷聽啊！
二人也快速站起，疼的呲牙咧嘴更是恨得這小子牙癢癢。“你倒沒招惹爺爺們，隻是你口袋裏的金葉子迷上爺爺了。”
楊無善歎氣，搞了半天是為了求財。“事已至此，你們自行離去吧，別再自討苦吃。”他不是好殺之人，並且有難言之隱也見不得血液，便想網開一麵。
“呸，你這小崽子倒會裝蒜。”另一個罵到，看來也是看出了楊無善的真實情況，看他雙手顫抖想必也是不太好受，說完又是反撲而上。
楊無善努力地閃避著，那兩人都已重傷，速度大不如前。楊無善輕功本就紮實，那兩個醃臢貨色更是碰都碰不上他的衣角。
閉上眼楊無善歎了口氣，“這是你們逼我的！”說罷斷塵劍第一次出鞘，說時遲那時快，隻見劍影一閃。一位敵人的人頭已經落地。
另一人一愣，趕忙退出圈外，沒想到這看起來白白嫩嫩的小子竟然是出了殺招，還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少俠住手！我等是……”話沒說完，他的眼睛看到了自己的身體，看到了自己腳。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已經意識喪失，那顆滿腦子穢物的人頭也落了地。頓時兩個無頭屍體噴射出血液，林中一片血腥味彌漫。
楊無善閉著眼，“晚了，老子沒聽見！”聞著這血腥味，他皺了皺眉頭，合上劍也不敢睜眼。
忽然林子不遠處傳來一聲輕笑，又有一聲低聲的幹嘔。楊無善臉色一變，朝著玉泉城方向而去。不知道後麵竟然還有什麽人在埋伏，他可沒力氣再戰一場，還是走為上策，趕忙運起輕功疾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