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全體都有,出發!

三小時後,物資配備齊全,任氏鏢局後門水泥路上停了一長串裝甲卡車。走到近前,高大的車廂如一節節巨龍的身體,壓迫感十足。

一共六輛車,十二個鏢師。其中四個來自李姐的後勤五堂,都帶著維修用的家夥。加上領頭的任逸和黃芪,一共十四人。

黃芪的裝甲吉普押車,後麵五輛有卡車有廂式貨車,全都載滿了貨物和替換零部件,嚴嚴實實蒙著防水布。

檢查完畢,黃芪道:“時間緊迫,出發吧。”

“等一下!”

就在三堂鏢師們各自走向卡車時,任逸忽然擋在中間道。

“我也要去。”

“小逸!這次任務非同尋常,別耽誤他們。”李姐走了過來,輕輕拽了拽任逸手臂。

“李姐,”任逸轉過身,鄭重道,“我必須要去。池口鎮那裏或許殘留著變異的居民,大家不清楚狀況,盲目去找車可能遇到危險。當時隻有我在場,我清楚那裏的狀況。”

“這……”李姐從沒想過是這種情況,一下子愣在了原地,“小逸,姐能明白你的心情,但這可不是逞強的時候啊!”

“這次出城來回將近十天,極有可能跟土匪發生衝突,太危險了!你從沒離開家這麽遠,萬一路上有個閃失可怎麽辦!你父親醒了向我要人,我可怎麽交代啊!”

“留下來,跟姐一起照顧鏢局吧!”

“是啊,你以前待在鏢局不也好好的麽,今天這是怎麽了。”見兩人陷入僵持,黃芪也走上來道,“大家辦正事呢,小孩別添亂。”

“抓緊時間啊,”旁邊蹲著抽煙的鏢師有人不耐煩道,“你的能力根本適應不了荒野上的生活!我們都是腦袋別在褲腰帶上過日子的,出了城沒閑工夫照顧你!”

“池口鎮危險得很,需要有人帶路。”

突然,台階上響起一個沙啞疲憊的嗓音。

任逸抬頭,隻見任遊站在鏢局倉庫台階上,滿臉傷痕,一隻胳膊裹著紗布,吊在脖子上。

“東家!您醒了?”

“大當家的……”

眾人見任遊緩緩走出,不由得一下子老實了,都恭恭敬敬站了起來,默默不語。

“爸!你醒了?”任逸驚道。

“走鏢路上,自滿輕敵是大忌。”任遊淡淡道,“池口鎮那種情況,一堂老手個個身負重傷,你們誰又敢保證全身而退?”

“可是,我也是擔心小逸不能適應……”李姐爭辯。

“勿爭小節。”任遊打斷,上前兩步,站在台階頂端居高臨下俯視任逸,嚴厲道,“既然不聽大家勸阻,就自己管好自己,絕不準拖隊伍後腿!”

六輪紅日正在升起,將台階照亮。任遊頭頂巨大“任氏鏢局”的電光招牌不分晝夜地發著鮮亮紅光。

“那是當然了!”任逸仰頭大聲回答。

任遊披著夾克,一隻手捏著煙。

“過來,有東西交給你。”

“這幾天我不出城,這玩意兒閑著也沒用。你帶著吧。”任遊忽然從背上摘下來一條黑色長包。

裏麵似乎裝著很重的東西,兩掌寬,半人多高。

“這是咱家傳了三代的武器,叫做‘象王’。”任遊道。

“是曾經你爺爺用降臨者‘毗那夜迦’的一根肋骨打磨而成。”

“重劍無鋒,大巧不工。這劍古樸厚拙,沒有半點裝飾,名為象王,取‘大象無形’之意。”

“鑒於情況特殊,這次破例借你,是為了整支隊伍,不是為你。”

“嘿嘿,我肯定毫發無傷地還回來。”任逸接過來,看著老爹臉上裝作平淡的樣子。

一把年紀了還玩什麽“人前顯帥”這一套啊!

任逸看破不說破,挎上劍袋。

“這……既然如此,”黃芪巡視著,一眾鏢師呼哧呼哧地捆紮著尼龍繩,“那就抓緊出發吧。”

“任逸,”黃芪轉過身麵向他,敲了敲副駕駛的車門道,“你跟我坐一輛。到時候替我,水平怎麽樣?可別給我撞了啊。”

任逸大步走了過來,“絕對沒問題!”

“問少東家好。”黃芪走到車隊前頭,環視四周大聲道。

這……

旁邊三三兩兩聚在一起抽煙的老鏢師們麵麵相覷,臉上露出不情願的表情,終於磨磨蹭蹭丟下手裏的煙頭,參差喊道:“……少東家。”

任逸喜出望外,“承讓了承讓了,大家多擔待。”

坐上副駕駛,任逸瞬間覺得緊張起來。這次出城的感覺又不一樣,上次雖然慌張,但還有王叔和父親可以依靠,這次一切都要他自己說了算。

想到這裏,任逸深吸一口氣。

“全體都有,出發!”

黃芪捏住對講機,放大後有些陌生的聲音在六輛車內同時響起。

車輛啟動。李姐用力揮手。

路邊的樹木逐漸化成帶著殘影的黑線,高聳的城門越來越近了。

全速前進,車隊向著池口鎮而去。

一路上,任逸負責監視車輛的定位係統,手裏一直端著平板電腦,不斷查看著地圖。

很多道路已經損壞嚴重,經常有高大鏽蝕的信號塔倒在路中間,兩旁都是兩米多高的荒草。

裝甲車片刻不停,繞路飛躍過岩石沙土,顛簸得四個輪子發出刺耳轟鳴,無數看不清是什麽的動物驚慌四散。

不知跑了多久,天已經變得昏黃。六輪縮小的太陽連成一線,並排懸掛在西麵。最右邊的太陽畫了一道拋物線緩緩升起,又沿著相同的軌跡**回原地,最左邊的太陽又**起來,左右往複交替。

一個交替是一小時,標準鍾點就是這麽計時的。任逸每次看到太陽**來**去的時候,都會莫名覺得它像個發明失敗的玩具一樣。

“快到了。”任逸時不時看一眼前方破損的路況,回憶道。

突然,任逸腦子一懵。

他手裏的平板電腦,頁麵閃動起橘黃色的光。

“壞了!”

那是車輛的定位係統頁麵,隻要有時事更新,就會發出提示。

黑色的地圖上,三個紅點離開了原地,正在緩慢前進。

定位動了!車被開走了!

“遇上土匪了?”黃芪的聲音緊張氣來。

“車輛離開池口鎮,向著西北方舊世界公路駛去!”

“追上去!”

唰——

黃芪狠踩油門,任逸猛然覺得推背感上來了,沉重的車身瞬間飛起。

不知過了多久,殘陽照耀下,一輛殘破的裝甲吉普車出現在視野裏。

荒草起伏,玻璃破成白色蛛網狀,幹涸的血跡都發黑了。

“為什麽單獨剩下這一輛?”任逸皺眉,“大家警戒!”

鏢師們下車端起武器,很快形成一個包圍圈,一步步向著橫在荒草中的吉普車收縮。

任逸反手握住“象王”,登上駕駛座。

一切正常。

不一會兒,下方傳來某鏢師的聲音。

“少東家,這裏有兩輛轎車,損毀嚴重。看起來像是撞到了石頭上。”

任逸聞言跟了過去,相隔幾百米外的山麓上有一處車輛碾壓出來的小路,兩輛轎車橫在那裏。其中一輛沒有把握好方向,直接側翻出前車痕跡,陷在荒草裏。

另一輛狀況更糟,車頭撞得直接扁了進去。

“應該是車上的人遭遇了意外,方向不受控製,從山路上衝了下來,在這裏拋錨了。正好遇上了咱們的車。”任逸走到凹陷的車頭處,裏麵沒有人。

黃芪從背後走上來,若有所思地踢了一腳車輪,“那樣的話還好,至少不是土匪,說不定能避免一場血戰。”

任逸看著凹陷的車頭不語。他的想法沒這麽樂觀。

那麽,他們究竟遇到了什麽意外?

“少東家,車裏有個死人!”

前方探查另一輛吉普的鏢師大叫道。

“下去看看。”任逸與黃芪對視一眼,先後跳下小路。

死的是個四十出頭的男人,仰麵躺倒在後座右側,肚子上一個血肉模糊的大洞。

黝黑膚色,穿著一身被汗漬染得慌黃不黃灰不灰的襯衫,脖子上還有長期日曬留下的脫皮和癬,一看就是荒野上的流民。

這人的死狀怪異,左腿向著右側蜷縮,兩手拚命向門把手伸過去。臉上還保持著死前驚恐扭曲的表情。

像是左側的那個座位上突然發生什麽變故,他躲避不及。

任逸翻了翻已經幹涸的傷口,劃傷很不均勻,不是利器所致。

血洞呈橄欖型,不太規則,能明顯看出五個著力點,且著力點之間,發力不均。

像是人手的形狀。

任逸將自己的手蜷成爪型,湊上去比了比,大小不合適。

“像是女人的手。右手。”任逸沉吟。

黃芪湊到這具屍體脖頸處,道:“這裏還有更多指甲劃痕。”

“紅色的碎片,指甲油?”

“最有可能的是,這裏當時坐了個女人,她受到輻射汙染,突然變異。”任逸指了指屍體左側的空位。

“變異發生之後,車輛失控撞毀,正巧看到了前方咱們的車。剩下的人來不及收斂死者,立馬換車逃命。”

檢查完狀況的鏢師走上來道:“少東家,要追嗎?”

任逸沉下臉來:“既然已經找到這裏,就不得不追了。一個變異的人類,應該很好對付。被那些流民消滅了也說不定。”

端著平板電腦的鏢師走上前來:“好像是朝著剛建起來的流民堡去的?”

“荒野上沒有人煙,他們大概是要去求救。”任逸點頭。

“那正好了,”黃芪吹了聲口哨,“順便把貨送了。”

“就怕搶咱們車的也不是什麽善類。弟兄們,做好準備!”

鏢師們紛紛上車。

引擎轟鳴,一輛輛車前後啟動,車輪吱嘎作響,在地麵劃出弧形,煙塵四起。

車隊轟然而去。

山崖下,一棵生長在岩石中的鬆樹隨風搖擺。黑色柔軟的長發纏在樹上緩緩飄動,像是河底的水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