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碧衣蟬的第二個夢
迷迷糊糊中,任逸再次看到了碧衣蟬。
他點著燈坐在一張案幾前,身邊摞滿了高高低低的書本、竹簡。
不一會,一個小官吏端著另一摞東西放在了他的案頭:“道長,您要的有關北落門的修葺記錄,全都在這裏了。”
“還有這些您提到的……呃,私家野史,這些可不好找啊,費了我好大功夫。”
“有勞了。”碧衣蟬淡淡道。
那人討好新來的頂頭上司不成,臉色變了變,拂袖而去。
碧衣蟬撣了撣上麵的灰,隨手抓起一本。任逸不認識上麵的字,但碧衣蟬的記憶卻毫無阻礙地流入任逸腦中。
書裏講了一群怪異的僧人。
東漢永平年間,漢明帝劉莊夜裏夢見一位神仙,全身金色,頭頂日光。有學識淵博的臣子便告訴他,那是西方的得道者,神通廣大,稱為“佛”。第二年,明帝便派遣蔡愔博士及弟子秦景等十人前往西域求佛。
多年後,數十位褐發碧眼、高鼻深目、樣貌怪異的僧人忽然來到洛陽,並且,帶來了一具棺材。
他們說自己就是蔡大人請來傳教的僧人,可惜路途遙遠艱辛,蔡大人等十位使臣經受不住,在途中不幸離世。棺材中裝著的就是蔡大人的遺物。
明帝心中唏噓感歎,安排僧人們在洛陽中住下來,建造寺廟,傳教譯經,就這樣過去了好幾年。
直到某一天,蔡愔等人忽然回來了!
不僅如此,還用白馬帶回佛經四十二卷,以及兩位高僧!
他們根本就沒有途中遇難!
明帝震驚萬分,那之前那群西域僧人,他們究竟是誰?
看到這裏,任逸在夢中吐槽道:“這書跟修城門沒什麽關係嘛,誌怪雜談而已,碧衣蟬不會是在上班摸魚吧?”
明帝立刻派兵前去抓捕。那群僧人離奇消失了,整個洛陽城都找不到他們的蹤跡。
但是關於他們的詭異行徑,卻越來越多地上報到明帝眼前。
例如,他們喜歡在晴朗的秋夜,對著北落星祈禱,口中念念有詞,說著誰也聽不懂、卻令人毛骨悚然的話……
例如,有很多百姓聲稱,自己在天空中看到一隻巨大的虛幻的手掌……
“北落星。”碧衣蟬合上書,若有所思道。
嗯?任逸驚詫,不是摸魚?居然真的有關係?
碧褐發眼的怪異僧人……碧衣蟬也是綠眼睛,這事很奇怪啊。
他們不會是碧衣蟬的先祖吧?
接著,碧衣蟬做了一件讓任逸毛骨悚然的事情——
他壓低喉嚨,用任逸聽不懂的語調,發出一陣詭異的嘰咕聲。
任逸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騰地從**醒來。
“啊?已經回家了?”
看著旁邊熟悉的擺設,任逸撓了撓頭。
這次的夢跟前兩次不同,任逸終於摸到了些關竅。他掀開床鋪,刷牙洗臉都顧不上,立刻從桌子上胡亂抓出一隻還能寫字的圓珠筆,皺眉思考起來。
“這幾次的夢是有聯係的。上個夢裏,碧衣蟬自請去修築長安城的北落門。”
任逸咬了咬筆頭,開始查資料:“北落星、師門星,都指的是同一顆星,在隋唐後兩個稱呼合二為一,就是現在的南魚座主星。碧衣蟬確實說過,北落門就是那顆星的象征。”
“看來上次我錯怪他了,人家根本不是找工作去的,而是故意想辦法接近北落門。”
“但問題是,他接近北落門的目的是什麽?”
任逸想起夢中關於那些僧人詭異行徑的描述,“感覺像是某種邪惡儀式啊……碧衣蟬不會是想要模仿吧?”
“等等,秋夜,星星,聽不懂的低語……”任逸皺了皺眉,他忽然聯想到“金蟬”的行徑。
在進入陵州城前,根據許天薇的描述,他曾在殺掉據點守衛後,轉身麵對夜空,說了一句令人無法複述的話。
“……難道,”任逸大腦飛速運轉,“偷襲陵州的背後勢力,就是這群僧人的後世徒眾?”
“那他們究竟為什麽突然出現在陵州?”
樓下傳來叮叮咣咣的聲音,任逸走下樓來,正好看見全員打掃衛生的場景。
經過昨晚一場激戰,一樓內外被打得稀爛。從城門口返回後,所有人顧不上休息,立刻開始打掃門前的狼藉,將打碎的置物架、茶幾、擺設等等清理出去。
此時已經弄得差不多,大多數人參與出城的都歇著去了,隻剩下幾個不知道究竟發生了啥的,進進出出地倒垃圾。
“你小子福大命大啊,這幾天城裏那麽凶險!全城人的命都快沒了!事情解決了你才慢悠悠回來。”
正在掃玻璃渣的幾人聽見了任逸的腳步聲,笑道。
“聽說你剛進城就嚇暈過去了?”
大廳裏響起一片笑聲。
??任逸滿頭問號,這都是誰造的謠?
“聽說一堂的弟兄們跟巡城司幹起來了!那場麵你沒看到,可惜了。”
“幸虧他不在,他在場還不得嚇哭了啊!”
鏢師們哈哈大笑。
唉,有苦說不出啊,任逸搖了搖頭。
叮咚、叮咚……
就在大廳正熱鬧的時候,進門處突然傳來一連串電子門鈴的響聲,眾鏢師抬頭望去,一位穿著白色套裝西服的美女站在門外,她高挑美豔,曲線動人,像夏日的一朵雲般讓人眼前一亮。
“哇!”手裏拿著笤帚拖把的男人們眼都直了。
任逸回過頭看了好幾眼。他倒不是饞人家身子,隻是覺得有點眼熟。
唉,也不能怪我,最近新認識的女人數量有點多……任逸撓了撓頭。
“巡城司。”美女突然亮出證件。
“……哦。”所有人瞬間正經起來,臉上寫滿沮喪。
哎?這不是許天薇嗎!
任逸恍然大悟,不穿製服一下子真認不出來她!
許天薇抱著雙臂環視眾人,像麵對自己下屬一樣幹淨利落道:“我們要為某位要員雇傭保鏢,為期兩天,每天薪資兩萬。你們誰有空?”
兩、兩萬?鏢師們眼睛又直了。
當保鏢能有啥難度?就充場麵唄!
一天兩萬,這比美女還香啊!
“來來,進門說!”
門口正在掃地的是三堂的標哥,聽她這麽一說,剛剛減退的熱情再次湧起,立馬扔下手裏的掃帚,拉開大門將人迎進來。
“我這月沒錢了讓我來!你啥水平啊,我可是從沒出過一次意外的金牌鏢師……”二堂的孫曉虎搶道,自告奮勇地拚命拍胸脯。
“巡城司給錢,就是大方啊……”任逸一邊感歎,一邊走下樓梯。
“任逸?”許天薇聽見聲音抬起頭,一雙朦朧的大眼睛順著樓梯看了上去。
“你甭管他,他沒空。”
標哥和孫曉虎移動身影擋住她看向任逸的視線,“為了要員的安全著想,當然應該雇個靠譜的高手,比如我。”
“我們這些老鏢師,可是把信譽當成自己的命啊!這麽大的招牌,絕不能砸在自己手裏!您放心,隻要接了任務,絕對包您滿意!”
“像他這樣的小年輕,肯定沒經驗啊,路上遇到意外他怎辦?”
“遇到意外……有道理,”許天薇點了點頭,“在坐……不是,在站的各位都有空是嗎?那就都去吧。”
“啊?”
門裏門外掃地的鏢師們愣了,互相看了看,一共八個人呢。
許天薇抬手看了看表:“任務從現在開始。結束後,傭金立馬到賬。”
這、這就開始了?
眾人看著她一生白衣的苗條背影呆了幾秒,呼啦呼啦衝到櫃台旁摘下各自掛在牆上的車鑰匙,一股風似的衝向了後院。
他們一走,大廳頓時安靜下來。任逸走下樓梯,撿起地上掃到一半的碎玻璃渣子,叮叮當當全都倒進垃圾桶。
李姐也從櫃台後走過來幫忙收拾,委婉地勸道,“你也想去嗎,可那畢竟是巡城司的任務,肯定不好做啊。要不人家雇那麽多人幹什麽,天底下哪有白吃的午餐。”
任逸剛從城外回來,那股累勁兒確實還沒緩過來。
嗯……不去也好。
任逸忽然想起,昨天將“厄難寶函”轉化成植物狀態之後他就昏了過去,根本不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麽。
他記得,那東西的初始狀態是個首飾盒。
那東西究竟被藏在了哪裏?
自從接二連三容納“鬼佛”與“霓裳”之後,任逸忽然感覺自己多了個撿破爛的毛病。這樣不好。
但是,萬一可以廢物利用呢?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任逸點了點頭,“沒事,不出城也罷。最近四堂還在運煤?好長時間沒參與集體活動,感覺跟大家都疏遠了。”
“你想通就好。”
李姐笑著點點頭,“就是,幹嘛非要去城外拚命呢,小逸你又沒有拳腳功夫防身。運煤的工作快結束了,你這幾天要是閑著,去幫忙盯著點。”
“正好,我工資還沒存,順便一起去了……”
任逸思索著,啊對了似乎白恒磊以前在群裏說過他有“渠道”,要不把錢投給他,多賺點利息?今天等他下班了問問。
李姐忽然道:“對了。你沒什麽經驗,姐多囑咐一句,要是遇見那群無賴,盡量不要起衝突,千萬別吃了虧。”
無賴?任逸一愣,才反應過來,應該說的是掌握了陵州黑市、賭場、放貸、銷贓等黑色買賣的組織,極夜堂。
李姐歎了口氣,“那群無賴常年盤踞在碼頭,來往過路的都要分一杯羹。”
“他們大小也算陵州城的一股勢力,平時跟咱們兩不得罪。偶爾要到咱們頭上來,數目都不大,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過去了,跟他們計較,實在太耗精力,像一群蒼蠅一樣,一打就散了,然後暗地裏給你使絆子。”
“放心吧,沒那麽容易碰上的。”任逸點了點頭,從櫃台取下一把貨車鑰匙,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