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誰是臥底
“後退!後退!”
喊話的喇叭開始被用來維持秩序,第二支隊的隊長麵紅耳赤,汗流浹背,可還是阻止不了不斷湧上來的人群。
眾人的情緒越來越激烈,每個人都涕淚橫飛,拚命地撕扯著巡城衛們的頭盔、防彈背心。
他們的槍成了阻攔人潮的普通木棍,隨著一波接一波的衝擊,劇烈地前後搖晃。盾牌成了一麵麵危牆,裏麵原本無堅不摧的巡城衛此刻變成了海上的一葉小舟,四麵都是洶湧的巨浪。
遠處紅燈閃爍,巡城司其他各部門察覺到了這邊的異狀,開始支援。
“許天薇!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對策部領導通過對講衝她大喊,“還嫌這幾天不夠亂是不是!剝奪你的……”
喀嚓一聲,許天薇關閉了對講。
眾人忙著應付激憤的民眾,沒人注意到許天薇悄悄繞到了吉普車中,眼神瘋狂而冰冷,端起一架電漿機槍。
就在膠著之時,每棟居民樓走廊裏的擴音器同時發出一聲尖銳、響亮的警報聲,瞬間響徹整片夜空。
整個陵州城安設在不同位置的音箱一齊響起,由遠及近,此起彼伏,巨大的噪音將半片天空籠罩。
三聲警報後,萬籟俱靜。一個異常甜美的女聲由數百喇叭同時播放出,匯聚成一股震耳欲聾的強大壓迫力:
“能力者‘金蟬’攜帶封印物‘厄難寶函’,於兩天前的淩晨非法闖入。”
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震懾住了,停下手裏的動作,不由自主抬起頭,看向聲音的來處。
“這個聲音?是忒彌斯女神!”
巡城司巡城衛紛紛仰頭尋找,“女神之前怎麽突然沒了音訊,今天為什麽又出現了?”
女神的聲音依舊婉轉:“‘厄難寶函’,外形與普通首飾盒無異,可被負麵情緒激活,從而將目標地點籠罩。隨著負麵情緒的加強,封鎖會變得越發堅固。一旦封鎖,無法再次打開。寶函會吸收其中一切生命能量,直至枯竭。”
任逸在城外,模模糊糊聽到女神的聲音在陵州上方擴散。
現場眾人仰頭聽著,情緒逐漸憤怒,“封印物?難道這幾天的凶殺案,都是為了激活它?”
“那這個人現在在哪裏!”
“一定要抓住他!”
就在這時,天地間浮現出一個巨大的純白人影。
白影形如一尊大佛,下半身透明,上半身懸浮在高空,俯視眾生。
眾人被這景象震撼,忘記了爭執與怒氣,全部仰起頭呆呆地看著。
巡城司也驚呆了,惶恐地拿起對講機道:“這是……這是什麽!”
“剛才就是它在說話?它就是忒彌斯女神嗎?女神居然還可以轉化成無實體的形態?”
“女神為什麽會突然出現在這裏?收容條件不是被破壞了嗎?”
在眾人的驚歎聲中,白影逐漸清晰。
那是一尊純白的女性雕像,雕刻著華麗複雜的長發和珠寶,眉目精致美麗,栩栩如生。
這是陵州百姓第一次看到如此震撼的場麵。
“這是什麽?是神仙嗎?”
“這世上,怎麽會有神仙……”
“神仙有什麽不可能?降臨者都出現了,還有什麽不可能!”
“神仙顯靈了?我們是不是有救了!”
眾人歡呼,陷入瘋狂的喜悅與沸騰,心中恐懼逐漸被驅散。
隻有許天薇愣在原地,臉上表情變得僵硬,惶恐。
沒人注意到,她的身形一晃,像是從夢中驚醒,臉上現出一陣迷茫。
緊接著,身邊某個神情激動的平民百姓,突然變了臉色,匆匆轉身,擠進了人群之中消失不見。
……
“好了,”任逸在遠處長舒一口氣,“此時此刻,陵州完成人心統一,戰局完全向著我方傾倒。”
“但是,這隻是最初的勝利。”他看向遠方的黑夜,“還需要將他從人群中逼出來!”
突然,天空中白光唰唰閃過,穹頂之下歡呼的人群突然開始變得老邁、遲緩,他們的頭發迅速花白,挺直的腰杆彎了下去,皮膚上開始出現皺紋、斑點……
“不好,‘厄難寶函’開始吸收生命能量了!”白恒磊大喊,“任逸,快想辦法!”
任逸冷汗立馬流了下來,怎麽辦?
他忽然想到,“天圓地方”中那麽多人,還有很多,根本不知道他們有什麽能力……
遇事不決問網友!
任逸再次將意識向著旋轉的“天圓地方”中灌入,波光衝擊球體,將每一個字都浸得熠熠發光。
“江湖救急!兄弟們!”任逸大喊。
A彩鋼瓦廠李:又出什麽事了?
“日後我一定加倍還,給大家多謀福利!”
偃師:你好麻煩啊。
吞天:有什麽事說吧。天地道本來就是互幫互助,互為一體。
“多謝多謝……”
任逸瘋狂求爹爹告奶奶,突然注意到“吞天”這兩個字,明顯一愣,“哎?你這能力,有什麽作用?”
吞天:害,其實也沒什麽,跟變戲法差不多。就是我可以瞬間製造出完全無光的黑暗空間。
吞天:我覺得挺無聊的。最多刺殺方便些。
“這太有用了好麽!”任逸大呼,“就要這個了!”
剩下的,就是考慮怎麽將“內鬼”找出來……
任逸陷入沉思。
欽南城的戰鬥中,他很輕易就控製了大半人口。這經驗能不能用上?
“‘天圓地方’……生命能量共享……”
任逸突發奇想,既然能力可以任所有人隨意借用,那生命能量也可以吧!
這個功能不一定隻有我自己能用!
“白恒磊,”任逸再次用意念觸碰“富江”二字,“用你的能力向所有人發出指令,沒有同一時間執行的,就是我們要抓的‘金蟬’!”
“不可能做到吧?”他猶豫道,“我的影響範圍根本沒那麽大!”
“隻管去做!剩下的,我會幫你的。”
任逸不再多說,用盡全身精力催動“天圓地方”,金潮倒灌,源源不斷向著“富江”二字衝擊。
白恒磊凝神,“既然這樣,也隻有試試了。”
陵州城中,他不動聲色地站在鏢局淩亂大廳中,聽著外麵人聲鼎沸。
忽然,激昂的人群感覺到了有什麽不一樣,一股莫名的衝動不受控製地躍入他們的腦海,迫不及待地想要聽從某個指令!
“趁現在!”任逸的聲音悄然傳來。
白恒磊全神貫注,讓自己的能力像水波一樣順著大街小巷蔓延而去,無形地在巷道間衝撞旋轉,迅速將所有混亂的百姓包括其中。
“怎麽了?這是怎麽回事?”
人們驚慌失措。
“現在!所有人站成矩陣!”
突然,一個念頭莫名蹦了出來。
唰——
人群忽然自動分開,像是棋盤格一樣分布均勻。
隻有一個穿著粉色珊瑚絨睡衣的女人,像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一樣,愣在原地,異常突兀。
“就是她!”白恒磊大喊。
人群立刻齊刷刷轉身,一齊麵對那個女人,將她團團包圍。
眾目睽睽之下,隻見那個女人突然一晃,臉上驀然變了表情,驚恐地看著將她包圍的人群,尖叫了出來。
“蹲下!”
又有一個念頭湧現出來,所有人整齊劃一,一瞬間矮了下去。
還是那個女人,直愣愣地杵在原地。
白恒磊大叫:“還跟我玩兒虛晃一槍是吧!”
女人突然詭異一笑,空中嗤嗤作響,遠方又有一隻巨眼正在睜開!
“要逃了!”白恒磊驚呼。
“‘吞天’。”
白恒磊的耳邊,突然響起一個女人清冷的嗓音。
“天圓地方”急劇轉動,電光石火,陵州城的天空在一瞬間黑了下來。
像是一大顆濃稠的墨汁滴入清水,所有人驚恐尖叫,像是忽然得了眼盲症一樣,什麽都看不見。
看不見的,也包括天空中滾動的巨眼。
“你是?”白恒磊忽然感覺到身邊微風浮動,似乎空曠的鏢局大廳多出一個人。
“我是‘巽風’。是任逸讓我來幫你的。”女人輕輕出現在白恒磊的身後,淡漠道。
任逸悄聲道:“她會幫你支撐住黑暗,你趁著現在的機會,去抓人質!”
“好、好的。”
任氏鏢局門前一片恐慌叫喊,就連任遊都全神戒備,沒有察覺到四周氣流一陣扭曲後,白恒磊悄然消失不見。
下一秒,白恒磊出現在城南療養院陌生破舊的走廊裏,一片漆黑,寂靜無聲。
憑借著從記憶,他徑直走向四樓右側走廊盡頭那間病房。
推開門,白恒磊從口袋裏摸出打火機,撥了幾下齒輪,一簇微弱的火光竄升起來,將周圍的一小圈黑暗照亮。
捏著打火機走了過去,病床前的景象漸漸變得清晰。
條紋被褥是掀起來的,枕頭上還依稀殘留著脖子壓出的痕跡,很明顯之前有人躺在這裏,走得又很匆忙,沒來得及掩蓋。
就是“金蟬”!
白恒磊繼續移動火光,旁邊一個輸液的架子上麵還掛著營養液,不過已經流空了,一支軟管垂下來,地麵灑了一灘水漬。
“你說他會藏在哪?”白恒磊舉著打火機環視整間屋子,小聲道。
遙遠的陵州城外,任逸緊皺眉頭,通過白恒磊傳輸過來的視覺畫麵,細細思索著。
“金蟬”當時的時間很緊迫。
搬動一個成年男人又很費力,也不好藏……
他會把自己的軀體放在哪裏呢?
突然,任逸的眼神聚焦在地麵那灘藥水上。
“蹲下,往床底看!”任逸道。
白恒磊遵照他的指示立刻蹲下身,伏在地上,向著床底看去。
果然,一具毫無知覺的身體躺在那裏,身上穿著療養院的病號服,男性,身體瘦削,長臉,頭發邋遢!
“找到了!”白恒磊驚喜大喊。
“沒錯,最危險的,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任逸看著眼前這個陌生的對手,露出一個冷笑。
“好了,可以結案了。”任逸平靜道。
空氣再次扭曲,白恒磊攜帶著這具軀體一同消失。
任氏鏢局門前,巡城司已經緊急打開所有車燈及備用電源,一盞盞雪白的光芒亮起。可那黑暗如同有形的活物一般,將光芒吞噬殆盡。
“開燈啊!”指揮官看著絲毫沒有變化的黑暗大吼。
“已經開了啊,”巡城衛們大驚,一時間亂了陣腳,“這,這是怎麽回事?又出了什麽變故?”
這時茫茫黑暗中,突然傳來白恒磊響亮的聲音。
“一切都結束了!”
“這聲音是,白隊?”眾巡城衛驚訝地在黑暗中辨別著方向。
眾人向著聲音的來處轉頭,赫然發現空中的黑暗正在緩緩消失。
一夜過去,此刻正是天亮。天空變得暗藍,一束束白色光線穿透雲層,在城東緩緩升起。
那穿著粉紅睡衣的女人驚慌抬頭,難以置信地看著天空,將她團團圍住的百姓已經在黑暗中撤離,四個巡城衛早就來到她的身邊,將她雙手反剪。
她不停掙紮咆哮著,一切都是徒勞,一副約束能力者的特製頭盔套在了她的頭上。
天光逐漸大亮,光芒中,任氏鏢局大門逐漸敞開。
任遊與白恒磊架著一具了無生氣的軀體,緩緩走下台階。
那具人體咚地一聲被扔在她眼前,她的臉上立刻露出死灰般絕望的神情。
“這就是你的真身吧。”白恒磊道。
這場景看在數百巡城衛眼中,所有人大驚失色。
“白隊!”
“找到了?他是怎麽做到的?”
“難道,剛才的黑暗是他出手?”
無數疑問都化成了難以言喻的震撼。
被按住的女人抬起頭看著任逸,眼神異常怨毒:“你是誰?竟敢壞了我的大事!”
“怎麽可能!我怎麽會輸給你!”
她破口大罵,雙眼漲得血紅。
“你們等著!事情沒完!”
說罷,女人突然張大了嘴巴,呼吸急促,四肢瘋狂地在巡城衛手中掙紮。
“喂!”白恒磊緊張大喊,“小心變故!”
她身邊的一群巡城衛立刻衝了上來。
可是已經晚了。猝不及防地,她的頭突然垂下。
“金蟬”的精神體自盡了!
女人自身的精神體會到體內,茫然睜開雙眼環視四周,發現自己莫名站在街道中間,頭上套著古怪的頭盔,還有巡城衛一左一右地押著自己。
她一聲尖叫,暈了過去。
“完了,線索斷了……”
“‘金蟬’隻是一個棄子。”白恒磊的腦海中,城外的任逸忽然道。
“他隻是負責運輸和激活寶函的棄子。有人將寶函交給了他。”
“沒關係。這裏就交給我來負責吧。”人群中響起一陣腳步聲,一個臉色疲憊、一身塵土的高瘦女人出現在任逸眼前。
是許天薇。
“造成現在的局麵,畢竟跟我有關。是我太過粗心,以致被人利用。”她眼神低迷地歎著氣,看向滿大街尚未散去的百姓,和荷槍實彈的巡城司眾人。
白恒磊走上前道:“許部長,不能這麽說,這不能怪你。”
“我這人很沒用,也不是體術類能力者,當初申請加入城防部,上頭是絕對不批準的。”許天薇搖了搖頭,“但是,我的能力相當於人形監控攝像頭,上峰再三考慮,還是答應了我的請求。”
說到這裏,許天薇走向氣息全無的“金蟬”:“我可以讀取別人腦內畫麵。隻要大腦保存完整,即使死人也不例外。”
……這叫很沒用?
在遠處監聽的任逸皺起眉毛,今天遇到的人怎麽一個兩個都給我玩凡爾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