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驚變

“他們燒了一具屍體?”

門背後,黃芪看得逐漸緊張,用胳膊肘用力撞了撞任逸。

這裏確實有問題!

“你說,剛才被燒掉的人究竟是不是劉堡主?”黃芪道。

任逸搖了搖頭,“我不確定。劉堡主失蹤已有一個月,如果現在才遇害,未免有些說不通。劉少爺沒必要非得挑我們這些外人還在的時候下殺手。”

門口閃出來四五個穿著黑色防彈衣的身影,身手敏捷地四下查看。

“你看,他們雖然全程高度緊張,但處理屍體的流程很熟練。全程沒有一個人張皇失措,也沒有人大喊大叫。像是司空見慣。”

“也就是說,這絕對不是他們燒毀的第一具屍體。”

“不是第一具?”黃芪喃喃重複,“難道,出現了好幾個……劉堡主……”

黃芪忽然住了嘴。

“好幾個劉堡主?”任逸像是抓住了什麽關鍵線索,“那個紅衣女,劉堡主的秘術蘇雯!”

任逸急忙道:“我明白了!他們都被汙染,而這種汙染會使人死後無限再生!”

“劉堡主死在了這裏,而蘇雯攜款逃了出去!”

突然。黃芪背後紅影一閃,一道淩亂的長發從樓梯上方倒掛下來。

“小心!”任逸一掌推開。

紅衣女裂開層層疊疊的獠牙,一口咬在任逸右臂上,鮮血飛濺。

“……怎麽又出現了!”任逸大喊一句,一腳踹出去,獠牙撕下半條袖子和帶血的肌肉,紅影向後跌去,狠狠撞在鐵欄杆上。

咣——

狹小的樓梯間內,震耳欲聾的聲音在回響,感應燈轉著圈一層層亮起。

任逸頭皮發麻,這下豈不是暴露了?

紅衣女像個巨型蜘蛛一樣姿態詭異地爬起,僵硬地揚起脖子擰到一個違反人體規則的角度,猛然咆哮一聲,子彈一樣衝了過來。

“什麽人!”

“這邊,快!”

大院裏幾聲怒吼,劈裏啪啦腳步聲響起,所有四周溜達著的黑衣人瞬間扛起武器,舉著盾牌,向後門包抄而來。

大門被一腳踹開,在肅殺的夜裏發出令人心驚的巨大聲響。

衝進來的全副武裝的人看到變異的蘇雯之後,臉上都現出了片刻難以置信的驚恐。

“還愣著幹什麽!”領頭人一腳踹開他,反曲弓瞬間拉滿。

蘇雯麵對曾經的同事毫無反應,喉嚨裏嗬嗬作響,騰空而起。

嗖——

空中一聲淩厲嘯響,半空中長發狂舞的蘇雯猛然改變了軌跡,被撕扯著向後飛掠。

利箭當胸穿過,將她死死釘在牆上。牆體瞬間以她為圓心,綻開蛛網般的裂縫。

蘇雯成了網中的獵物,瞬間肌體失去了所有力量,塌了下去,在牆麵憑借慣性搖**。

箭尾顫抖不停,還在發出輕響。

厲害了。任逸在心裏感歎一句。

緊接著,盾牌後又走過來四個黑衣人,拔下箭矢,麻利地將人抬向鍋爐房。

任逸第當麵看到這樣的善後處理,覺得心中的猜測八九不離十。

這時,盾牌圍成的移動屏障緩緩分開,出現了堡主之子劉文瓊年輕斯文的臉。

“你們殺了她?”

“……你們殺了蘇雯?”

劉少爺眯起雙眼,這是任逸第一次在他溫和的臉上看到**裸的仇恨。

“不是我們。我們隻是在城外遇到了她。當時一群流民占了我們的車,蘇雯是被他們所殺。”

“他們騙了蘇雯,搶了她的錢。”

任逸不知如何證明自己,隻能盡力平靜陳述。

一瞬間,所有全副武裝的衛兵臉上都現出了任逸難以理解的恐懼與絕望。

聽到這句話,劉文瓊的雙眼露出一陣失焦的恍惚。

一直以來西裝筆挺的後背塌了下去,一下子泄了氣。

“原來……蘇雯已經死了。”他茫然轉身,揮手推開擋在身前的防爆盾牌。

“怪不得,這麽多天,我都沒有等到她……”

劉文瓊喃喃自語,把一頭霧水的任逸扔在原地。

他這是相信了?

看來,蘇雯不是劉堡主這邊的,而是劉文瓊這邊的。這跟他原本的想象還是有出入。

難道是堡主兒子勾搭了他爹的女秘書,合謀害死了劉堡主?

任逸快速思索。

那蘇雯為什麽出現在城外?

難道是蘇雯想要獨吞財產,結果遭遇不測?

“少爺,現在怎麽辦。”濃重的不安在衛兵中擴散,背著反曲弓的隊長走過去說道。

劉文瓊深吸一口氣,用力支撐起自己道:“警戒。馬上就要出現了——”

聽到這裏,任逸眉頭一皺:“馬上就要出現了?你怎麽知道?”

任逸話音未落,就聽見鍋爐房內響起一聲驚恐尖叫。

一個渾身是血的男人連滾帶爬衝了出來,指著身後用變了形的聲音叫到:“出現了,快!快!”

任逸剛落下去的心髒又猛然懸了起來,鍋爐房大門敞開,深邃的黑暗裏白霧浮動,像是某種有生命的東西一樣,蠕動著,擴張著,瞬間將他眼前籠罩,鍋爐房的輪廓隱沒進白霧中。

太奇怪了,任逸自出生以來就沒見過這麽濃的霧氣。

全身防護的護衛隊見此情景,立馬舉起盾牌合攏陣形,在院內寬闊空地上結成一道屏障。

任逸感到被一股力量拽著衣服向後拖去,還沒反應過來時,一麵特殊鋼材焊接而成的巨大盾牌就杵在了眼前。

盾牌窸窣抖動,從中間迅速分開一條小道,衝出去一個頭臉全部包裹在防護罩裏的衛兵,拖住那匍匐逃竄的男人的右腿,唰地將人拉回盾牌後。

白霧忽然像蛇一樣昂起,在空氣中攪動起旋渦,向著盾牌俯衝直下!

盾牌後,幾十支利箭瞬間齊發,向著縹緲的霧氣飛去。

白霧在空中驟然凝聚,形成數個人形。

全都長得一模一樣,國字臉,梳著三七分,右臉頰長著一顆突出的黑色肉痣。米黃色的風衣,過時的金表。

眉心一顆彈孔,血肉翻起,腦漿和血液淋淋漓漓地流下。

“這就是劉堡主?”任逸眉頭一跳。

“呃啊啊——”

這些一模一樣的複製體同時將嘴巴撕扯到一個人類難以企及的角度,衝了過來。

他們渾濁的、擴散的瞳孔中,逐漸倒映出一個個飛速接近的光點。

噗嗤、噗嗤!

一聲聲利刃沒入血肉的沉悶聲音接二連三響起,白霧裏衝出的詭異身影陸續跌到在地。

“收拾了吧。”劉文瓊疲憊卻沒有一絲感情的聲音響起。

盾牌紛紛閃開,十幾個衛兵上前,有的拿著舊床單有的扛著高壓水槍,嫻熟而沉默地開始打掃地上的血跡。

“少東家,堂主,出了什麽事?”

大院外響起一陣腳步,鏢師們各自帶了家夥,劍拔弩張地將大門圍了個水泄不通。

常在荒野上走,黑吃黑的事屢見不鮮。

任逸與黃芪對視一眼,趕緊走了上去。

“流民堡中的家事,與我們無關。”任逸靠近門縫喊道。

“我們也回去了。”說罷,任逸看了劉文瓊一眼。

“慢著!”劉文瓊突然轉身道,“二位還不能走。”

唰!

兩把反曲弓拉滿,緊貼著任逸與黃芪的後背。

任逸側目,瞬間調動體內透明球體,空虛中光芒如雷電般劈啪大作,光流如潮水逆流而上,衝刷壁上凹凸字體。

“你什麽意思!”

門外鏢師們一聲大吼,門縫底下腳步晃動,槍械哢嚓上膛。

隔著鐵門,細密紅點落在劉文瓊身上。

“沒別的意思。”劉文瓊笑了笑,毫不在意地走出瞄準範圍,對任逸道,“您是陵州鏢局的少東家,我是流民堡的少主。誠心交個朋友,咱們借一步說話。”

說罷,劉文瓊轉身,向著剛才被打爛了的樓梯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