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離開
9月了。
燥熱的天氣還是沒有離開南京。也沒有離開年輕的職業選手們。
整個俱樂部仍然糟心事重重。
林茵也是。
她還在想許歌那天說的話。三個月給她回複，那不等於要她死嘛。
“你要那麽想他你現在就飛去雅加達呀。”徐妮妮在視頻裏邊扣指甲邊說。
自從她對Heart粉轉黑後，她連直播都不上妝了。整天無所事事，還想著要換工作。
“你要換工作的話換什麽啊？”
“沒想好，應該還是和遊戲有關。可能解說吧。”
“解說？”
“我想過了，現在最缺女解說了，化點妝聲音嗲一點很容易火的。”
“那火了你幹嘛？”
“拍電影接廣告，然後把錢甩在Heart臉上啊。”
林茵聞言撲哧笑了出來，“他欺負的是我，又沒欺負你。”
“欺負我閨蜜就是欺負我！”
林茵聞言眉眼彎了起來，難過的時候真是幸好身邊還有一個瞎嘮嗑的。
*
林茵去叫青訓營的崽子們起床的時候，大家都已經整理好東西早早地來到訓練室了。
“今天都這麽乖的嗎？”林茵問道。
隊伍一個刺頭，平日裏跟林茵關係比較好，就問道：“林茵姐姐，Sun會退役嗎？”
林茵怔了一下，“我不太清楚。大家還是趕快訓練吧。”
“Sun跟我們是同一批訓練的，他是我們裏麵成績最好的。”
“……”
林茵頓了一下，曾經的好不好，現在再看來，也沒有意義了。
“總之你們先把東西弄好教練一會兒就來了。”
林茵基本上是倉皇離開訓練室的。
Sun成為隊伍最年輕的職業選手時，當時有多少青訓營的同伴羨慕他，現在就有多少人為之可惜。
*
偌大的大廳休息區裏，淺山正在敲煙灰。
這間大廳原本是他們作為辦公用的，後來俱樂部的成員們喜歡，就把它改造成了娛樂休閑區。
台球、大型遊戲機、小型投籃框、桌牌區、抽煙區……應有盡有。
所以一般來說這裏也是最鬧騰的，但今天卻格外訝異。
“你真想退役？”淺山淡淡地問了一句。
“……說好的。”Sun雙手緊握著，看不清情緒。
“現在沒人讓你信守承諾。”
“但是說好的。”
“說個P！”淺山說著甩掉了煙頭，煙灰缸跟著掉落，裏麵的煙灰盡數撒了出來，在地上弄髒了一小塊地方。
淺山扯了扯嘴角，“White我是自己想賣出去的。你的話，我相信你是有實力的，我不希望你那麽年輕……你見過誰就國際賽上去打了幾場，轉頭下來就退役的。你甘心嗎？”
“……”
“心髒跟你聊過了？一次也聊了。”
“嗯。”
“但還是想走是吧。”
“嗯。”
“那你現在就退役吧。省得你爸天天跟我打電話說你不適合這個，你不適合那個。”
……
Sun抿了抿唇，抓著手機真就扭頭走了。
淺山看他那高大卻埋著頭的背影，頓時氣不打一出來。
“你就過你爸安排好的人生吧！”
“膽小鬼！”
淺山說的是挑刺的氣話。他把Sun當年和他傾訴的理想抱負重新拎出來，他知道這樣會讓Sun不舒服，但他就想讓他再不痛快一點。
再不甘心一點。也比現在卑微懦弱要來得強。
*
林茵見到Sun的時候，Sun還是在天台。這時她不會想說他是不是要自殺了，但他知道他一定很需要一個人抱抱他。
林茵怔在原地，盯著Sun看了好久。後來Sun抬眼起來看她的時候，她有一種被抓到偷窺的羞怯感。臉頰紅了。
Sun朝她微笑了一下，林茵隻好踮起腳，也慢慢向他走了過來。
“要回無錫了？”
“嗯。”
“為什麽呀。”
林茵知道這句話一定有很多人問過Sun。但她還是想問，明明這麽年輕，明明還有很多次機會的。
“……”Sun聞言沒有說話，而是拿起手機給林茵看自己的手機鎖屏。
鎖屏壁紙是一個穿紅色裙子的女人的背影。那人林茵也有關注，是個叫kk的網紅。
“你喜歡她？”
Sun搖了搖頭，然後滑動了一下鎖屏，出現的是林茵的側顏圖片。
好像是半年前活動現場的圖片。
原來在那個時候，她一眼喜歡上許歌的時候，也有人一眼看見了她。
“你來俱樂部的時候，我很高興。”Sun說話的時候很慢，但聲音聽起來很舒服。
“我……很喜歡遊戲。但我，最近想，它可能……不太適合我。”Sun說著的時候，眼眶已經有些紅了。
White說過Sun有社交恐懼症，不能很好地表達自己真正想要的東西。如果他真正表現而不拐彎抹角的話，那一定是他付出了極大努力。
說出遊戲不適合自己的Sun，內心一定很痛苦吧。
所有人都勸他留下，可是有沒有想過萬一他留下了還是做不好該怎麽辦。於是林茵決定跳過這個話題，她跟他說，“無錫的錫幫菜好像很出名，以後我去無錫要請我吃飯呀。”
“嗯。”Sun點了點頭。半晌，Sun又打開了自己的手機相冊，然後刪掉了KK那張圖片。刪掉那張他一直以來的偽裝。其實自打林茵進俱樂部，他就開始卸下自己的偽裝的。想像葉子說的那樣，努力去嚐試。
然而事實證明，他可能真的不擅長吧。
不擅長打職業，也不擅長追女孩子。
Sun刪掉kk那張圖片退出來的時候，林茵看見了他相冊裏的照片，很多她的偷拍，而且把她拍得很好看。
林茵抿了抿唇，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我不會刪掉的。”
“嗯？”
“在沒有新的喜歡的人麵前，你的命運就是被我喜歡。”
命運……
非常中二的回答。
十足的二次元網癮少年口氣。
林茵笑了一下，聳了聳肩。
“那我也沒辦法了，隻能砍了你了。”
聽見“砍”這個詞的時候，Sun明顯睜大了眼睛。林茵連忙擺手，“呀，不不不，就是個形容詞，不會真砍了你的。”
半晌，Sun想起一件事，然後打開了手機裏的絕對英雄。還看了一眼林茵。
“和我打雙排嗎？”
“嗯。”
林茵得到肯定地回答後，邊打開遊戲頁麵邊嘟囔。
“我很菜的啊，你別嫌棄我。”
打開遊戲頁麵時，插入了旅遊app的廣告。是雅加達的機票折扣廣告。估計是因為她這幾天一直在搜索雅加達。Sun看了一眼頁麵，沒有說什麽，而且邀請了林茵。林茵的遊戲ID是許歌的小樹苗，人盡皆知。
這也是Sun不想輕易暴露自己喜歡的原因。但是後來在葉子的分析下，以為他們不過是純粹的偶像與粉絲的關係。現在看來，好像也不隻是這層關係。
今天匹配的路人隊友都異常溫和，就是都菜。
Sun在保護隊友和保護林茵之間來回奔波。
很像和許歌的那場雙排，都是被大神保護，都是整個絕地之巔隨便浪。不一樣的是，Sun永遠是在你需要的時候衝出來保護你，你不需要的話就退回去保護隊友。
而許歌，是帶著林茵一起衝殺。
哎，又想起許歌了。
*
和Sun打完雙排後，林茵就買了去雅加達的機票。Sun真的很好，性格好，長得也帥，家裏也有錢。比起許歌總是高高在上，遙不可及，Sun似乎更接地氣，也更適合林茵。
林茵終於知道為什麽她總覺得許歌的喜歡模棱兩可了。模棱兩可的是她，從來不是許歌。許歌是溫柔，是對所有人都好，但許歌總是騰出一份空間，對她更好。
他真的如他所說，每確定一份感情就會全力以赴。
她自卑她比不上他的前女友們。但是，現在的許歌喜歡她不就夠了嘛。
她不知道這段感情能走多遠，可能一兩個月，可能兩三年。
但她想在現有的時空條件下，努力做到最好。
這一點，終究注明她和許歌是一類人。和Sun的不是。
*
Sun回無錫的時候，是林茵送行的。他想悄悄地走不驚動隊友，所以早上七點多就出發了。
“到家了記得打個電話，報平安。”
當生活助理當久了，林茵發現自己說話都跟老媽子一樣了。
“嗯。”Sun點了點頭。
九月份的太陽還是很大，Sun把手裏的遮陽傘拿到林茵手裏。
林茵伸手去接的時候，Sun握住了她的手，然後俯身了身子。
林茵嚇得連忙閉緊了自己的眼睛。
Sun苦笑了一下，最後隻摸了摸她的頭發。一如許歌離開的那個淩晨所做的那樣。
“明明是個小屁孩還摸我頭發。”林茵想著伸手要報複性地去揉Sun的腦袋。卻發現因為他過高，所以摸起來顯得有點艱難，不能很隨性。
Sun見狀便低下了頭，任由林茵把他的頭發弄得一團糟。
“回無錫也要照顧好自己啊，記得吃早飯。”
更像老媽子了。林茵想。
不過Sun沒有嫌棄她，而是莞爾笑了笑。然後把行李都搬進後備箱，上了出租車。
車子開動之後，Sun就帶上了耳機玩起了手機遊戲，沒有再看林茵。
林茵目送著車子離去之後，鬆了一口氣。
他沒有回頭，證明他對這份感情也不是特別強烈。這樣對她而言，真的輕鬆很多。
剛才Sun是想要親她嗎？
後來沒有親是因為她閉眼了吧。Sun覺得閉眼是很明顯的拒絕動作，許歌應該也是這麽認為的。
所以許歌才讓她三個月後再給他答複？
男神怎麽那麽傻啊。麵對男神的閉眼才不是拒絕。是羞澀和喜歡。
這份心意，想早點告訴他。
*
車上，Sun拿下了耳機，往窗外看了很久。直到那抹熟悉的身影離開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