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比武招親
瀾滄盟段府的四扇朝南大門已經打開了。
雖已臨近中午,打九江十五湖趕來的內家好手依然絡繹不絕。門口一眾千挑萬選的精幹水手,逐一排查著來人的請柬。
燕戈行這才知道,原來參加比武招親大會也是要有請柬的。
這也難怪,自己的女婿總要知根知底才好。
若單憑武功高低,萬一紅蓮教裏的某位高手喬裝打扮拔得頭籌,他段家還不得落個滿門抄斬的下場?
能得到請柬的除了那些想要攀高枝的年輕人外,還有一眾前來做見證的江湖人士。
門外集市上聚集了一大批跟師兄弟一樣,不知道尚有“請柬”一說的江湖人士,雖然心下不爽,卻也沒人敢在瀾滄盟段家地盤上耍橫,隻得喝著悶酒,把目標轉到了朱陽城內隨處可見的潑辣女人身上。
而那些泊船停業的船家,比武招親自是沒有資格,陸續趕來,隻為到偏門處交一份孝敬段盟主的“喜錢”罷了。據說,段盟主已經包下了朱陽城內最有名的幾家酒店,此時,那邊廂想必也已人滿為患。
盟主大宴四方,瀾滄江停渡三日。
一時間,好不熱鬧。
請柬的事自是難不住燕、常二位,二人閃身行至段府近處一條僻靜的巷子內,四下張望無人,提身飛舉,已如兩隻入雲之燕,跳進了段家的高牆之內。
院內是一處小橋流水的別致回廊,除了一位正在修剪花草的園丁外並無他人。燕戈行師兄弟腳法極輕,輕易避開了園丁的耳目,躡手躡腳穿過一道拱門,向著偶有喝彩聲傳來的前院走去。
也不知穿了幾進宅院,沒眼的燕戈行卻徑直撞進了一人懷裏。
待定睛看時,才看見那人穿了一件青色束腰長衫,腰懸一柄苗刀,劍鞘上鑲滿寶石珊瑚,一看就是口寶刀。被撞之人愣怔片刻,待發現眼前二人並未見過後,二話不說,右臂一震,幾隻袖箭便從束袖中攢射而出。
二人好不容易躲過了袖箭,那廝卻不容辯解,拔刀撩砍而來。
走在前麵的燕戈行首當其衝,隻得接招。棲霞峰中總被師兄拿來練手的他本以為這次也必落得個被打得七葷八素的下場,卻沒想到,自己尚未拔劍,隻一招撥雲見日,便把那小廝連人帶刀掀翻了出去。
燕戈行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雙掌,心說:“師父騙我,原來江湖是好混的。”
要說那小廝武功並不算差,可偏偏遇上的是青陽派音宗宗主聽雲道長的嫡傳弟子,眼下這二徒弟雖然比大師兄不如,對付他這種無名之輩又何須一招半式。
被掌風震出老遠的小廝自是不甘,一個鯉魚打挺跳將起來,手中長刀變了招,家傳的刀法盡數使出。
那套翻江刀法是朱陽段氏的看家玩意兒,可如今,在燕戈行看來,這套耍橫鬥狠的刀法卻漏洞百出。隻待刀光近了,他猛然重心左移,整個人竟然斜向下躺出,懸在了半空之中。一擊不成,苗刀刀法又變,聚力回砍,貼著燕戈行的喉結切了回來。燕戈行憑借卓絕的輕功身體後仰,右腳順勢踢出,踹在了那小廝的幹腿上。小廝吃痛,失去了重心,整個人朝著燕戈行倒了下來。
燕戈行順勢奪了苗刀,撐在身下,右手變掌,本想把倒向自己的小廝推開,掌心卻抓在了一處軟綿綿的肉團上,自己竟一時也愣住了,心說:“師兄身上的肉可沒有那麽軟!”
“不要臉!”
小廝抽了燕戈行一巴掌,一下子跳開了老遠,開口罵道,那聲音竟是一個女人。
這一下,燕戈行和師兄雙雙愣在了原地。隻聽那女扮男裝的小廝繼續罵道:“你們是何人,為何擅闖我家,打了我也就罷了,還這般欺負我。我這就去告訴爹爹,看他不把你們大卸八塊!”
說話間,小廝已從燕戈行手中搶了苗刀,正要從一旁的拱門搶出,卻被常牧風攔了下來。
常牧風心裏已經有數,這女子說這裏是她家,那她爹定是瀾滄盟主了。雖然,從方才她與師弟對打中可以推斷,他爹的武功可能也好不到哪兒去。但是今日趕得巧,比武大會上成百上千的武林豪傑若聯手打來,任他和師弟三頭六臂九九八十一塊,也不夠卸的。
當下,常牧風連連道歉:“姑娘莫怪,我師弟他也不知道你是段家小姐,還以為你是個男的。我們是來參加比武大會的,無奈籍籍無名,沒資格拿到段盟主的請柬,一時糊塗,才擅闖貴府……”
為了穩住她,常牧風隻得撒謊,這當口,比武招親大會是再好不過的由頭了。
說話間,常牧風忍不住多看了那小廝幾眼,隻見她唇紅齒白,一雙明眸竟似月臨秋水。雖然是男兒裝束,卻難掩嬌好容顏,氣鼓鼓的樣子,更添了幾分韻味。這種如花似玉的人兒,隻有師弟那呆子才看不出是個女人來罷?
雙頰緋紅的常牧風連忙將目光避開,非禮勿視,看向了地麵。
“你是女人?”
燕戈行這才反應過來,跟想看又不敢看的師兄不同,大喇喇的他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把段家小姐看了一個通透,才點了點頭:“果然像個女人!”
段家小姐這才想起自己女扮男裝這檔子事來,看來,也不怪眼前這呆子無理,心裏的怨氣登時少了幾分。她抬腳,猛踹向燕戈行,這次燕戈行沒有奪,竟生生受了她一腳。
“什麽叫像女人,我本來就是女的。”
段家小姐噘著嘴,氣衝衝地看著燕戈行,這時她才發現眼前唐突了自己的少年跟爹爹手下時常圍著自己打轉的那群水手大相徑庭。眼前這少年雖與溫文爾雅的師兄不同,神色著實放浪不羈,卻生著一對炯炯有神的星目,麵若冠玉,劍眉橫挑,竟讓他不自覺心跳加速起來。
要說,這段家小姐在整個瀾滄盟也是以鬼靈精怪出了名的,連盟主老爹都拿她沒有辦法,當下,心中便生一記:“你們真是來參加比武大會的?”
常、燕二人不知道的是,在被他們撞見之前,這位喬裝打扮了的段家小姐原本是想去後院翻牆逃跑的。父親大人為她操辦的這場比武招親大會,名義上是在為她找夫婿。其實,接到了請柬的,都是那些與段家生意上有來往的叔伯們的子侄。那些紈絝子弟,她曾暗暗打探過,無一不是學了幾天三腳貓的功夫就到處惹是生非的貨色,不算拉來湊數注定被揍的搭頭,二十八位中沒一位她能看上眼的。她早就想跑,無奈父親派人看的緊,今日,碼頭上負責看管她的兩位水手,居然跑去看比武,這才找了機會,用簪子伸到門外挑了鎖眼,偷了家丁的衣服,跑了出來。
撞見燕戈行的那一刻,她突然改了主意。心下想著,這少年的功夫高深莫測,定不是那些醃臢破落貨所能比的。
常牧風連忙上前,趕在師弟露餡之前搶道:“是想來比武,可惜沒有請柬!”
說話間,踩了燕戈行一腳,燕戈行連忙附和:“是是是,我們是來比武的。”
段家小姐狡黠一笑:“既然已經進得院來,還愁沒有請柬?”
段家小姐朝二人使了一個眼色,示意他們跟上,自己走在前,一行三人避開家丁們的耳目,向著熱鬧的前院走去。剛走了沒幾步,卻又想到了什麽似的,轉過身來,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地盯著四顧張望想要逃跑的燕戈行問道:“我叫段非煙,你們呢?”
燕戈行一愣,脫口而出:“燕戈行!”
見師弟已經將實情和盤托出,常牧風知道自己也已無隱瞞的必要,接著答道:“在下常牧風!”
“燕戈行?”
段非煙兀自玩味著這個名字,重新拾起步伐,帶著二人走向了前院。
那院子比大門前的廣場還要大,是圈湖而建,正中間一座碧水湖,湖對麵搭起了一座幾幾十米寬的擂台,湖的兩邊圍滿了各色人等。此時,正有一個穿藕荷色長衫,使刀的公子哥被另一位踢下台來。
眾人一陣哄笑,忽聽有人報道:“比武招親第十九場,大沱江程公子勝!”
段非煙也不抬頭去看,隻冷冷一笑,竟拉起燕戈行的手,也不再管常牧風的死活,鑽進了人群中。她在人最多的地方站定,燕戈行趕忙抽回了手。
段非煙交代道:“就在這裏等著,已是第十九場了,今天傍晚便能比完,該你上場時我會給你使眼色。”
“不是明天還有一天嗎?”
想起了昆吾江小王八的話,燕戈行不禁問道。
“有幾個慫包看見別人被打,不敢上台跑掉了,今天就能比完!”段非煙悻悻地答道,此時常牧風也已趕到二人身邊,抬頭看了一眼對麵擂台下正把“請柬”交到裁判手中的那位男子,不無擔憂地問道:“我們二人沒有請柬,恐怕上不了台吧?”
段非煙雙目滴溜一轉,一下子鑽進了人群,正當二人麵麵相覷時,又重新鑽了回來,手裏多了一張不知從那位倒黴蛋那裏偷來的請柬。
常牧風第一個反應過來,舉手要接,段非煙卻把請柬收了回去,轉身,塞進了燕戈行懷裏。常牧風左臂僵在那裏,許久,才緩緩收回去。
“在這呆著,不許跑哦,我一會自會坐到父親身邊,看我眼色行事!”說著話,段非煙給燕戈行指了指對麵涼亭裏正聚精會神看著比武的一位老者。那老者穿著一件堇色長袍,許是江海裏風吹浪打慣了,皮膚已經曬成紫黑色,就連須發也變成了灰色,唯餘一雙丹鳳眼炯炯有神。
如今,賽事已過大半,比武招親的主角段家小姐也該登場了。
“唉,你……”
捧著請柬的燕戈行還想再說些什麽,段非煙已經消失了在人群中。
“師兄,跑吧?”
見段非煙走遠,燕戈行將請柬遞到常牧風麵前,想起師兄方才想要接請柬的事來,嘴巴貼到他耳邊,悄聲道:“難不成你還真想比武?”
常牧風卻文風未動,他雖然目視著擂台,眼前不斷浮現的卻是段非煙的一顰一笑,敷衍道:“看看也無妨。”
聽他這麽一說,燕戈行索性把請柬塞進了師兄手裏,悻悻道:“師兄是看上人家段姑娘了吧,要比你去,不過我可得把醜話說到前頭,別忘了咱們這次下山要做什麽。”
師命常牧風自不敢忘,隻是這瀾滄江停渡三天,眼下也不耽誤。其實,他滿心是想上台將那些不入流的家夥打個落花流水的,無奈師弟把師父搬了出來,隻得尷尬地笑了一下,將請柬複又塞給了師弟:“請柬是給你的,上不上台你看著辦。”
話裏話外,竟是滿滿的醋意。
“也罷,不去便是!”
燕戈行答應著,既然師兄都不急,索性好好看戲。
此時,台上的程公子已經接連打下三位挑戰者。燕戈行看得清晰,他手中的短戟使得倒也算行雲流水,招式之間卻少了幾分應變。剛才那一招“犀牛觀月”,短戟若是下移幾分,變成“犀牛撈月”直取對方命根,那廝定無可能又跟他纏鬥了兩個回合才被踹下台來。
此時又有一位身材魁梧,滿麵虯髯的大漢揮舞著一雙鐵錘跳上台去,震得擂台轟隆一聲響。
隻聽那連勝四場的程公子目中無人道:“霍船主果然一身好肥肉!”
霍姓船主被他激惱,也不多說,掄起雙錘力撲而去,程公子卻隻使了個絆子,那“巨人”便轟隆一下倒在台上,摔了個狗吃屎,許久才爬了起來,舉錘又撲。
接連撲了三次,錘錘皆空,最後一次左手鐵錘跌落,不小心砸在自己腳麵上,嗷嗷亂叫著敗下陣來。
“司徒猛前來領受!”
正當程公子得意忘形之際,一道黑影呼的從人群中竄出,踏著湖邊的圍欄,徑直飛向了擂台,雙腳尚未落地,手中請柬已朝著台下的見證席飛擲而出,登的一聲,竟入木三分,嵌入了見證席處的柳木案裏。
“哈哈哈,原來是司徒兄,聽聞前日夜裏你家五叔的楓火客棧被人一把火燒了個精光,人也被大卸八塊,你不去替他守靈,卻來這裏找打?”
那程公子嘴巴甚至刁鑽惡毒,話也專挑戳心窩子的說。司徒猛心下發狠,不禁握緊了手中那把雪澈劍,抱定了必勝的決心。他司徒一門原與軍機營頗有淵源,既已被十三樓盯上,勢必要與瀾滄盟結下姻親才有保全一家老少的可能。如今,守靈報仇事小,活命事大。若不是手裏的請柬早早就已拿到,出了這般血案,那段盟主是絕不會把請柬送到他這種“大燕叛逆”手中的。眼下,木已成舟,九江十五湖有頭有臉的人物齊聚朱陽城,若是自己拔得頭籌,諒那段盟主也是不敢食言的。
司徒猛所使的雪晴劍法雖算不上江湖中的武林絕學,但也是上乘的功夫,心中恨意此刻全都注入了那柄雪澈劍裏。一招一式都凶悍無比,逞了口舌之快的程公子見對方是要拚命,再不敢兒戲,舉戟格擋。
“風卷殘雪!”
台上司徒猛大吼一聲,整個人已淩空躍起,斜身飛旋,竟如一道經久不絕的旋風,飛旋之中劍刃一次次砍在程公子的短戟上,逼得程公子連連後退,無法出招。
“好,好,司徒公子好劍法!”
台下傳來陣陣喝彩。
“鬆雪夕照!”
此時,一次次劈向程公子的雪澈劍又變了招,一擊之後,卻未旋起,而是就勢撲倒在地,雙腳猛蹬,嗖的一下,朝著還在格擋的程公子下半身刺來。殺紅了眼的司徒猛求勝心切,竟忘了點到為止的規則,手中長劍直刺招架無力的程公子腋下。
眼見就要鬧出人命,坐在西側涼亭裏的段盟主右臂突然一陣,振起石桌上的茶盞,食指輕彈,一粒水珠飛射而出,直打向了司徒猛的腿彎處。司徒猛慘叫一聲,撲倒在地,劍尖已入程公子腋下半寸。再多使一分力,嘴沒把門的程公子將立斃雪澈劍下。常牧風看得清楚,心下不覺一震,看來那段姑娘連他爹一成的功夫都沒學到。
“第二十四場,朱陽城司徒猛勝!”
腿彎吃痛,踉踉蹌蹌站起身來的司徒猛仗劍台上,一雙血紅的眼睛盯著台下,大聲嘶吼:“還有哪個不要命!”
【期待大家回複留言,各種求!!!每天固定時間更新,絕不天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