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重陽比武

二位徒弟重陽比武之前,無塵觀內聽雲道長房中的青燈徹夜長明。

他窮畢生所學,修改了流雲賦中的多處指法,又親手用千年硬柏打造了一隻長達四尺的琴匣,將潛淵琴和琴譜一起鎖進了匣內。

初升的的朝陽刺破棲霞穀內的濃霧,將第一縷溫暖的日光投進無塵觀時,聽雲道長已經打坐多時。

在他的身下,打著哈欠的燕戈行正無精打采地跟在英氣勃發的師兄身後,踏著石階,走向師父身旁的空地。那裏,是平常師兄弟二人練劍的地方。燕戈行拎著一把無名鐵劍,像病貓叼著一條比自己大了許多的死魚,耷拉在地上的劍鞘與石階產生碰撞,發出毫無規則的噠噠聲。

苦楝樹下的聽雲道長微微皺起了眉頭,燕戈行在被師兄踢了一腳後,才將鐵劍抱進了懷中,並排跟師父行禮後,站在師兄右側,聽師父教誨。

“你們師兄弟不是一直都想下山去長見識嗎,今朝比武之後,師父便要去雲遊四海,到時你們也下山去吧。”

聽雲雖然這般說,心中卻還是不免忐忑——我這兩位徒弟,劍法雖看似已有所成,無奈還都是個孩子。這些年,我教他們劍法,也隻重表麵招式,不重內功修為的。原本想著他們還小,先把招式練好了,真氣修為來日方長。現如今看來,也隻能下山曆練,看各自造化了。

“師父要雲遊四海,肯定很有趣,徒兒也要跟您老一起雲遊……”

一直未睡醒的燕戈行在聽到“雲遊四海”後,一下子來了興致,睡意全無。

聽雲道長的眉頭皺得更緊了,本想對徒弟破口大罵,又想到自己也算武林先賢,強忍著怒氣,心平氣和地說道:“師父這次,就……就不帶你們了吧?”

燕戈行還想糾纏,幸好被常牧風拉了回去,在師兄惡狠狠地注視下收了聲。他怎就沒看出,師父明擺著是要踢開他這個累贅。

“此次比武點到為止,勝出者要幫為師好生保管這架古琴,直到找到這半枚龍玦的主人,將古琴和琴譜一並交還!”

說話間,聽雲道長已經從腰間抽出了那半塊龍紋玉玦。那玉玦晶瑩剔透,上麵陰刻著一條栩栩如生的穿雲龍。可惜,如今隻剩下半塊,倘若完整,必是價值連城的寶物,燒雞定能換來幾百隻。

隻見聽雲道長將那半枚玉玦交到了常牧風手中,交代他好生保管,仿佛知道如果交給燕戈行,他一定會拿去換肉吃一般。

“師父為什麽不親自去尋那玉的主人,偏偏要讓生人都沒見過幾個的徒弟們去找,這不是大海撈針嗎?”

“師父自有不去的道理!”

燕戈行還要多嘴,將玉玦揣進中衣的常牧風已經一個側旋躍進場內,簫劍出鞘,笑笑地看著師弟。

“快去!”

師父猛踹話多的燕戈行一腳,將他和他那柄早已磨禿了鞘的鐵劍一同踢向了常牧風。

燕戈行尚未站穩,師兄的簫劍已經破刺而至,他下意識地閃了一下身,提劍格擋,簫劍卻順勢斬下,直劈向了腳掌。燕戈行剛收了右腳,常牧風卻逆勢收力,手中簫劍直向上挑來,宛若飛瀉的瀑布撞到地麵,又反濺開來。虧得燕戈行輕功極好,竟踩著常牧風的右腕,借力向上飛舉,一下子跳到了那棵苦楝樹的樹梢。山風徐來,吹得樹枝顫顫巍巍,燕戈行也隨著枝葉搖擺不定:“師兄劍法果然淩厲,虧得師弟我逃命的本事已練得爐火純青。”

“廢話少說,看劍。”

說話間,常牧風手中簫劍已順勢放手,即將跌落在地之時,右腳猛地一踢,那劍竟橫身向燕戈行飛來。

“好一招離身劍!”

燕戈行自不敢怠慢,左手抓住頭頂的樹幹,借著樹幹彎曲的張力,直直向著更高處彈去。那一劍斬在樹上,竟斬下碗口粗細的一根樹枝來。

“來真的呀?”

燕戈行大叫一聲,再不敢怠慢,抽出自己的鐵劍,一躍而起,雙腿猛蹬樹幹,朝著失了簫劍的師兄撲來。師兄那招離身劍雖是絕殺高招,卻也是孤注一擲之舉,簫劍飛得出去,卻飛不回來。

轉瞬間,燕戈行手中的鐵劍已直抵對方咽喉。

“贏了?”

望著麵帶壞笑的常牧風,燕戈行茫然無措,這也贏得太簡單了點吧,自己以前從不是師兄對手的。何況,對付他這種小人物,師兄又何必使出那一招賭性極大的離身劍?

“是的,師弟贏了,師兄常牧風甘做手下敗將!”

燕戈行還未反應過來,牧風師兄已經抱拳向後退去,笑笑地退到了師父身後。

師父聽雲道長也是一臉的疑惑,待看到常牧風已經抱起那隻笨重的琴匣走向燕戈行時,才恍然大悟,捋著胡須笑了起來。

“戈行師弟,師父說過的,這次比武勝了的,要替他老人家好好保管這潛淵琴哦!”

直到從師兄手中接過那隻裝著古琴,少說也有二十斤重的硬柏木匣,後知後覺的燕戈行才知道叫苦:“師父,師兄耍我!”

“不算,不算,這次不算!”

見師父不為所動,燕戈行再次使出了撒潑耍渾的伎倆:“天雷雖然劈了梧桐,可下麵的殘棋還在,今天不能下山!明天再比!”

憤懣的燕戈行所指之處,是無上道長百年前布下的那盤殘棋。

見徒弟頑劣,聽雲道長微微一笑,行至燕戈行身旁,從他頭頂的苦楝樹上摘下一枚鵝黃色的苦楝果,夾在二指之間。

隻聽嗖的一聲,豌豆大小的果子,已朝著山坡下那盤殘棋打去。

那一擊竟擊碎了青石棋盤的一角,再看時,整個棋盤已經裂成了七八塊,原本嵌在棋盤裏的黑白子也具已震出,滾得七零八落。

“棋局破了!”

聽雲道長冷冷地說道。

“這也算破了棋局?”

燕戈行不甘。

“沒破嗎?”

聽雲道長回身反問,臉色突然沉了下去,燕戈行再不敢狡辯,隻得乖乖將琴匣背在肩上。

此次下山,師父是要他們去找一位名叫趙破虜的老友。

時隔今年,聽雲道長早已不曉得他變成了什麽樣子,隻記得二十年前,他曾讓自己去白陽城找他。

而二十年後的自己,已不是故友要等的那個人。

所以,他不願親去。

他是怕,是怨,是看不穿。

“牧風,此次下得山去,如果有人欺負你師弟,你當如何?”

聽雲道長這樣問。

“若有人膽敢欺負小師弟,打他一拳者必還兩拳。”

常牧風這樣答。

“你呢?”聽雲道長將臉轉向燕戈行。

“哎呀,師兄武功那麽好怎麽有人敢欺負他呀,再說了,他都打不過的,我必跑得比他還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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