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活劍譜

燕戈行知他是誰,一丟韁繩提劍便掃。

雪澈劍果然非同凡響,劍鋒所指,飛沙走石,餘勢未減,竟越過江灘,掀起一道弧形水波,潺潺遠去。

“小兄弟好劍法!這雪澈劍落到你手上,也算沒辱沒了三斤好鐵。”早已避開劍鋒,閃身到了幡竿高處的史勝不禁叫到,雙腿用力,倒掛在那棵掛著酒幡的竹竿上,右手裏那隻鐵爪已飛擲而出。

趁手的兵刃在握,燕戈行心下有底,竟躲也不躲,直等到那鐵爪近在眼前了,才揮得一劍出去。叮的一聲,那鐵爪竟被斬落了兩根鐵指,而雪澈劍上卻連一個崩口也沒有。

史勝心下一驚,忙收了鐵爪,正欲變招,隻聽蹭蹭蹭幾聲輕響,燕戈行已經橫踏著碗口粗細的竹竿追了上來。待到近前,變成雙手持劍,雙足力蹬,竟如一柄利箭般,向上疾射而來。

燕戈行一心想著早早結束戰鬥,牽驢逃命,第一個回合,就把師父教的“一行白鷺上青天”使了出來。這一招師兄的天瀑劍法裏沒有,師兄的很多招式他的流雲式中也無處可循。那一招威力巨大,劍氣竟把竹竿頂部生生劈成了兩段,往下彎曲的兩片竹竿發出嘎啦啦聲響。

史勝連忙飛身閃避,此時,卻有一抹白影,從山半腰的翠竹林裏飛了出來,手中簫劍直朝著他的後背刺下。

原來,常牧風一早起來就進了山半腰的竹林,把這兩日來學到的招式融匯貫通,正練劍練的起勁,卻聽身下的江灘上亂了起來。定睛看時,才發現那個叫“樓月生”的居然又出現了。

“好不要臉的師兄弟,居然以二打一。”

一聲長嘯從江裏的官船上傳來,說話的正是天錄樓樓牧鐵筆李杜,隻見他幾個箭步跳上桅杆,猛地向後一拉,竟借著桅杆彎曲時產生的彈力,向著這邊彈射而來。手中鐵筆正點在常牧風的簫劍上,隻震得二人各自向後墜去。

“李樓牧當心,可不要小瞧了這兩個娃娃,他二人可都是青陽派的高徒。”

史勝大喊一聲,舉爪格開燕戈行劈下來的雪澈劍,轉身跳上了那漁家小館的茅草房頂,雙足立定後,兩隻鐵爪居然同時拋出。燕戈行擋開了相繼襲來的鐵爪,卻不想被鐵鏈纏住了雙臂,大叫一聲:“師兄救我!”

正與李杜纏鬥的常牧風聽見喊聲,再不顧那李杜,踏著山坡上的秋草,隻向著撲向師弟的史勝殺去。常牧風的武功本就在師弟之上,又何況此時的史勝失了兵器,隻能空手格擋的他被簫劍逼得連連向後退避。那李杜自然也看到了戰機,不再去追常牧風,竟折了一個彎,朝著雙臂被纏尚未解縛的燕戈行殺來。

燕戈行舉劍無力,隻得將那隻跌落在腳下的鐵爪踢飛出去,李杜一閃,鐵鏈卻也鬆了。燕戈行如破繭而出的蝴蝶,嗖地一下飛了出去,憑空旋轉,雪澈劍旋出一道道好看的劍花,直朝李杜旋砍而來。

史勝所屬的避風樓,和李杜所屬的天錄樓,本就不是十三樓中負責攻擊的機構,二位樓主的武功在十三位樓牧中也是偏下水平,遇到練劍十幾年如一日,又得青陽派真傳的二位少年,自然占不得上風。五六招之內,竟然都已顯頹勢。

眼見兩位手下拚得吃力,一直站在甲板上看著江灘上發生的一切的魏九淵雙臂猛然一抖,將肩上那身紅底黑麵的綢緞披風震飛了出去。大喝一聲“要你們何用”,翹著蘭花指,順手從近旁的弓弩手箭囊裏拎出一支普通的花翎箭,跳船踏著水波,噠噠噠向這邊飛來。

見主公出手,兩位樓牧紛紛跳遠了開去。

燕戈行和師兄二人還未反應過來,花翎箭已近至眼前,燕戈行舉劍去擋,竟被那根筷子粗細的羽箭震得虎口發麻,連連後退。

“師兄小心,閹賊好內力!”

魏九淵武狀元出身,成為太子的走狗之前練的是上陣殺敵的硬功夫,氣力自然非比尋常。坐上十三樓頭把交椅後,又利用手中的權勢四處搜羅天下武學典籍。十多年的時間,早已練成一副刀槍不入的好體魄,所使招式更是百家之長,是那兩位飯桶手下萬萬比不了的。

燕戈行話音未落,魏九淵已就是用左手兩根手指捏住了雪澈劍,燕戈行竟拔劍不出。常牧風劈劍來救,那魏九淵背後卻像是長了眼睛,左腳淩空蹬出,竟然踢得常牧風連翻了幾個跟頭。“哼”,魏九淵淡然一笑,手中翎箭已朝著燕戈行胸口刺來,燕戈行右拳變掌,心下想著掌心被捅一個窟窿,總比心口被捅來得劃算,舉掌迎了上去。

魏九淵卻不刺他,而是收了力道,換手將箭頭握在手中,用箭柄猛抽向了燕戈行的掌心。

燕戈行吃疼收掌之時,身上已挨了多鞭。

“莫傷我師弟!”

常牧風從地上爬了起來,捂著胸口仗劍再刺,卻被史勝趁機扔出的鐵爪絆倒在地,掙紮著想要起身時,十三樓的官兵已經圍了一圈,七八根明晃晃的長槍已然抵在胸口。

又是一擊,花翎抽在胸口,竟如被擂了一悶棍,燕戈行骨碌碌向一旁滾去,嘴角已流出血來。心中暗道,師父常說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今天當真是見到了。他卻不知,單單是師父教給他和師兄的這套青陽劍法,若是假以時日,苦修內功練得大成,各自尋得了那天瀑、流雲劍,是區區魏九淵萬難望其項背的。若不然,功夫明明在二人上上的魏九淵,又何必放著朱陽城內的仇家不管,偏要對他二位苦苦相逼。

魏九淵向前一步,花翎箭抵在燕戈行的喉管處,冷冷一笑:“小兄弟,能否告訴本官你們的師父姓甚名誰?你和師兄所使的青陽劍法有無劍譜?若是沒有劍譜,心法口訣必要念來給我聽聽。如此這般,本官也好饒了你們性命。”

“呸,狗官,你燒楓火客棧時我也親眼瞧見了,若是我說出了心訣,恐怕和師兄死得更快!”燕戈行吐了一口血沫,抬頭惡狠狠地對魏九淵喝道:“今日我和師兄敗在你手上,隻怪我們二人學藝未精,要殺要剮隨你的便!”

說話間,燕戈行已經伸長了脖子,

那魏九淵卻怪笑一聲,附身貼耳道:“小兄弟年紀輕輕,怎把生死看得這樣輕,我若舍得殺你早就殺了,何必等到現在。不說也罷,我就讓他們把你們送到那地判樓去,地判樓樓牧屠六安有的是辦法對付你這嘴巴比拳頭硬的小江湖,哈哈哈哈。”

“閹賊,離我遠點,滿嘴的腥臊之氣,是否剛喝了那皇帝老兒的隔夜尿!”

燕戈行還在逞口舌之快,此時,魏九淵站遠了一步,已有幾名兵士,手持麻繩從江灘上遠遠跑來,看樣是要將他和師兄五花大綁。

兵丁們正要綁人,卻聽轟隆轟隆幾聲悶響,周圍已升起一團團煙霧。

“二位兄弟快跑!”

煙霧之中傳來的正是昆吾江小霸王於滿江的喊聲:“朝大佛的方向跑,跳進江裏去坐小船,他們的大船過不了石佛峽。”

丟出了五六枚避蹤雷的小霸王一邊大叫著,一邊率先朝著石佛的方向跑去。小霸王的避蹤雷原本是用來對付瀾滄盟的,如今倒便宜了這倆小子,誰讓他們是司徒兄弟的朋友呢。

慌亂之中,燕、常兩位找準時機,從敵我不分的人群中橫撞出來,隻憑記憶朝著大佛的方向跑去。這一次,燕戈行的毛驢當真是不要了!

叫罵聲,咳嗽聲中,魏九淵卻毫不慌亂,隻閉眼輕輕地轉了轉右手拇指上的那枚古玉扳指,運氣在掌,輕喝一聲“中”,一掌朝著漸遠的腳步聲虛空打出,已跑到幾十米外的燕戈行竟然後背一沉,直撲向地麵,嘔出一大口血來。

那追魂掌是魏九淵不得已打出的奪命絕技,本不想傷這兩本活劍譜的他心下想著的是,中一人,另一個必會來救,二人的劍法既然同出一門,活口留下一個也便夠了。

“師弟,師弟!”

已跑至煙幕以外的常牧風見師弟遲遲未現,不禁朝著越來越淡的煙幕內大喊。燕戈行想要回答,要師兄快跑,可是受了一記奪命追魂掌,哪還有力氣發出一絲聲響。

常牧風也不管,當即折返回來,重新鑽進了白色的霧團之中。

“師弟,師弟!”

常牧風的喊聲從近處傳來。

“二位兄弟,煙要散了,快跑啊!”

於滿江的聲音隔著山海。

後心沉痛的燕戈行拍了一下地麵,想要站起身來,四肢卻癱軟無力。

煙霧越來越淡,已能影影綽綽地看見魏九淵的和其他人的身影,那可惡的笑聲再次傳來:“哈哈哈,果然是兄弟情深,殊不知跑一個也是好的。”

魏九淵大笑著,將扳指重新戴好,手下列位也都紛紛聚攏過來,一行人緩緩地走向了倒在地上的燕戈行。

“師弟,你受傷了!”

撲倒在燕戈行身邊的常牧風慌張地大叫著,上下查看著師弟的傷勢。此時,對麵的於滿江見大勢已去,仰天大叫一聲“司徒兄弟,你這兩位朋友的命我救了一次,奈何偏要尋死,兄弟我當真沒辦法了”,話音未落,人已跳上石佛峽口的一艘舢板小船,撐篙遠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