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罪惡往事
李八鬥和薑初雪離開之後,閻老三慢慢地從地上爬起來。他輕輕地撣了撣身上的灰塵,看著那卷塵而去的車影,怪笑了聲。他轉身將小院鐵門鎖上,然後上了麵包車。
半個小時後,麵包車開到了黎東南的南華酒店集團。閻老三跟保安說了聲“來給黎總送肉”,保安就讓他的麵包車進去了。
黎東南正在辦公室發呆,董十八推門進來,說:“黎總,殺豬的來了。”
“閻老三?”黎東南一愣,“這時候他來幹什麽?”
“我看他好像受傷了。”董十八說。
“讓他進來吧。”黎東南說。
董十八把閻老三帶進來,然後關上門出去了。
見閻老三的臉上有幾處瘀青,嘴角也有破損,衣著看起來也有些淩亂。黎東南不由得詫異道:“你這是怎麽了?跟人打架了,還吃了虧?”
“吃點虧,值得。”閻老三說。
“到底發生什麽事了,別給我賣關子。”黎東南有些急。
最近正值多事之秋,一個無形的殺手就在暗處,隨時都會出手。縱使黎東南經過世事,心理素質夠強,也還是亂了方寸,心中惴惴不安。
“我來送老板你一份大禮。”閻老三說著,從身上拿出一部新手機。
“大禮?”黎東南看著那部手機,“你送我手機幹什麽?你不會是被人打壞腦子了吧?”
“這可不是花錢能買得到的手機。”閻老三說。
“花錢買不到?”黎東南說,“你越說越扯了,少扯手機了,直接說事吧,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閻老三說:“發生的事都在這手機裏呢。老板,你看看不就知道了?”
黎東南這才半信半疑地接過手機,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是視頻播放界麵。黎東南點擊播放鍵,看著看著不由得皺起眉頭來。
“這是怎麽回事,李八鬥為什麽對你動手?”黎東南問。
閻老三說:“沒什麽,大概我說話不中聽,惹他生氣了吧。”
“他生氣了就可以打人?你幹嗎不還手?”黎東南氣急敗壞地說,“他這種人就是欠收拾,你越怕他,他越來勁。你是不是很久沒殺人,變了?”
閻老三說:“老板,我記得你以前跟我說過,真正的高手要做到殺人不見血。最近發生的事太多,老板,你有點心浮氣躁了吧。”
“那你也不能任他打啊!”黎東南問。
閻老三說:“我就問老板你一件事,你把這段視頻複製一份拿去給李八鬥的領導或者媒體,李八鬥這個警察還幹得了嗎?”
黎東南一愣,茅塞頓開:“老三,高啊,你還真沒撒謊,是給我送了一份大禮啊。我在這白山縣也算一號人物了,那李八鬥算個什麽東西,硬是橫豎找我碴兒。要不是凶馬案省裏都盯著,我早想法把他給做了。你確實給我送了一把殺人不見血的刀啊,李八鬥完了!”
閻老三說:“他必須得完,不然我怎麽會願意像個畜生一樣被他打呢?”
“很好,你這打沒白挨。”黎東南說,“我沒想到你竟然會玩這麽陰的招數。”
閻老三說:“我沒想過和他玩陰的,這件事純屬偶然。我的狗被人殺了之後,我就去弄了一套監控係統,並把監控畫麵遠程連接到手機上,我時刻都能從手機上看到小院的動靜。然而,那個殺我狗的渾蛋沒有出現,倒是李八鬥來了。我知道他來者不善,當時還在想他是不是拿住了我的什麽把柄,後麵才發現他並沒有實質性的證據,又是想套我話。我就想到了我新裝的監控,故意激怒了他,他果然還是嫩了點,立馬就上當了……”
“很好,我已經想整這王八蛋很久了,剩下的就交給我吧。”黎東南誌在必得。
“行,我等老板你的消息。”閻老三說,“隻要他脫下警察那身皮,我立刻就弄死他,我已經受夠他了。”
“嗯,等我消息吧。”
第二天李八鬥去上班的時候,他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他拿出手機一看,是厲長河打來的,當即就接了電話。
“喊上大家八點半準時到會議室來!”電話接通,厲長河說完這句話,就直接掛斷了。
李八鬥不由得一愣。厲長河的語氣似乎比以往要嚴厲,直覺告訴他,應該是出什麽事了。
不過是案子的事唄,李八鬥也沒有多想,就跟相關人員說了,八點半準時到會議室開會。
然而,讓李八鬥沒有想到的是,這場會議是他人生中的一場風暴。
李八鬥等人趕到會議室的時候,除了厲長河,刑警大隊隊長王三強也在。兩個人都黑著一張臉。
“是要聽案情匯報嗎?”李八鬥問。
“還聽屁的案情匯報,自己卷鋪蓋走人吧!”厲長河突然咆哮起來。
李八鬥和專案組成員一個個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發生什麽事了嗎?幹嗎發這麽大的火啊?”李八鬥問。
“你自己看吧。”厲長河說著,打開了投影儀。
看完屏幕上播放的一段視頻,李八鬥一下子愣住了。
他這才明白過來,閻老三一直與他針鋒相對,也曾差點和他動手,這次之所以不反抗,原來是在下套。
“這視頻是閻老三提供的嗎?”李八鬥問。
“你別管誰給的,先解釋一下怎麽回事吧?”厲長河說。
李八鬥當即就說了,因為他一直在暗中調查當年的詩佳遇害案,最近發現了一個疑犯,就是閻老三。然後他和薑初雪一起去調查,閻老三當時態度很惡劣,激怒了他,他才動手的。
“誰讓你去調查詩佳遇害案的?”王三強也怒形於色,“案子過去那麽久了,案卷都積灰了,誰讓你啟動案件調查的?我就說凶馬案為什麽一直沒進展,原來你把心思都放在別的案件上去了,真是扯淡!”
李八鬥爭辯:“我一直在暗中調查詩佳案,但都是利用個人時間,從沒有因此放鬆凶馬案的調查。”
“都是利用個人時間?”王三強冷笑,“那你告訴我,這段視頻是什麽時間的?如果我沒有看錯,太陽還照著莊稼地呢,應該是上午吧;如果看仔細點,監控上麵就有時間,是昨天上午十點多。請問,那是你的個人時間嗎?”
“王隊,你這話言重了吧?”李八鬥說,“因為閻老三一直是凶馬案裏的重要疑犯,我才對他多加留意的。有天晚上我跟蹤他,發現了他的車上有繩子、麻袋和膠帶之類的東西,他的刀子甚至用強酸腐蝕過,再加上他尾隨初雪等種種疑點,我認為他極可能就是當年殺害詩佳的那個變態。換種說法,這些年他可能一直在殺人,隻是手法隱蔽了許多。對於一個如此嚴重危害社會治安的毒瘤,我既然知道了這種罪惡的存在,著手調查一下,也情有可原吧。”
王三強說:“我知道你回白山縣刑警隊的目的就是調查當年的案件,你也不止一次地提起案件重啟。如今是非常時期,對專案組來說,凶馬案才是重中之重。”
李八鬥說:“我說了,主要還是因為閻老三就是凶馬案中的疑犯,他的疑點一直沒有完全解除。我們從正麵找不到他的犯罪證據,既然從側麵調查有突破的可能,我自然沒理由視而不見。”
“行,我不跟你說這件事了,說說你打人的事吧。”王三強問,“你身為一名刑警,在案件調查過程當中,為什麽如此粗暴地對人大打出手?”
李八鬥說:“我知道不該這樣,但當時他的態度十分惡劣,我想他一開始就在謀劃,他是故意激怒我,讓我動手打他的。”
“我可以做證。”薑初雪說,“當時那個閻老三根本就不配合問話,而且言語中還有人身攻擊。”
“言語中有人身攻擊就可以動手嗎?”王三強說,“何況視頻裏看得一清二楚,閻老三的情緒一直很平靜,沒有任何過激行為,是他李八鬥突然動手的。大家都看得見他動手的過程吧,猛打猛踢,而對方隻是受著,連半點反抗都沒有。”
李八鬥說:“行,我知道是我不對。王隊,你說怎麽處理吧,我認。”
“先停職吧。”王三強說。
“什麽,停職?”李八鬥愕然,“不至於吧?”
“是啊,就這點事,為什麽要停職?”薑初雪說,“那殺豬的確實可惡,我都忍不住想揍他的!”
其餘專案組成員也都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起話來,覺得處理得過了,認為李八鬥不會隨便打人的,肯定是對方的言語過分了。責任應該是雙方的,可以給予批評警告或者罰寫檢討,但不至於停李八鬥的職。
“還嚴重?”王三強說,“這已經是最輕的了,這是周局看在你破案無數,極力為你爭取到的結果。要按照黎東南的意思,是直接開除你。停職還有機會翻身,要是開除,你懂的。”
“黎東南的意思?”李八鬥問,“關黎東南什麽事?”
王三強說:“這段視頻就是黎東南拿給局長的。”
“這不很顯然嗎?”薑初雪說,“那個閻老三就是黎東南的人,這就是一場合謀,黎東南不想李八鬥對他進行更深入的調查,所以先下手為強,用這種卑劣的手段來陷害李八鬥。”
王三強說:“什麽原因不重要,什麽動機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事實和結果——一個重案組的刑警找一個殺豬的調查案子,三言兩語不和就大打出手。黎東南給了局長兩個選擇:一個是警方內部處理,開除李八鬥;另一個是他把視頻給省新聞媒體,讓他們曝光這件事。那樣的話,不用我說,你們也可以想象到後果,到時候毀掉的就不隻是李八鬥了,整個白山警方都會很被動,明白了嗎?或者你們誰能給我個更好的解決辦法?”
“真是卑鄙,可恨!”薑初雪也隻能罵,卻沒有更好的辦法。
在場的都很清楚,如果真如黎東南所說,把這視頻交給省新聞媒體,結果是毫無疑問的,李八鬥必會被開除,甚至更嚴重。那樣的話,白山警方也會聲譽受損。
王三強說:“黎東南說得很大度了,他在白山生活,顧全白山警方的麵子,所以才會選擇先找局長內部解決。局長也已經努力為你爭取寬大處理了。”
“好吧,我認栽。”李八鬥說,“我一直盯著閻老三和黎東南,他們恨我也理所當然,我被他們陰了,隻能怪自己大意了。”
“你還知道是自己大意了?”王三強說,“身為一名刑警,做事怎麽可以如此莽撞?你還說你一直盯著他,那怎麽不知道他那裏裝了監控?”
李八鬥說:“他那裏以前是沒裝監控的,肯定是新裝的。而且,詩佳的案子在我心裏壓了很多年。我對那個凶手的恨也讓我情緒化了,加上他當時故意挑釁我,我後來意識到有些不對勁,可沒想到是這一招。”
“行了,等下把所有凶馬案的線索移交給我,自己好好反思去吧。”厲長河說。
包古憤憤不平起來:“有鬥哥在,凶馬案的案情進展都不樂觀,現在鬥哥走了,這案子咱們怎麽破啊,咱們這是要被罪犯打敗了嗎?”
王三強說:“周局已經跟省廳聯係了,馬上派專家過來協助破案。”
“專家?”包古說,“一些紙上談兵的家夥,給點錢,買幾篇論文,評高點職稱,然後就是專家了,真指望他們能幹出什麽事嗎?”
“說什麽呢!”王三強怒起來,“你是警察,說話注意點分寸,別跟一般人一樣張口就來,禍從口出的道理,不懂嗎?而且,就算有你說的那種專家,就能否定所有的專家嗎?你就沒見過做出了很多貢獻的專家嗎?”
“行了,不要糾結這些了,我去收拾東西了。”李八鬥說完,轉身走出了會議室。
李八鬥將所有案件資料都交給了厲長河,收拾好東西打算離開。專案組的同事都憤慨不已,他們求厲長河幫李八鬥說說情。
“你們還不明白嗎?”厲長河說,“是八鬥在調查過程中惹怒了黎東南,是黎東南玩了花招,不是警方想這樣。事情變成這樣,也是無奈之舉,這還是局長極力斡旋的結果,不然情況會更糟。”
“黎東南這個王八蛋,簡直壞成渣了。”包古罵。
“罵有什麽用?”厲長河說,“有本事找出他的罪證,將他繩之以法,什麽都解決了。”
“鬥哥,你放心,我們一定會找出黎東南的罪證,幫你報仇雪恨。”包古擲地有聲地說。
“謝謝了。”李八鬥故作輕鬆地一笑,“我都栽他手裏了,你哪裏是他的對手,再說,我也不會這麽認輸的,報仇的事還是我自己來吧。”
“你都停職了,還怎麽報仇?”包古說。
“李八鬥,你可別亂來啊。”厲長河警告道,“你是懂法律的人,不要做蠢事毀了自己。”
“吃一塹長一智。厲隊,你就放心吧。我先走了啊,各位後會有期。”李八鬥說完,轉身離開了。
李八鬥正走著,薑初雪跟了上來,攔住了他。
他從她眼裏看到了一絲失落,笑了笑:“也不是個什麽事,沒什麽大不了的。”
“我還想和你一起好好把凶馬案破了呢,本來滿懷**和希望的,沒想……”薑初雪說不下去了,沒人懂得她心裏的那種難過。
這些時間以來,李八鬥已遠不隻是和她並肩戰鬥的同事,還是那種可以裝在心裏、分開就會想念、想念起來會感到幸福的人。
“那就等我回來吧。”李八鬥說,“我相信我還會回來的。”
“你是不是有什麽計劃了?”薑初雪問。
“計劃?”李八鬥說,“慢慢想吧,也不急。凶馬案以來,我還沒有歇過,感覺很累了,正好休息一下。”
“你裝!”薑初雪說,“我還不知道你,給過你的案子如果沒破,你永遠都睡不著。”
“看不出來,你很了解我啊。”
“那當然,我可是有火眼金睛的。”
“火眼金睛?”李八鬥說,“那你是怎麽把我看成一個偷窺狂,見我就惡言厲色的?”
“還提?”薑初雪瞪著一雙大眼睛,“那又不是什麽光彩的事!”
“我卻時常懷念呢。”李八鬥故意逗她,“長這麽大,那可是我第一次看見女孩子洗澡。”
“你!”薑初雪氣得直罵,“無恥!”
不過,她並沒有真生氣。要是別人,她說不定直接動上手了。可這話從李八鬥口中說出來,她竟覺得心裏有些波動。
“我也從沒說過自己是好人吧,好了,有機會再見吧,我得好好去補個覺了。”李八鬥說完就離開了。
“有什麽想法跟我說啊,我會隨時幫你的。”薑初雪對著李八鬥的背影喊道。
一瞬間,薑初雪感到心裏空落落的。其實,她知道兩個人還會再見,不過不能像之前那樣天天見麵了。
又一天上午十點,閻老三搭著椅子在自己的小院門口安靜地坐著,像是在等待某樣東西,又像是在回憶過去。
自從他的狗被殺之後,他的生活似乎一下子被打亂了。他不需要每天喂它吃新鮮的骨頭,也不再每天都殺豬。他已經有好幾天沒去菜市場賣肉了。
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他迅速拿出手機,確定是黎東南打來的,當即接了電話。
“還有肉嗎,給我送點過來吧。”
“有的。黎總,你要多少?”
“兩三斤就行了,要半肥半廋的五花肉。”
“行,一會兒就給你送去。”
掛斷電話,閻老三嘴角露出了一絲陰笑,他把椅子提進了院裏,然後開著麵包車出門了。
四十分鍾後,他帶著從菜市場買的幾斤肉趕到了黎東南那裏。
“你還真帶肉來了?”黎東南說,“我不過是怕電話被監聽,找個理由喊你來。”
“做戲嘛,當然得做認真點。”
“倒也沒什麽。”黎東南說,“反正那個李八鬥早就知道了我們不一般的關係。隻要他找不到證據,又能拿我們怎樣呢?”
“放心吧,他永遠都不可能拿到我的證據。”閻老三說,“他始終嫩了點。”
“是的,我也認為他沒什麽機會了。”
“已經有結果了嗎?”
“結果不是很理想,隻是停職,不是開除。警方還是想護著他,畢竟他還是有些破案才能的。我也不能太過堅持,不給警方麵子。”
“那也無所謂。”閻老三說,“官方手段不過是給他點教訓。徹底了結他,還得讓我來才行。”
“我就是想告訴你不要急於動手。”黎東南說,“如果我們剛用視頻讓他停職,接著他就被幹掉了,我們的嫌疑會很大。等這事過去一陣了,再好好合計吧。”
“沒什麽關係,我不會給警方留下證據。”
“這事不能著急,再說,讓他多活幾天,也不影響我們,多花點時間謀劃,不是更好嗎?”
“行,那就多過段時間再說吧。”閻老三最後還是同意了。
“對了,殺你的狗和殺了啞巴丟你門口的人找到了。”
“是嗎?”閻老三臉皮一顫,眼神鋒芒畢露,“是誰?”
“叫夏長生,是夏東海的弟弟。”
“夏東海的弟弟?”閻老三不解,“他幹嗎要針對我?”
黎東南將夏長生說過的話告訴了閻老三,閻老三聽完,罵道:“這狗東西,老子要剁了他!”
“你先別亂來。”黎東南說,“現在我們的目的是一致的,就是把那個真正操控凶馬的凶手找出來。”
“我說過,誰殺了我的狗,我就會讓他死得很慘。”
“我不會阻止你殺他,但不是現在。”黎東南說,“何況他現在還捏著我的軟肋。”
閻老三沒深究黎東南說的軟肋是什麽,而是問道:“他到底是幹什麽的,好像有些本事?”
“應該是受過專業訓練的雇傭兵、殺手之類的吧,確實有本事,跟十八有一拚。”
閻老三咬牙道:“管他什麽本事,我都能把他當隻小雞捏死!”
“不急。”黎東南說,“隻要他不是操控凶馬的凶手,對我們就不會有威脅。我雖然不知道他在外幹什麽,但他應該不喜歡和警察打交道。”
“為什麽?”
“很簡單啊,他一直在暗中調查夏東海的案子,並沒有去找警方問情況要線索,他甚至也害怕警方。所以,我們有的是時間跟他玩。”
“行,等老板你發話吧。”閻老三說,“不管是李八鬥還是這個夏長生,隻要老板一句話,我就像捏死隻螞蟻一樣捏死他們!”
“你也別隻惦記著這兩個人,而忘了那個真正的對手,那個人才是我們現在最大的威脅。”
“我會多留意那些形跡可疑而且有身手的人。”
“可以,有情況就直接來找我談。”黎東南說,“反正我們的關係也無法隱瞞了,但我們永遠都隻是買賣肉的關係,警方沒有證據,也奈何不了。”
閻老三應聲去了。對於不能手刃李八鬥,他心裏非常不爽。心裏這股殺氣不發泄出來,他是舒服不了的。可李八鬥不能殺,該殺誰呢?
突然,閻老三的眼睛一亮。他想起了一個人——夏天。他當即拿出手機,換上了另一張隨身攜帶的卡。卡是之前見麵時,閻老三托夏天辦的。
“喂,閻叔。”夏天突然接到閻老三的電話,感覺很興奮。
“你現在有時間吧?”閻老三開門見山。
“有,有。”夏天連聲說。
閻老三問:“下午一點半在石筍山旁邊的蛤蟆丘頂見,怎麽樣?”
“下午一點半,在蛤蟆丘頂?”夏天問,“為什麽去那兒?”
“環境還好吧,安靜,沒人打擾,我經常一個人在那裏思考人生。”
“可是,下午一點半,太陽很大,很熱吧?”
“沒事,你要覺得天熱,就在家睡覺吧。”
“不不不,我不怕熱。”夏天忙說,“那就這樣,下午一點半,我在那裏等閻叔你,不見不散。”
“行,到時見吧。”說完,閻老三掛了電話。
他看了下時間,已經上午十一點了,就開車回家了。回到家,他先改變了監控攝像頭的位置,使其無法監控到小院和門前的道路,然後從屋裏拿出了麻袋以及鋤頭之類的東西放到麵包車上,還從屋裏拿了一塊車牌換上,隨後驅車前往與夏天的約定地點——蛤蟆丘。
蛤蟆丘其實是山,就在石筍山旁邊,但因為山不高,被當地人稱為“丘”。因石筍山被開發,山周圍都被打造成了旅遊景點,蛤蟆丘也順帶著被開發了下。隻不過石筍山遊人如織,蛤蟆丘卻相對冷清,因為它沒有石筍山的奇觀。而且,蛤蟆丘被開發得少,缺乏一些配套的旅遊設施,不是很方便。
從閻老三的家到蛤蟆丘原本是要經過石筍鎮的。閻老三為了躲避監控探頭,選了一條繞一些的村路。而且,他對蛤蟆丘附近格外熟悉,就直接把車開到了蛤蟆丘的背麵。
蛤蟆丘的兩麵迥然不同,正麵修有爬山的路,鋪了些石板,還安裝了路燈,坡度相對平緩;而背麵有許多懸崖峭壁,荊棘叢林,是沒有路上去的。
閻老三將車停在離蛤蟆丘幾百米外的一處路邊,拿出一些商品促銷海報之類的東西貼在車身上,接著又從車上拿下了麻袋、繩子和鋤頭。他將工具放進了麻袋,將麻袋固定在身上,開始攀登蛤蟆丘。
閻老三爬到一片荒地上停了下來,他抹了抹臉上的汗水,抬起頭來。透過一片林蔭,山頂依稀可見。他把麻袋放下,從裏麵取出鋤頭,然後在一棵樹下挖了起來。
挖了十來分鍾,漸漸成形的坑裏竟露出了一截骨頭。隨著泥土被刨開,更多的骨頭露了出來,有手骨、股骨,還有頭骨……從骨頭數量判斷,絕對是很多人的屍骨!
閻老三看著那些還散發著某種異味的骨頭,露出了一個怪異的笑容,然後收拾好東西繼續往蛤蟆丘頂爬。
蛤蟆丘頂有個亭子,不過沒有人。閻老三爬到上麵,抹了把汗水,從身上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是一點。
他和夏天約的時間是一點半,料想夏天應該快到了,他就把麻袋墊在亭子邊的石椅上坐下了,接著從兜裏拿出一塊檳榔嚼了起來。
十來分鍾後,夏天滿頭大汗、氣喘籲籲地爬了上來,見閻老三坐在那裏,頗感意外地說:“怎麽,閻叔,你這麽早就到了啊?”
“我反正沒事,就來早點唄。”
“我還以為你事多,來得會比較晚呢,不然我也早點來了。”夏天說著在閻老三對麵的石椅上坐下了,坐下之後,她抹了把汗水說,“好熱。”
閻老三說:“很快就不熱了。”
“對,最近好像要下雨。”
“你想聽什麽樣的故事?”閻老三問。
“都可以啊。”夏天說,“隻要是閻叔你的故事,我都洗耳恭聽。”
“那我就跟你講一下我的過去吧。這些過去我從沒對人說過。”
“好啊好啊,謝謝閻叔。”夏天雀躍不已。
閻老三開始講述他的故事。那時候,他還在金三角當雇傭兵,過著一種刀口舔血的生活。與他出生入死的三個兄弟,無一不是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討生活的亡命徒。他們四個經常一起執行任務,經曆過一些生死一線的時刻,締結了深厚的兄弟情。
閻老三的年齡雖然在四人中排行老三,但他的能力和經驗處在四人之首。四人表麵上按年齡排行,但其他三人在心裏都奉閻老三為“大哥”。他們四人憑借優秀的單兵作戰能力和團結協作能力,在一次又一次的任務中幸存了下來。
可是,上天不會一直眷顧任何人,何況那人還是窮凶極惡之徒。
在一次任務中,四人組中的大哥在突圍時替閻老三擋了兩槍,不治身亡了。逃出生天的閻老三和另外兩個夥伴都感到痛心不已。四人締結的情意有多深,幸存下來的三個人的心就有多痛。除了心痛,閻老三內心還懷有深深的自責,明明能力最強的是自己,卻需要別人來保護,他寧願當時犧牲的是自己。
然而,這隻是噩夢的開始。像是遭了老天爺的報應一樣,大哥死後沒多久,二弟也隨他去了,之後最小的四弟也撒手人寰了。能力越大,責任越大,閻老三沒有承擔好保護兄弟的責任,眼睜睜看著兄弟一個一個死去,他內心的痛苦和自責成倍增加。
四弟死在自己懷裏那一刻,閻老三悲痛到了極點,差一點飲彈自殺。就在扣動扳機前的那一刻,閻老三想起了四弟留給世間的最後的笑容。那笑容裏有留戀,也有解脫。閻老三確信那是幸福的笑容。
四弟帶著這樣的笑容對閻老三說:“三哥,能遇見你、大哥、二哥,能和你們出生入死、患難與共,是我這一生最開心的事。能死在你懷裏,也算是老天對我的仁慈了。三哥,我們來生……還做兄弟,還有……你千萬不要想不開,你不僅……不能死,更要連同我們那份一起活……活下去。我跟大哥、二哥都會保佑……保佑你的。”
閻老三聽從四弟的話,選擇活下去。因為隻有活下去,才有機會為死去的兄弟報仇雪恨。為了不再失去,在以後的日子裏,閻老三一直獨來獨往,訓練自己變得冷血無情、麻木不仁。
但是,後來他發現單憑自己的力量,要想完成複仇大計不現實。於是,他加入了金三角一個更有勢力的軍閥麾下。他依舊刻意與其他人保持距離,避免與人產生羈絆,活得像一個沒有感情的殺戮機器。
軍閥老大就需要這樣冷酷無情、能力超群的殺人“利器”,所以閻老三很快就得到了重用。他利用軍閥老大擴張勢力範圍的野心,逐個痛擊了害死自己兄弟的那些勢力。不知道是不是有兄弟在天保佑自己的緣故,閻老三每次出任務都無往不利、所向披靡。受過的最嚴重的一次傷不過是一道疤,不幸的是,那道疤的位置在臉上。
那次,閻老三中了埋伏,埋伏是自己痛擊的幾方勢力聯合設計的。其實當時閻老三完全可以全身而退。但他為了救一個女的,一個美麗但跟自己毫無瓜葛的女的,不惜以身犯險,再入龍潭虎穴。他也不知道為什麽,本能地就這樣做了。臉上的疤就是在這期間留下的。
臉上的疤讓閻老三更醜了,也更凶了。但那個女的並不嫌棄他,不僅不嫌棄他,也許是吊橋效應的緣故,還對他動心了。閻老三把女人帶了回去,安排她住在自己那裏,給她吃的喝的。
女人在閻老三那裏體會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安心地生活了一段時間後,便把自己的身心都交付給了閻老三。她希望他們能夠一直這樣幸福地生活下去。但現實卻事與願違,因為她發現閻老三的確能帶給自己安全感,但他的職業卻總叫自己心驚膽戰。
女人找機會跟閻老三談了談,閻老三表示他也厭倦了這種打打殺殺的生活,想要平平淡淡的生活。女人聽了很高興,閻老三表麵上很高興,心裏卻心事重重。他知道進軍閥容易,想再出來就難了。
閻老三跟軍閥老大提了自己的想法,軍閥老大聽了先是對其利誘,許諾給閻老三更多的財富,更大的房子住,但閻老三依舊堅持自己的想法。利誘不行,軍閥老大就開始耍手段,甚至拿閻老三心愛的女人來威脅他,反正橫豎是不願放閻老三走。
閻老三跟心愛的女人搬進了大房子。但閻老三知道這是軍閥老大為了監視和控製他所使用的手段。軍閥老大頻繁地派遣閻老三去執行任務,就像在瘋狂壓榨他的價值似的。閻老三沒有發現自己每次離家執行任務時,女人看他的眼神裏充滿了無限的擔憂,而且一次比一次更甚。
有一次,閻老三完成任務回來,聽到了一些不好的傳言——自己心愛的女人跟軍閥老大有染。閻老三自然是不信的。這段時間,聚少離多,兩人見了麵分外親近。閻老三對他們之間的感情更有自信。
親熱完,閻老三不無開心地說:“我們有希望離開這裏去過平靜的生活了。不知道為什麽,老大這回鬆口了,說隻要我接下來再完成三個任務,就放我們走。”
女人臉色明顯變了一下,閻老三忙問:“親愛的,怎麽了?”
“沒什麽,剛才運動太激烈了,有點吃不消。”女人說。
閻老三也沒多想,接話說:“這不好久沒見了嗎?”
“有多久?不是才三天嗎?”女人嗔道。
閻老三說:“我對你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啊。”
女人嘴上說著“油嘴滑舌”,臉上卻綻放出幸福的笑容。
之後兩次閻老三完成任務回來,自己心愛的女人跟軍閥老大有染的消息比之前更甚了,而且傳得有鼻子有眼的。閻老三雖然信任自己的女人,但還是想當麵跟她確認一下。
經過一番思想掙紮,閻老三找了個恰當的時機問出了口。他原本以為她會毫不猶豫地否認,但沒想到期望落空了。他甚至捕捉到了她臉色那一瞬間微妙的變化,然後覺得這種臉色變化似曾相識。他一點沒有質疑她的意思,但她卻像做賊心虛似的。
女人反應激烈地說:“你變心了,你不愛我了。”
閻老三心裏雖然存疑,但對女人還是連哄帶抱:“我愛你啊,我最愛你了。”
“愛一個人,就要無條件地信任她。你相信我嗎?不相信!你走!你走!”女人推開閻老三,一直把他推到了臥室門外。
第二天,閻老三也沒告別,就緊急出發執行任務去了。這次的任務很快就完成了,比預計中提前了兩天。他想著接下來自己就自由了,便興衝衝地往回趕。
但家裏發生的一幕,讓閻老三憤怒到了極點。他看到軍閥老大跟自己心愛的女人正在自家**纏綿。等他再回過神來時,**的兩個人已經變成兩具屍體了。他知道自己闖了大禍,在這方勢力待不下去了,便簡單收拾行李奪路而逃了。
果然不出閻老三所料,他被自己待過的軍閥勢力重金懸賞了,再加上之前得罪過的各方勢力,他現在的處境可想而知,這幾方勢力肯定都想把他千刀萬剮。
金三角這地方肯定是沒法待了,閻老三果斷選擇了離開。幸虧決定下得早,路上才沒遇到特別大的阻礙,後來他又幾經輾轉回到了家鄉。
可是,那段感情卻成了他心裏的一道疤,就像他臉上的那道疤一樣再也無法消去了,並且還在他的內心埋下了罪惡的種子。
“你真殺過人嗎?”夏天驚得張大了嘴巴,神情有些緊張不安,坐著的身子不禁往外移了移。
“別怕。故事還沒講完呢,殺死心愛女人的同時,我感覺也殺死了自己。但我不後悔,誰讓她背叛了我。背叛我的下場隻有死路一條。”閻老三的臉色越來越可怕,他咬牙切齒地說,“不隻她該死,所有背叛男人的女人都該死,所有漂亮的女人都該死。我想阻止更多的男人被傷害,於是就尋找那些看起來天真爛漫的漂亮女孩,在她們還來不及禍害男人之前殺了她們。因為越是天真的女人,越能讓男人掏心掏肺地相信她;越是漂亮迷人的女人,越能讓男人奮不顧身。”
“你的意思是說,你從金三角回來這邊之後也殺過人,而且殺的都是天真漂亮的女孩?”夏天已嚇得站起身來,一副要逃跑的架勢。
閻老三一把抓住了夏天的胳膊,夏天也掙紮一邊說:“你有沒有想過這種可能,你心愛的女人沒有背……”
這句話似乎激怒了閻老三,他厲聲說:“你懂什麽?不要胡說!她沒背叛我,我怎麽會殺她呢?該死!她該死!你也該死!”
閻老三用那隻戴著手套的手捂住夏天的嘴巴,同時用另一隻手從後麵抵住她的頭,接著兩隻手夾緊,用力一扭。隻聽得一聲脆響,在夏天眼裏,遠方金燦燦的陽光就迅速淪為了黑暗。
做完這些,閻老三抬眼掃視了一下四周,隻有靜默的石頭與樹,闃無一人。他看了眼夏天的屍體,將其塞進了麻袋,然後用一根細繩子捆住了麻袋口。他就近折了些樹枝丫,合成掃帚狀,一邊清理著腳印,一邊順沿爬上來的路向下滾著麻袋。
收拾好這一切,閻老三帶著工具下山了。山下還像之前一樣寧靜。
來到車子邊,閻老三又想起什麽,便從手機裏取出那張夏天幫他買的手機卡,用火燒掉了。他重新換上自己的手機卡,開車回到了自己的小院,繼續處理剩下的痕跡。
他用水將鋤頭衝洗了許多遍,將刀子用硫酸腐蝕清洗,以確保不留痕跡。連穿過的鞋、戴過的手套等,他都一並燒掉了,最後用水衝掉了那些灰。
做完這一切,閻老三又搬出了那把舊得不像樣的木椅子,安靜地坐在小院門口。他回味著殺人埋屍的過程,覺得特別享受、愜意。那種感覺比殺豬更刺激,因為豬是不會害人的,但那種漂亮的女人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