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彈無虛發九槍八

我們抵達山寨之後,並沒有見到小西天綹門的大當家震江龍,與我們會麵的是山寨的二當家九槍八。

我悄悄問黃三,二當家為何取了這麽一個奇特的名字,黃三說:“這山寨的爺個個都本事了得,尤其是這位二當家,槍法那叫一個準,開九槍最少中八槍,而且還是用左手。俺就曾經見過他在林子裏打鳥,隻要他抬手,那就是一片片往下掉,劈裏啪啦的,生猛得很咧!”

我驚訝地問:“難道他的右手打得更準?”

黃三輕聲說:“誰也沒見過他用右手開槍,那些問俺們要煙抽的崽子都這麽說。”

九槍八腰杆筆直地立於寨場,他的穿戴與其他的土匪崽子截然不同。那些家夥都穿得花裏胡哨,有戴狗皮帽子、穿日本軍靴的,有的上身穿了件西裝裏邊套對襟棉襖的,也不知道他們都是從哪裏搶來的,個個不修邊幅。而九槍八全身上下穿著一襲利落的灰衣,顯得精幹十足。隻是他的臉上蒙著一塊黑巾,看起來十分古怪。我又低聲問起黃三,黃三說:“俺也從來沒見過他的真麵目,俺見過他那幾回,他都是這樣的扮相,俺也很納悶兒。”

我心裏開始七上八下,此人槍法精準,與刀疤人十分相似,而且都是左手用槍,他麵蒙黑巾,會不會是怕我們認出他的身份?我又想到在小西天山腳下那顆被刮得麵目全非的腦袋,難道九槍八才是真正的刀疤人?可是秦隊長判斷刀疤人是第一次來三岔嶺,道路還是黃三指給他的,這似乎不合常理。九槍八看起來也不像有重病在身的樣子,他那雙銳利的眼睛可以說明一切……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呢?

正當我想得出神,突然聽到九槍八對那隊接受訓練的崽子們喊道:“兩眼平視,下巴與地麵呈九十度,挺胸,收小腹,兩腿直立,兩臂自然下垂,手掌貼於大腿外側,腳跟靠攏,腳尖分開,成等邊三角形,重心在三角形中間……”

九槍八說完這話之後,我的心才微微放下來,他沉穩鎮定的腔調,的確與刀疤人有很大的差別。

就在這時,九槍八猛地朝一名崽子後腿踢去,那崽子下盤不穩,“咕噔”一聲跪倒在地,又趕忙站起身來,臉上盡是驚恐之色:“二當家,我……”

九槍八說:“出列!”

那崽子聞聽此言,臉上驚恐之色更甚,猶猶豫豫地走出來,跟著跪倒在隊伍前麵,努力地挺著胸膛。

九槍八厲聲道:“給我背!”

那崽子前言不搭後語:“麋鹿興……於左……而目不瞬,泰山……泰山……”

九槍八見那崽子吭吭哧哧,揮起手中馬鞭,“啪”的一聲就抽在他的後背上,隨著崽子的一聲尖叫,我也嚇得打了一個冷戰。那崽子受了鞭笞也不敢起身,齜牙咧嘴硬挺著,馬鞭繼續在他身子上“劈啪”作響著,可他仍舊回答不上來。

“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秦隊長突然接了一句。

九槍八揚起的馬鞭陡然滯在空中,他這才轉身認真打量了打量我們。秦隊長趕緊自報家門,隻是話未說完,九槍八便飛快地從腰中掛著的匣子裏拔出一把駁殼槍,揚手指向秦隊長,“啪”的一聲,一顆子彈射出,貼著秦隊長的脖頸劃過,怕是再有那麽半寸,秦隊長必定血濺當場!

九槍八見秦隊長麵不改色,又沒躲閃,說道:“好一個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話畢,他指著自己的隊伍說,“秦隊長,我們的兄弟比之貴軍如何?”

秦隊長說:“動作規範,功底紮實,說句我不該說的老實話,如果讓貴寨的弟兄們穿上國軍的製服,冒充國軍嫡係,怕是連在下都無從辨別。”

九槍八笑道:“就為秦隊長這句不該說的老實話,小弟為我剛才那魯莽一槍告罪了。”

秦隊長說:“二當家言重。我不請自來已經失了禮數,要不是事情緊急,那拜帖定當先行奉上才是。”

九槍八又是大笑兩聲,比之剛剛更加開懷。接著,他利落地向隊伍做了一個“停”的手勢,他們“唰唰”收搶,個個極力保持著站如鬆、穩如鍾的模樣。

九槍八說:“全體都有,散—”

土匪崽子們麻利地把嶄新的三八步槍重新背在肩上,甚是幹爽利落,齊口同聲喊道:“倒懸不解三千萬,田橫壯兒五百條!”而後紛紛散去。

秦隊長說:“二當家,早就聽聞貴寨曾入過抗聯,跟隨楊靖宇楊司令共禦外敵,今日得見,才知果然不假。”

九槍八長歎道:“唉!楊將軍若是肯聽周司令的建議,到蘇聯休整以待卷土重來,那樣就不會身死殉國了。如今日本人已經投降,可惜他卻無緣得見。小弟正是感念當年周保中周司令數次派人前去遊說楊將軍,從此便記下了他的拳拳盛意,日思夜念,不敢忘記—倒懸不解三千萬,田橫壯兒五百條!”

秦隊長說:“二當家,在下倒是有另一番看法。”

九槍八道:“不妨說來聽聽。”

秦隊長說:“所謂身死為小,旗偃則大。楊司令是一杆大旗,隻要身死名不滅,以一人之軀換取千千萬萬國人反抗到底的決心,以一人之軀踏爛國將不國的妄言,如此壯懷,就算他日在下必須做出選擇,也當慷慨為之,絕不妥協。”

九槍八突然認真地盯著秦隊長看了又看,然後他轉身向一名崽子喊道:“來,把秦隊長的槍還給他。”

那崽子快步上前將槍交與秦隊長。另外的崽子早就心領神會,在遠處立起一座草人槍靶。九槍八再次拔出駁殼槍,向草人槍靶方向一揮:“秦隊長,你先來還是小弟先來?”

秦隊長說:“一起如何?”

九槍八也不答話,霍地舉起駁殼槍,與此同時,秦隊長也舉起了手槍,兩人一左一右雙雙開起火,啪!啪!啪!啪!一人打哪兒,另一人必定分毫不差,草人槍靶的胸口瞬間便碎裂開來……

突然,兩人的槍口同時對準了草人槍靶的頭部。然而,就在秦隊長將要扣動扳機之時,九槍八猛地揮腕別住了秦隊長,兩人腕上使勁,互不相讓,誰都不許對方先開出那一槍。眼見腕力拚得正酣,忽地一下,他們手中的槍同時擲上空中,槍支在半空互換,雙彈齊發,草人槍靶的頭部“砰”地炸開—雙彈齊中!

待到此時,我這才發現,秦隊長的槍法一樣精準無比,絲毫不輸刀疤人。

秦隊長把槍交還給九槍八:“二當家好槍法!”

九槍八回了一句:“秦隊長也不差。”他伸出胳膊一把攬住秦隊長的肩膀,“來,咱們堂內說話。”

綹門忠義堂,秦隊長向九槍八說明來意之後,九槍八才讓土匪崽子們給我們賜了座,而後說道:“貴軍此前已經多次來山寨跟咱們談過要收編的事,咱們大當家也是為了一幹弟兄的前程才回絕了貴軍。隻要你們今天不是為了這件事而來,其他的都好說。”

秦隊長對九槍八說:“不知大當家是否在山寨之中?我想親自拜見一下,以表達我軍對貴寨的尊重。”

九槍八遲疑了片刻才說:“咱們大當家前兩天不知為啥染了風寒,正在臥床養病,怕是不好去打擾。大哥吩咐過,他養病期間,山寨大小事情暫時由我代為處理,有什麽話,秦隊長跟我說就成。”

秦隊長說:“二當家,既然這樣我就有話直說。那隻食盒對我們很重要,劫走食盒的人又在貴寨山下斃命,雖然我不能完全肯定死者就是刀疤人,但是我希望二當家能幫我們提供一些有用的線索。”

九槍八挑了挑眉毛:“食盒?那裏邊裝的什麽東西?你是懷疑我們小西天的人劫走了那玩意兒?”

秦隊長連忙擺手:“不,不,二當家誤會我的意思了。我們沿路跟蹤劫走食盒的刀疤人,發現他對這裏的地形並不熟悉,應該是第一次來到這裏,所以絕不可能是貴寨的兄弟。隻是,他在貴寨山腳下被撕成碎片,我想放哨的兄弟或許會看到點什麽……”

九槍八又掏出駁殼槍,“嘡啷”一聲撂在桌上,說:“如果我們放哨的兄弟拿了你們要找的食盒,我用這把槍向你保證,東西一定會物歸原主。”他喊了一嗓子門外候著的崽子,“去,把今早的哨子大膘子給我叫過來。”

崽子得令之後一溜小跑出了忠義堂。

由於我和郝班長之前掉進過江橋下的水中,雖說後來換上了幹爽衣服,但連夜追趕刀疤人這麽久,腳下的棉鞋早已凍得像塊鐵皮鎧甲,活動一下,冰碴子就嘩啦啦往下掉。現如今身在暖和的屋子裏,冰水一股腦地從裏頭往外瀉,沒一會兒的工夫,腳下就變得熱氣騰騰。那真是要命的難受,腳趾又癢又疼,像一群泥鰍在鞋裏橫衝直撞,用郝班長的話說,就是“死乞白賴的糟心”。

九槍八一看我和郝班長這副德行,又命崽子領著我們去找“引全柱”,換上了兩雙新鞋。

事後我才知道,這幫上山落草的土匪並不是像我想象的那樣頭腦簡單,他們內部分工明確,比如,這個“引全柱”就是綹門“四梁八柱”之一,專管整個山寨的後勤保障;“赤火梁”和“駝骨梁”則是專門負責山寨的槍火和馬匹的。

我曾問過郝班長,為什麽他們要叫“梁”和“柱”,郝班長哼了一聲:“你咋這都不懂咧?他們把綹子比作一間大房,房子得有梁有柱吧?要是沒梁沒柱,還不耷拉成窩棚啦。”

等到我們再返回來的時候,廳堂的長桌上已經擺上了滿滿一大盆肉。九槍八說:“我看你們跑了一個晚上肯定餓壞了。這是崽子們昨兒個剛打的野豬,四百來斤,個頭雖然小,但是肉還湊合,你們別嫌棄,先整點墊墊肚子吧。”

我哪裏見過這樣的陣勢啊!心想好家夥,土匪就是土匪,吃東西都是一盆一盆往上端,連四百來斤的野豬都嫌小。而這一盆肉少說也得有三五十斤,都是大塊大塊燉出來的,滋滋地冒著油星子。

我掏出隨身攜帶的小刀割下一片放在嘴裏,那是我第一次吃野豬肉,味道說不上好,肉有些粗,但是能吃上口冒著熱氣的東西,總比那些冰涼的苞米麵餅子強。我吃的時候看了一眼九槍八,他緊緊盯著我手裏的刀,我連忙把刀收了起來,學著郝班長和黃三用手抓起了一塊肉吃。

九槍八這才哈哈笑了兩聲:“兄弟,這就對嘍!吃肉哪能像你那樣,又不是大姑娘上花轎,肉得撕著吃那才夠勁。”他指了指郝班長和黃三,“你看他們兩個多敞亮!”

這時候,我猛地聽見了一聲清脆的槍響。

就在列座各位都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時,那個得令的崽子踉踉蹌蹌地從門外跑了進來,他來到九槍八麵前支支吾吾地說:“二當家,二當家不好啦!二當家……”

九槍八說:“咋啦?慌他娘的什麽?瞧你那個德行,把舌頭捋直了再說。”

崽子麵無血色地盯著我們幾個看,嘴唇抖個不停。

九槍八說:“民主聯軍是咱自家兄弟,有啥屁麻利放,別招我煩。”

崽子這才說道:“大膘子,大膘子他……唉!二當家你趕緊,趕緊過去看看吧。”

九槍八提起桌上的駁殼槍走出廳堂,我們緊緊跟在他的身後。門外站了幾十號土匪崽子,看上去個個滿臉陰沉。秦隊長猶豫了片刻,對九槍八說:“二當家,這是貴寨內部的事兒,我們跟著會不會有些不妥?”

九槍八沒有說話,抬手揮了揮駁殼槍。在一票崽子的引領下,我們來到馬棚附近的一間屋子外。屋門敞開,有一名崽子蜷縮在地,手裏拎了一把手槍。屋內已經被弄得淩亂不堪,遍地血跡。另一名崽子躺在血泊之中,身子還在不斷抽搐。九槍八問站在他身邊的二膘子:“你哥這是幹啥,是他把曹老九打傷的?”

二膘子說:“我也不知道他抽的啥瘋!大早晨回來就滿屋晃**,嘴裏嘟囔的沒時沒晌,說啥再不走就沒命了,讓我跟著他一起下山。我問他是不是憋得慌又想去逛窯子,沒想到他回手摑了我一個耳刮子,非逼著我收拾東西馬上走……他娘的曹老九也是,偏巧這個時候過來要煙抽,我哥說沒有,弄著弄著,他倆就杠起來了,結果我哥就給了他一槍……二當家,看在我們兄弟倆對山寨忠心耿耿的分兒上,你得饒他一條命啊,他打曹老九這一槍是無心的……”

九槍八聽後用槍指著屋裏說:“大膘子,你他娘把手裏的家夥放下,出來跟寨子裏的兄弟把事情撂明了,我保證你沒事,趕緊把家夥扔嘍!”

大膘子揮舞著手槍,聲嘶力竭地叫喊:“誰都別過來,誰過來我打死誰!”他喊了幾嗓子又嘟囔起來,“不走就沒命了,不走就沒命了……”最後,他把目光停留在九槍八身上,“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二當家,咱們換個山頭繼續當好漢吧?咱們都下山吧……”

九槍八火冒三丈:“別他娘的胡咧咧,再咧咧,我給你‘開天窗’!”

大膘子哆哆嗦嗦把槍舉起來頂住自己的太陽穴,這個舉動讓在場的所有人都吃驚不小。就算他傷了綹門的兄弟,應該也不至於自殺抵命,況且九槍八已經說了,隻要他放下槍就會保他性命,難道他真的看到了小西天山腳下發生的事情?或者是他看了食盒裏的東西?—除此之外,我真的猜不出他有什麽理由選擇這樣的方式結束性命。

槍聲在這時候突然響起,大膘子的腦袋邊迸起一道火星,他的身子歪倒的速度幾乎跟射出的子彈一樣快。九槍八撥開麵巾,吹了吹駁殼槍口冒出的青煙:“把他和曹老九都抬出來回回神,待會兒我跟民主聯軍秦隊長有話問他們。”

九槍八這一槍太準了!隻要偏出去半寸,大膘子的小命就報銷了,可是子彈不偏不倚正打在頂在太陽穴的槍管上,這不得不讓我再次想起刀疤人—那個同樣用左手使槍的神槍手。

現在想來,如果被撕成碎片的那個真的是刀疤人,再加上在江岸交給我們食盒的段飛同誌,已經有兩人為此喪命。幸好,九槍八及時出手救下大膘子,否則,連這個唯一的線索都斷掉的話,我們真不知該如何繼續下去了。

大膘子看來真的被嚇蒙了,歪著的嘴巴裏冒著嘩啦啦的白沫子。土匪崽子們忙上前照看,郝班長也跟了過去,他把崽子們都撥開,說:“我當過幾天救護兵,他這是嚇得抽起了羊角風,不好隨便亂動。”

郝班長讓其中一個崽子找了塊破抹布,麻利地墊在大膘子的上下齒之間,過了片刻,大膘子才蘇醒過來。

我們跟在九槍八的身後往回走,這時郝班長小聲說:“秦隊長,大膘子拿的那把槍我認得,跟刀疤人在查魔墳殺死那個鬼子用的勃朗寧手槍一模一樣。”

秦隊長聽後非常平靜地點點頭,卻跟九槍八說:“二當家,這麽說來大膘子真的知道些什麽,不然山腳死掉的刀疤人的槍不會在他手中。我說嘛,刀疤人不會隻帶一把射程在五米左右的信號槍防身。”

九槍八“嘭”的一聲停下了腳步,我看到他的身子微微地晃了兩晃,他扭過頭來盯著秦隊長:“你說什麽,他揣著一把信號槍?美國佬造的信號槍?”

秦隊長被九槍八問得怔了怔。我也覺得有些蹊蹺,九槍八怎麽會一下子就判斷出那把槍是美國人製造的?一個在深山密林裏落草的土匪難道真的有這種常識?秦隊長說過,這種槍在中國多為國民黨情報人員用於暗殺襲擊,就連我和郝班長都未曾見過,而九槍八卻一針見血—這其中顯然有什麽隱情。

秦隊長把手伸入懷裏,我想他是要把信號槍摸出來給九槍八看,隻是他的手就那麽停在了懷裏—屋子裏又響起了槍聲。

屋子裏又響起了槍聲!

我本能地想要摟著黃三一起臥倒,沒承想黃三根本就沒反應,我薅著他僵硬的脖子轉了一圈,又回到了原來的位置。而這時秦隊長和九槍八已經衝了過去。黃三扯開我的手,嘟囔了一句:“幹啥哩!差點兒弄俺一個跟頭。”

我沒工夫搭理黃三,快步緊跟在秦隊長的身後。原本屋子裏忙活的土匪崽子早就撤出來了,隻剩下大膘子和曹老九兩人。聽身旁的崽子叨咕了幾句之後,我才得知:

原來九槍八打掉大膘子的手槍之後,那把勃朗寧手槍正好落在身受重傷的曹老九身邊。由於大夥兒都忙著照看他倆,所以心思就沒放在槍身上。不承想曹老九撿起那把槍,回手就還給了大膘子一顆子彈。大膘子胸口上鮮血冒得洶湧,曹老九也嚇得六神無主,拎著槍直喊:“我不想殺他,是他想殺我!那檔子事,我都跟他說我是無心的……可他還記恨著!二當家你得給我做主哇!”

九槍八不由分說把曹老九踹翻在地,待把勃朗寧手槍卸掉之後,他對崽子們說:“先給老九治傷,回頭再按綹門規矩收拾他。”

九槍八說完之後趕緊俯身查看大膘子,大膘子這時已經奄奄一息,隻是下頜緩慢地抽搭,似乎想要說什麽話。

九槍八說:“好兄弟,有啥話你說,隻要我能辦到的一定替你做主。”

大膘子喘了半天才說:“二當家……趕緊領著弟兄們……下山……別找那隻食盒……也別找裘四當家的……”

大膘子斷斷續續說完這話之後,吐出了一大攤血沫子,接著,他盯著站在我身邊的二膘子說了最後一句話:“下……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