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日本鬼子詐屍

聽到郝班長這麽說,我差點兒折了個大跟頭。要知道郝班長平日裏極少跟我們開玩笑,總是擺出一副嚴肅認真的表情,所以他的這句話足以讓我魂飛魄散。

就在這個時候,“吱呦”聲卻一下子消失了,兩團長影居然停在了路麵。它們嘰喳了兩句之後,咯咯的笑聲傳了過來,由於距離稍遠,它們嘰喳的內容根本聽不真切。突然,一束火光閃爍在它們之間,停了幾秒鍾又滅掉了。我問郝班長:“它們……是不是發現我們了?”

郝班長說:“發現個屁!瞧你嚇得那個德行,它們是黑白二爺不假,不過是踩著高蹺的黑白二爺。”

我不解地問道:“踩著高蹺的黑白二爺?”

郝班長並不理會我,大步流星地向它們走去,邊走邊喊道:“你們兩個咋回事,黑燈瞎火的擱這兒晃悠啥呢,不知道全城都在戒嚴嗎?”

我趕緊追著郝班長來到他們身邊,這才發現是兩個身穿長袍的老鄉正在抽煙,他們每人腳下各踩著一副一米左右的高蹺—難怪覆著冰的路麵會被戳出那麽多孔洞!

他們看到我和郝班長身上的軍裝後滿臉歉意,其中一人說道:“民主聯軍同誌,俺們倆是在城裏扭大秧歌的,這不剛剛滅了小鬼子的暴亂嘛,大夥兒都想樂嗬樂嗬。蹦躂了一天有些疲遝,高蹺死沉死沉的,扛著太費勁……”

郝班長囑咐了他們兩句,讓他們盡快趕回自己家裏,又詢問了一下石人溝的方向。

一人指著江岸不遠處說:“那旮瘩就是俺們屯子,順著屯子一直走就到石人溝咧,不過這麽走有些繞遠。”另一人吧嗒了兩口煙,接茬兒道:“近路也有,你們翻過南頭的查魔墳再走三裏地就到了。隻不過查魔墳……”

我見他有些猶豫,連忙問道:“查魔墳怎麽啦?”

他“吱呦”一聲把扔掉的煙頭踩滅,說:“查魔墳是片亂葬崗子,樹林子裏有百十來座老墳塋,在那裏走夜路得小心著點兒,千萬不要被蒙了眼。”

郝班長蹙了蹙眉頭:“知道了,你們趕緊回家吧。”他揉了揉肚子,又說,“老鄉,不知道你們身上帶沒帶啥吃食?弄了一天鬼子的屍首,到現在連口飯還沒吃上,有點兒頂不住。”

“有!有!”他們從身上掏出布袋,“還剩下幾塊苞米麵餅子,你們都拿去吧,反正俺們也快到家了。”

郝班長謝過之後,從內兜裏摸出點錢來硬塞給他們,轉身奔著查魔墳的方向走去。我提著食盒緊跟著他,剛走出去十幾米遠,便聽見他們從背後喊道:“民主聯軍同誌,記著啊,千萬別給蒙了眼!”

由於我生在南方,抗戰期間也從未到過關外,所以有時候經常會被這裏的方言搞得不知所雲,比如“癟犢子”和“埋了吧汰”這兩個詞,要不是郝班長告訴我它們的意思,我自己根本就猜不出來。於是我問郝班長:“剛剛那兩位老鄉說什麽別給蒙了眼,到底是什麽意思?”

郝班長“嗨”了一聲:“這些玩意兒,都是老百姓瞎琢磨出來的東西,說是夜裏走進墳塋地會碰到‘擋兒’。‘擋兒’是一副看不見摸不著的棺材板子,把你弄進去,四麵八方黑乎乎的,不就是給蒙了眼嗎?”

我說:“那不就是鬼撞牆?”

郝班長說:“反正都是自己嚇唬自己的玩意兒,剛才你還說啥黑白二爺呢,結果咋樣?還不是兩個清清白白的大活人。”

我還想再從郝班長嘴裏套出一些關於“擋兒”的段子,將將張開嘴巴,他就把一塊苞米麵餅子塞了過來:“趕緊整兩口吧,不然一會兒你連提食盒的勁頭都沒啦。”

玉米麵餅子紮得嗓子眼兒生疼,我趕緊從路邊摳下一塊殘冰含在嘴裏。餅渣子倒是都咽下去了,可是舌頭卻被涼得麻酥了。

翻過一道灌木矮坡,一片稀疏的黑鬆林出現在我們的麵前,鬆林之下,鼓起的小土包星羅棋布。這些小土包與南方的墳墓大相徑庭,全部都沒有立墓碑。在我南方的老家,那些沒有立墓碑的墳多半被理解為孤魂野鬼。我就曾經聽父親講過,這些孤魂野鬼常會伺機向過路人要“小錢”,特別是對那些身體孱弱的婦孺,所以小時候他是不允許我去這種地方的。

有了先前根深蒂固的禁止,我開始有些遲疑,原本嘴巴裏的麻酥也炸滿了全身。郝班長看出了我的猶豫,他咧著嘴一臉不屑地說:“德行!還沒進去你就嚇破了膽,這要進去,你他娘不哈喇出尿才怪。”

這些墳墓大半都被殘雪枯枝覆蓋。通化城百姓的習俗是歲末年初上墳,也就是大年三十那天,家裏的男丁穿戴整齊來到墳前焚燒冥紙。我四下觀察了一番,發現大多的墳頭都有冥紙的餘燼,但是有那麽十幾座卻什麽都沒有,甚至連墳頂冒出雪外的稀疏雜草都沒有清理。我問郝班長:“這些沒有冥錢收的不會都是孤魂野鬼吧?”

郝班長說:“唉!這兵荒馬亂的年頭,活人都顧不來,還哪有心思管死人。”

我們沿著墳與墳之間的空隙七扭八拐,走著走著,郝班長突然停下了腳步,他指著腳邊的一座墳說:“不對啊!你快來看這座墳……”

我蹲下身子左瞧右瞅,根本沒有發現什麽異樣:“班長,你怎麽也變得疑神疑鬼啦?”

郝班長搖頭說:“不是,不是,這座墳……咱們剛剛走過。”

一陣猛烈的老北風呼嘯撲來,林子裏的鬆木頓時發出“啪啪”的脆裂聲。

我渾身驚起一個寒戰,“騰”地站起身來,撤回到郝班長身邊:“你的意思是咱們剛剛走過,現在又走回來了?啊!”沒等郝班長回答,我便尖叫了一聲,“咱們現在會不會已經……已經轉進那些看不見摸不著的棺材板子裏啦?就是你說的那個‘擋兒’……”

郝班長掃了兩眼陰森懾人的黑鬆林,凜冽的老北風似乎停在了這裏,沒完沒了地繞在我們周圍嘶吼不停。我感覺全身糊滿深寒,它們不僅僅來自搖動不止的鬆樹,更多的是來自那些狹小的墳口。我見郝班長一直不搭話,心裏開始七上八下,於是便追問道:“咱們現在是不是已經給蒙了眼,是不是?”

郝班長說:“不至於,天有些陰沉,加上這旮瘩又沒有路,黑燈瞎火地難免會轉悠回來。待會兒再走的時候記著點方向,保準能出去。”

我跟著郝班長繼續在墳堆裏前進。沒一會兒的工夫,天上就飄起了雪花。東北的雪真是要命,一下起來就鋪天蓋地。雪一大了就障眼,能見度極低,有幾次我的腳差點兒就踩到墳包上去。

就在我們馬上要走出查魔墳的時候,一隻貓頭鷹不知道從哪裏飛了出來,“啪嗒”一聲撞在我懷裏,我被它嚇得尖叫了一聲,扔了手中的食盒便踉踉蹌蹌摔倒在地。郝班長把我拉起來後,我突然發現被自己屁股壓過的這座墳包有些不對勁—寒冬臘月土層凍得硬邦邦的,這上麵怎麽會有一個不大不小的坑?

誰有多少斤自己心裏多少都有個數,憑我的體重根本不可能把凍土層壓出一個坑來,這點常識我還是知道的。我摸了摸屁股,一些稀拉拉的土渣粘在手上,雖說天上正在飄著大雪,但是這些墳土也不至於如此稀鬆吧?我把落在墳墓上的浮雪撥開,伸手抓了一把墳土,這才發現了其中的端倪。我把滿手稀鬆的墳土展現在郝班長眼前,他看過之後撇了撇嘴:“這有啥的,不就是座新墳嘛!”

我辯解道:“可是,既然是新墳,為什麽連半塊冥紙都沒有?至少也應該撒些紙祃子錢呀!”

郝班長嗤笑了一聲,捏著我的手腕把墳土撒掉:“小馮,我看你以後不用跟著我了,幹脆去警備連特別行動隊得啦!我可聽說了,那夥子人在抗戰的時候個個都是搞地下工作的,待會兒用不用我在秦隊長麵前幫你遞個話?”

郝班長這麽一說,我也覺得自己有些多心了,反正馬上就要走出查魔墳,就算再冒出幾個孤魂野鬼也不足為懼。可是有時候事情偏偏就是這樣,一旦放鬆警惕,麻煩就不請自來了。

我將將把食盒提在手中,就聽到這座新墳裏傳出了一些“嘭嘭”的聲響,墳土隨著響動嘩啦啦地往下瀉。這些響動聽起來有些沉悶,顯然是敲擊墳內的棺木發出來的。

我和郝班長對視了兩秒鍾後,摟開步子就躥了出去。那個速度可真叫快,我確信即使日本鬼子的飛機炮彈都攆不上我們的腳步。待我們停止狂飆之後,郝班長突然盯著我的雙手瞪著眼張大了嘴巴—我這才發現,由於剛才緊張過度,我居然把食盒給扔了!

郝班長氣喘籲籲地罵我:“犢子!你說你,你說你咋能把那玩意兒給撇了呢?”

我趕緊說:“班長,那現在怎麽辦?”

郝班長說:“還他娘的能咋辦?回去拿啊!”

我跟在郝班長的身後戰戰兢兢地往回走,距離查魔墳越近,我的身子越冷,最後禁不住打起了冷戰。我小心翼翼地問郝班長:“這不會就是老一輩兒人所說的詐屍吧?”

郝班長被我問得一時語塞,支吾了一會兒才回答我:“毛主席說過,徹底的唯物主義是無所畏懼的,咱們現在必須相信毛主席!”

說句毫不誇張的話,那個時候,我和郝班長完全是在毛主席光輝的照耀下才最終走回了查魔墳。食盒就歪倒在那座新墳旁邊,可是我和郝班長卻誰都不敢輕舉妄動。

大雪越下越密集,片刻的工夫,我們的棉衣就被塗滿了厚厚的一層煞白。我撣落身上的積雪,對郝班長說:“班長,要不你去把食盒拿回來吧?”

郝班長臥在雪地裏一動不動,根本不理會我的建議。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那座墳墓,兩顆眼珠恨不能揳入墳土裏看個究竟,半晌,他說:“這麽半天咧,好像墳裏也沒啥動靜,我估摸著咱倆剛才聽差劈了。”

我們站起身來輕手輕腳地向食盒移動,隻走了幾步,郝班長就停了下來。我問他為什麽不走了,郝班長揚了揚下頜,我這才看到,一隻幹枯的手臂正聳立在紛揚的大雪之中!

這隻伸出墳土的幹枯手臂開始還搖晃不已,劃拉了一陣之後,整個身子才跟著挺了出來。這個家夥似乎很疲勞,先是“呼呼”地狂喘了幾個來回,接著抓起地上的雪拚命地往嘴巴裏頭塞。我和郝班長矗立在雪中,像兩座風幹的石雕,我們的呼吸就是那些鬆林間呼嘯的老北風。

這個家夥在墳土之上待了一會兒,費了好大一把力氣才撐起身子,軟嗒嗒的腦袋四下扭動,然後慢慢地爬下了墳墓。我心中覺得有些不對勁,傳說中的詐屍不都是蹦跳著走路的嗎,怎麽這隻鬼會如此狼狽不堪,而且居然還是爬行?

我碰了碰郝班長,壓低聲音對他說:“班長,開槍吧。”

郝班長有些遲疑,就在這個時候,那個家夥突然看到了歪倒在地的食盒,他的身子幾乎是撲過去的,伸手就要去掀盒蓋兒……

“啪”的一下,槍聲驟然響起!

我被這顆突如其來的子彈嚇了一跳,再去看那個家夥,他已經蜷縮在食盒旁一動不動了。

這一槍不是郝班長發射的。

這一槍不是郝班長發射的!

我的腦子瞬間就反應了過來,在這片查魔墳還隱藏著其他人!

從前,那些槍林彈雨的歲月教會我一件事,便是遇見突**況先要保住自己的小命。於是,我一把按倒郝班長匍匐在雪地裏,同時拉起槍栓做好了射擊的準備。

黑鬆林裏影影綽綽地冒出一個人來,渾身鬆鬆垮垮,左手很隨便地提著一把精致的勃朗寧手槍,連續咳嗽了幾聲。郝班長警覺地喊道:“把槍扔在地上!雙手舉過頭頂!快!”

那人看了看地上的食盒說:“自己人,怎麽才來?”

郝班長大叫一聲:“我再說一遍,把槍扔在地上!”

那人“撲哧”笑出聲來,笑著笑著變成了大聲地咳嗽,一會兒才說:“夥計,放輕鬆。你們是不是嚇傻了,要是我剛才再偷偷開兩槍,你們倆還能活到現在嗎?”

我和郝班長麵麵相覷了片刻,慢慢站起身來,端著槍走到他麵前。

郝班長說:“你是……秦隊長?是秦隊長嗎?”

那人說:“先回答我一個問題,那位送食盒的同誌呢?”

我聽到他這麽問,心裏猜測他必然是警備連秦鐵秦隊長無疑,於是敬禮回答道:“報告秦隊長,他把食盒交給我們之後就……犧牲了。”

那人說:“你們有沒有看過食盒裏的東西?”

我和郝班長斬釘截鐵地搖頭。

那人似乎不信:“真的沒看?”

我連忙回答道:“我們向毛主席保證,絕對沒有看一眼!他把食盒交給我們以後,隻說了兩個‘鬼’字,說的時候指著破冰的江水裏一個黑咕隆咚的東西……”

那人又連連咳嗽了幾聲:“除此之外,送食盒的人還說沒說別的?比如一個口令?”

他見我和郝班長都在搖頭,又試探道:“難道,他沒有告訴你們一個‘萬山深鎖’……的口令?”

郝班長說:“他隻說讓我們把食盒交給你,千萬不要打開看,再就是那兩個‘鬼’字,旁的啥玩意兒也沒有。”

那人這才微微噓了口氣,露出了一絲笑意:“聽著,這件事情關係重大,不是我不相信你們,實在是我不想你們牽扯其中,無辜送掉性命。記住了,今晚發生的事情一定不要對外人吐露半個字,最好把它爛在肚子裏一輩子。你們兩個現在趕緊回城,晚歸的理由你們自己編吧,就是不要提食盒一個字,如果你們不想丟掉性命的話。”

我的心思還放在那個從墳墓裏爬出來接著又被斃掉的家夥身上,那人似乎看出了我的恐懼,他把食盒提在手裏之後,輕輕踢了那家夥一腳,對我說:“夥計,他已經死啦,你不會真以為他是隻孤魂野鬼吧?”

我反問道:“既然不是鬼,為什麽他會從墳墓裏爬出來?這是座新墳。”

他回答說:“是座被翻新的墳。他是隻鬼不假,隻不過,並不是你心裏想的那種東西。”

說話間那人把死者的頭顱扶正給我看,我俯下身來,這才發現射出的子彈正中眉心,血跡已經在創口周圍凝結成痂。我更加有些搞不懂了,忙問他:“既然是個活生生的人,怎麽你剛剛又說他是隻鬼,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他咳嗽了幾聲:“這是一隻漂洋過海的鬼,他是日本人……”

郝班長接過話來:“小鬼子?這小鬼子滿腦袋花花腸子,該不是來刨墳掘墓,弄啥寶貝的吧?”

那人笑著說:“這荒山野嶺的能有啥寶貝?又不是王陵貝勒塚。他應該是城裏武裝暴亂的日本關東軍殘餘分子,沒地方藏了才躲進了棺材裏。天寒地凍的躺在墳下頭,換作誰也挺不了個把小時。你們恰巧經過吵醒了他,他這才從墳墓裏爬出來,看到食盒後以為裏邊有東西吃,所以……看來這家夥已經餓得不行了。”

我和郝班長去搜屍體,果然找到了兩把“王八食盒”手槍。待扒掉棉衣之後,我確信了那人所言非虛—死者雖然外邊套了一件中國老百姓的普通棉衣,但是裏邊卻穿著日軍的軍用襯衣。

我們再去查看那座新墳,但見墳墓後邊被掏開一個窟窿,旁邊堆放著一些亂石。原來這個鬼子在把墳墓刨開之後,將棺口移動後又重新覆上了土,而他則從後邊的窟窿爬入棺材裏。由於放倒的棺口朝北而不是向上,他便可以輕而易舉地合上棺材蓋子。

郝班長看罷說道:“他娘的!這小日本子真是孫大聖的後代,一肚子猴心眼兒!要不是秦隊長,我還真……”

那人放肆地大笑:“哈哈!怎麽?共產黨……也怕這個?”他還沒有說完又大聲地咳嗽起來,咳嗽止住後才說,“咱們就此別過,我還有任務要執行。記住我的話,路上小心。”

我和郝班長告別那人之後按原路返回。

將將走出查魔墳,郝班長突然停住了腳步,他盯著我問:“小馮,剛剛秦隊長走的時候說啥來著?”

我心不在焉地回道:“秦隊長讓咱們路上小心,記住他交代咱們的話,怎麽啦?”

郝班長搖著頭說:“不對,不對,不是這句,再前頭那句,那句他說的啥?”

我回憶了一下說:“怎麽?共產黨……也怕這個?……是這句嗎?”

郝班長“嘩啦”一聲解下背在身上的步槍,嘴裏連連嘟囔道:“操蛋!咱倆讓那個犢子給忽悠了,他根本就不是秦隊長,他剛剛說的是‘共產黨也怕這個’對不對?都是自己人,他咋能這麽說呢?不行,咱倆得回去追他,我越琢磨越覺得這事不對勁!”

我覺得郝班長說得有道理,都是自己的同誌,按照常理確實不應該這麽說。如果真的是未落網的暴亂分子截獲了食盒,說不定還會惹出什麽大麻煩。雖然現在我們並不知道食盒裏究竟裝著什麽東西,但是既然是別人臨死之前的托付,那它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誰也不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我隨著郝班長快步返回查魔墳。天上的大雪還在往下瀉,好像怎麽也落不完。

那天的大雪給我留下的印象太過深刻了,我不知道該用什麽話去描述它,可能……它一直下在我的心裏吧!那些冰冷的雪片堆滿我的胸口,結冰,一塊一塊的,這麽些年過去了,它們和我的皮肉都長在了一起。我清楚它們這麽幹的理由,隻是,我沒有辦法擺脫記憶帶來的恐懼,一點辦法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