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白小姐的夜故事

01

對麵的房間裏搬來了新房客,一個漂亮的怪女人。

上個周末,我一個人在家,正對著桌上的一排人形玩偶發呆,忽然被一陣尖叫驚擾。

我猛地坐起身,側耳聽了半天,確認聲音就是從對麵房間傳來的。

本來,我想透過玻璃窗看看裏麵發生了什麽,隻是,房間門窗被白紙封得嚴嚴實實。

尖叫聲持續傳來。

我意識到可能有什麽事情發生了,又不好意思直接過去,就下樓找來房東。

我租住的是一處二層民居,就在安東巷44號。

一樓房東夫婦自住,二樓出租房客。

我住三號房間,對麵是六號房間。

這時候,房東敲了敲門,試探性地問:“白小姐,你還好吧?”

哦,原來六號房間的租客姓白。

自從她搬入這裏,我們隻見過一麵,還是上樓下樓的匆匆一瞥,我不知道對方姓甚名誰,也沒有詢問過房東。

“哢噠”一聲,房門開了。

一張精致的小臉側門而出。

白小姐穿了一身白色連衣裙,純欲又性感,讓我有過片刻失神。

她問道:“阿姨,您找我?”

房東略顯尷尬地看了看我:“哦,三號房間的穆先生聽到你房間裏有叫聲,害怕你出了什麽事情,就讓我過來問一下。”

白小姐抬眼看了看我,淡然一笑,稍稍側身,向房間裏指了指。

我和房東循聲望去,隻見電視機裏麵播放著一部恐怖片,女主角正在失聲尖叫。

“真是不好意思,打擾你看電影了。”我表示了歉意。

“我喜歡將恐怖電影的聲音調到最大,也打擾到你們了。”白小姐對我笑了笑。

接著,她退回了房間。

就在關門的瞬間,我瞄到她的手上:她拿的不是遙控器,而是一支錄音筆。

沒錯,一支錄音筆!

02

好了,我要說明兩件事。

第一件事,我喜歡上了六號房間的白小姐。

就在上個周末那次見麵的時候,算是一見鍾情吧。

而且,我的喜歡並不是那種普通的喜歡。

第二件事,我確信在那次見麵的時候,我喜歡的這位白小姐撒了謊,當時的尖叫聲根本不是電影裏發出的。

我盯上了白小姐,也盯上了她的房間。

周三那天,借著房東給每個住戶更換電表的機會,我偷偷溜進入了白小姐的房間。

我和房東關係不錯,因此對於我的出入,他並未在意。

那是我第一次完整地觀看她的房間,簡潔又冷清。

我環顧四周,視線落到了她**枕頭下探出的黑色一角。

沒錯,就是那支錄音筆。

我像是覓食的動物,錄音筆就是我眼中的肉。

房東和安裝師傅交流著,我不動聲色地走過去,拿走了那支錄音筆。

回到房間後,我激動難耐。

我將錄音筆接好耳機,然後按下播放鍵。

那個瞬間,一股混亂的雜音鑽進耳道,就在我本能地要摘掉耳機的時候,呼吸仿佛被什麽扼住了!

混亂的雜音之後是一連串的尖叫。

尖利,刺耳,撕心裂肺。

聲音依舊持續著,中間有著明顯的中斷,然後是喘息。

她在,不停錄製著自己的尖叫?

這完全不遜色於恐怖電影中女主角的叫聲竟然是白小姐發出的!

我確定自己沒有聽錯。

我再次去了六號房間,房東和安裝師傅還在說話。

我將錄音筆放回去的時候,意外發現了枕頭下麵還有一個精致的小盒。

盒子上插著一把鑰匙。

我抿了抿唇瓣,仿佛要吃掉一個美味的秘密。

盒子裏竟然裝滿了很多錄音筆和各式各樣的磁帶光盤,我悄悄將這個盒子取走了。

沒想到這些錄音筆、磁帶、光盤裏都是有關各式各樣的尖叫,有一部分是白小姐自己的聲音,有一些是她從別的地方弄來的,還有一些是從影視劇中截取的。

我激動又興奮。

因為,我又一次發現了他人隱匿的怪癖——收藏“尖叫”。

而我的機會也來了。

03

在我遇到白小姐的第十三天,她就做了我的女朋友,連房東夫婦都感覺不可思議,隻見過兩次麵,甚至沒什麽交流的我們突然成了情侶。

當然了,其中的玄機隻有我自己知道。

那天,在將盒子放回去的時候,我在裏麵放了一張紙條:我知道你喜歡尖叫,我能夠幫你收藏更多的尖叫,隻要你答應做我的女朋友。

我直接挑明了自己的偷聽,白小姐不僅沒有生氣,事情反而有了奇異的轉折。

次日,我早早地起床,準備去醫院複診。

最近,我的身體越來越差了,紅紅綠綠的藥物越吃越多,卻沒有任何效果。

我開門,在門縫處發現了一張紙條。

我緩緩撿起,輕輕展開:從今天開始,我就是你的女朋友了,作為交換,我想要的尖叫在哪裏?

接下來,我才知道了白小姐的故事。

白小姐名叫白小葉,今年二十七歲,外地人。

她是一名護工,工作單位是南疆康複院附屬的一家聾啞病院。

每天,她和同事負責照顧那些聾啞病人,每天,她和同事都生活在無聲的世界裏。

日子久了,她感覺自己變了,她逐漸對於那些尖利叫聲產生了興趣,她尋找它們,聽到它們,最後收集它們。

她越找越多,越聽越多,越集越多。

現在,她最大的樂趣就是收集尖叫。

白小葉辭掉了聾啞病院的護工工作,在我的安排下,進入了一家地方電視台做了主持人。

最近,這家電視台的深夜檔正在策劃一檔直播節目,我將自己的想法告訴了製片人,他聽了很感興趣。

白小葉純欲又性感的樣子,搭配著驚悚恐怖故事,肯定會成為爆款。

節目的名字就叫做《白小姐的夜故事》。

我告訴白小葉:“隻要你的故事講得夠刺激,夠入境,夠驚豔,觀眾聽上了癮,你想要的尖叫便會源源不絕到來。”

那一刻,她笑了,我也笑了。

簡單籌備之後,《白小姐的夜故事》如期開播。

節目開播的第一晚,白小葉講的故事就叫做《白小姐》,一個女孩收集尖叫的故事。

雖然講述有些生澀,但是搭配著她出眾的外貌,觀眾很買賬,尖叫連連,引爆全場。

我站在攝影機後麵,觀察著白小葉細微的表情變化。

我知道,她在極力忍耐著。

那種長久不能正常交流渴望尖叫刺激的快感,就像興奮劑,一次次注射,一股股衝擊,直奔心髒。

那個瞬間,我感覺白小葉就要爆炸了。

她從來沒有一次性聽過這麽持續和真實的尖叫吧!

想到這裏,我就激動難耐。

04

看著鏡子裏的自己,我若有所思。

我的長相普通,甚至可以說有些醜陋了。

隻是,醜男卻能夠擁有這麽漂亮的女朋友,是不是很有意思。

有意思的事情還在後麵。

從節目初次開播,白小葉收獲滿滿尖叫開始,她就掉進了我的手心。

我的手心很小,但是足夠容納她,讓她永遠也爬不出來。

或者,她根本也不想出來。

每天晚上的直播,白小葉神秘兮兮地坐在那裏,將觀眾引入她準備好的故事陷阱,觀眾得到的是恐懼的體驗,她得到的是毫無保留的尖叫。

她一次次忍耐著激動,喘息和幻想,這些尖叫就像一道道美味大餐,讓饑腸轆轆的她想要一次吃光。

而我,看著心愛女孩如此“享受”,自由自在地徜徉在尖叫海洋中,心中也是充滿快感。

隻是,日子久了,觀眾熟悉了白小葉的講述模式和故事套路,逐漸厭倦了,她每天都奢望的尖叫也降低了。

大家紛紛表示她的節目越來越沒看點,越來越沒值得尖叫的地方了。

白小葉已經習慣了那些尖叫,再也回不去曾經苦苦收集它們的日子了。

她必須每天聽到它們,可以不吃飯不喝水,甚至不收通告費,但是,她必須聽到尖叫,此時此刻,它們成了她唯一的食糧。

由於狀態不佳,直播連連出錯,加之收視率下跌,節目被其他節目臨時接檔了。

沒有了尖叫的滋養,白小葉就像一朵開敗的花。

茶飯不思,日漸消瘦。

我看在眼裏,疼在心裏。

隻是,此時的我也是自顧不暇,由於出現了並發症,我再次住進了醫院。

白小葉來到醫院,跪在病床前乞求我,讓我幫她重新回到節目裏,我說就算重新回去了,如果沒有突破,沒有爆點,觀眾也不會買賬,更得不到想要的尖叫。

白小葉趴在那裏,嚶嚶哭了起來。

看著她淚眼婆娑的樣子,我決定使出殺手鐧。

我問她:“你真的想要尖叫嗎?”

她答道:“想,我做夢都想的。”

我又問:“我能夠讓你聽到此生最極致的尖叫,但是,你必須付出極為沉重的代價,你願意嗎?”

她答道:“我願意,死都願意。”

原來,在欲望麵前,生死都可以成為小事。

白小葉是,我也是。

那天,在白小葉的陪伴下,我辦理了出院手續,主治醫生挽留我,他說我的情況非常嚴重,希望我能繼續住院治療。

我淡淡地說:“這是我自己的決定,希望您能夠理解。”

主治醫生沒有再說什麽,隻說讓我保重,有任何情況,一定要第一時間回來。

在我的溝通和商討之下,《白小姐夜故事》獲得了再次直播的機會。

這一期節目叫做《白小姐夜故事之最強驚魂夜》。

名字是我起的,製片人說有些俗,我說節目內容最重要,製片人看了看文稿說,和之前沒什麽太大區別,我說讓他相信我。

在我的介入之下,節目宣發做得不錯,很多人都知道節目複播了,也很期待這一場最強驚魂夜,看看到底多驚魂。

那天晚上的直播是在一個廣場上進行的。

現場坐滿了人,裏裏外外,水泄不通,就像明星的演唱會。

我發誓,自從節目開播都沒有這麽火爆過。

節目本身是直播,很多觀眾也都打開手機進行直播。

白小葉坐在那裏,有條不紊地講述著故事。

整個過程中,她偶爾會看向我。

我知道,她想問我所謂最極致的尖叫是什麽。

就在直播行將結束,有觀眾開始陸續離場的時候,我突然跳上台,摸出藏在口袋裏的匕首,精準地朝著她的心髒就是一刀。

大屏幕,所有機位全部對準我們。

小屏幕,很多觀眾的手機也對準了我們。

這一刀瞬間引爆了全場。

導演,工作人員和現場觀眾。

尖叫,持續的高分貝尖叫,此起彼伏,震耳欲聾。

那一刻,白小葉倒在了我的懷裏。

她顫動著唇瓣,一句話也說出不來。

也或者,她說了話,被這尖叫聲淹沒了。

但是我知道,她明白了我的意思。

沒錯,這就是所謂最極致的尖叫,用死亡換來的尖叫。

她的呼吸越來越急促,眼中泛著綠光,就像一隻饑餓至極的狼,然後呼吸停滯了,表情也死寂地定格在了那裏。

別人都認為她是被我殺死的,隻有我自己知道,她是激動而死!

05

我殺害白小葉之後,就被現場觀眾控製住,送到了公安機關。

由於我不斷咳血,辦案民警將我送到醫院,然後得知我已身患絕症。

我虛弱地躺在重症監護室的病**,我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了。

其實,在遇到白小葉的時候,我就隻剩下了半年的生命。

當時,我剛剛出院。

準確地說是我主動離開了醫院,我想要自由掌控這僅有的時間。

白小葉的出現點亮了我生命最後的灰暗,我也用最後的生命,精心打造了一件新收藏。

這時候,我側眼看了看朋友給我送過來的玩偶。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其中一個和白小葉長得一模一樣。

沒錯,這是我按照她的樣子製作的。

因為,我想把她當作我永久的收藏。

我又看了看其他玩偶,他們是我遇到白小葉之前的收藏。

白小葉不知道,她酷愛收藏尖叫,我也酷愛收藏,我收藏的是她。

我喜歡收藏每一個有怪異收藏的人,我想盡辦法讓他們死在自己極致的收藏裏,然後按著她們的樣子做成玩偶,作為我精心的收藏。

我緩緩閉上了眼睛,腦海中閃過很多畫麵,有人在哭,有人在笑,有人在狂奔,有人在尖叫。

緊接著,我的意識逐漸模糊了起來。

我再也無法睜開眼睛,我也不願意睜開眼睛了。

我掉進了自己的腦海裏,那裏有我全部的收藏,誰也無法分享,誰也無法搶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