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最後的晚餐
01
我翻了翻身子,佯裝睡著了。
黑色就像一隻爛掉的桃子,不斷朝外分泌著變質汁液,然後迅速充滿整個房間。
直到房門被拉開一條狹長的縫隙,它們才迫不及待地鑽了出去。
我知道,哥哥來了。
每天晚上,他都會準時來到我的房間。
先是小心翼翼地推開房門,然後便不發一語地走到我的床前。
他輕輕掀開被子,然後我**著血肉的半截左腿便暴露在了空氣中,空氣中仿佛有鹽,掉在裏麵,又刺又痛。
我沒有動彈,我也不能動彈。
我知道,接下來他就會毫不猶豫地咬上去。
果不其然,那個瞬間,哥哥便張開嘴巴,一口咬了上去。
我強忍著痛苦,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他如饑似渴地撕咬著,我甚至能夠清晰分辨出皮開肉綻的聲音。
良久,他停了下來。
我聽到他打了飽嗝,然後起身離開了。
門縫緩緩合上,整個房間再次陷入了深邃的黑暗。
我的手朝著左腿的位置摸了摸,那裏已經空空。
我知道,我的整條左腿都被吃掉了。
02
自從有記憶開始,我的世界裏就隻有我自己,陪伴我的也隻有這間狹窄的小屋。
我給它取名為安東巷44號。
沒有任何意義,我就是單純感覺好聽。
雖然孤單,但是吃喝不愁,也不用風吹日曬。
直至有一天,他推開了我的房間。
他說,他是我的哥哥,就住在我的隔壁。
我笑笑說,歡迎光臨。
我的生活也是從那一天發生了改變。
哥哥對我很好,他經常到我的房間來,講很多故事給我聽,逗我笑,惹我哭。
日子就這樣一天一天過去了,我和哥哥一起成長著,我對他的依戀也越來越強,直至我感覺自己徹底無法離開他了。
結果就在此時,發生了一件恐怖的事情。
那天晚上,我剛剛睡著,突然被一陣疼痛喚醒了。
我正準備發出聲音,卻聽到了哥哥熟悉的聲音:“噓,不要出聲。”
當時,我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他不要我出聲,我便聽話地閉上了嘴巴。
沒想到哥哥竟然在吃我的身體。
“哥哥,你為什麽要啃食我的小腿。”我非常痛苦。
“我餓了。”他的回答隻有冷冷的三個字。
餓了?
餓了就要以我的小腿為食?
縱然滿心疑惑,但是我沒有再問。
我的想法很簡單,隻要哥哥開心就好。
也就是在那一天,我的一小截小腿被他吃掉了。
他帶著心滿意足的表情離開了,嘴巴上還有沒有擦幹淨的血跡。
他笑了笑說晚安。
我也道了一聲晚安。
等他走後,我茫然地看著被啃食得鮮血淋漓的小腿,胃腔裏一陣翻騰。
03
我天真地以為那一晚的事情隻是偶然事件,沒想到那隻是一個開始,也就是從那時候起,我的噩夢拉開了序幕。
每天晚上,哥哥都會準時來到我的房間。
之前他還會和我打招呼,後來就發展到直接靠到我床邊,掀開被子,在我還未愈合的傷口上繼續昨天的啃食。
每次,我想要發出叫聲,或者說出什麽,他便會製止:“不要出聲。”
那一刻的他好像完全變了一個人,當初那個溫柔和善的哥哥全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眼前這個冷漠殘忍的樣子。
我恐懼極了,不敢出聲和反抗。
起初,他的食量很小,每天晚上隻是啃食一會兒,我也可以承受,後來,他的胃口越來越大,直至將我的半截小腿吃掉了。
一個多月之後,我的整條左腿被徹底吃光了。
他的身體越來越健壯,而我躺在那裏,奄奄一息。
他站在那裏,意味深長地看著我的身體,目光鋒利又深邃,就像一把刀子,將我精準地分解了。
在他吃光我的左腿之後,便啃食我的胳膊,然後是整個胸腔。
他吃得越來越多,我也變得殘缺不全。
我躺在那裏,木然地看著天花板,耳邊傳來滿足的吞吃聲。
04
那天晚上,哥哥來吃我身體的時候,我問他:“哥哥,如果有一天你把我吃光了,是不是就會離我而去。”
他沒有回答,隻是顧自吞吃著。
他將我的頭吃光的時候,我對他說:“現在,我想通了。”
他看了看我。
我繼續道:“其實,我能夠被哥哥吃掉也很好,從此,我們兄弟便能夠永遠在一起了,這比任何方式都來得極致,不是嗎,希望哥哥能夠好好享用最後的晚餐。”
哥哥擦了擦嘴角的血沫,繼續低下頭,將最後的我也吞到了肚子裏。
在我被吃光後不久,哥哥的胸部竟然長出了一條腿,背部則伸出了一顆小腦袋。
沒錯,那是我的腦袋。
我沒想到,他也沒想到,我會以這種方式從他的身體裏生長出來,仿佛重生一樣,破背而出!
他極度痛苦地說要我滾開。
我笑著說,不可能。
我們是好兄弟,就要永遠在一起。
05
我和哥哥降生之後,立刻成了衛生院乃至全鎮的重磅新聞。
我們躺在那裏,就像一個怪物。
目光,怪異又驚恐。
燈光,刺眼又寒冷。
這時候,我聽到醫生對一個男人說:“你妻子本來懷的是一對雙胞胎,隻是在胎兒成長過程中,兄弟兩個在競爭,哥哥獲得勝利,他吸食了弟弟的部分身體,弟弟便成為了哥哥的寄生胎,依附於對方生長。”
“醫生,您一定要救救我的孩子。”男人哭泣道。
他突然很後悔,在外出打工期間,一個人在家的妻子為了省錢,竟然沒有按時去衛生院進行孕檢,一直打電話騙定期進行了檢查,孩子也很健康。
本以為妻子生產之後,迎接他的是快樂的雙胞胎,沒想到竟然是一個連體怪胎。
“很抱歉,由於弟弟寄生在哥哥身上,隻發育了頭部、部分身體還有一條腿,他們兄弟身上的很多器官都是相連的,他們甚至共用了一個心髒。即使去了大醫院,也無法做分離手術。”醫生無奈地說,“根據現在這種情況看,這對兄弟恐怕要永遠呆在一起了。”
當我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突然露出了詭異的笑容。
我知道,我能夠永遠和哥哥呆在一起了,即使是死亡。
很顯然,那並不是最後的晚餐。
而這個世界上,也從來沒有免費的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