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怪符

那聲音沙啞蒼老,可聽起來像老婆婆的聲音,一點兒也不似男性,這讓李狂藥頓時大失所望。說來可笑,李狂藥在見過橡木桶和獸皮後,曾幻想李狐被人調換了,躺在中山醫院的是假李狐,真李狐被困在荒島上。而他父親李海洋才是真李狐的孫子,所以假李狐不會關心他們一家。

聽到李狂藥自嘲地笑了一聲,老太婆將亮出一把尖刃,怒道:“臭小子!李狐派你來殺我了?”

李狂藥沒有理睬,而是先看了看地洞裏的情況,可光線太暗了,不知其他地方還有沒有通道。老太婆沒聽見答應,更是生氣,剛想要撲過來,卻不爭氣地跌坐回冷冰冰的石地上。李狂藥不敢靠太近,隻是站得遠遠的,生怕老太婆還搞了什麽機關。憑她一個人,竟能設出巨石砸落的機關,這實在讓人難以相信,她一定還有幫手。

老太婆獨居多年,脾氣很壞,看到李狂藥對她如此冷漠,一氣之下就見手裏的刀飛出去。李狂藥舞醉龍時,不知練習過多少次接住拋出的酒壇,因而要接住飛刀不是難事,隻要洞裏的光亮不滅。那老太婆見狀,趕緊滅了手裏的油燈滅了,想要暗中再次下毒手。不料,李狂藥先發製人,再她還沒將燈滅掉時,他就已經急步而來,用刀抵住了老太婆滿是皺紋的脖子。

“說!你是誰?”李狂藥急道,他本不想這麽做,可老太婆把他逼急了。

“你來殺我,連我是誰都搞不清楚嗎?”老太婆用標準的普通話笑道。

“你認識李狐?”李狂藥糊塗地問。

“他化成灰我都認識,怎麽,他死了沒?”老太婆厲聲問。

李狂藥到底狠不下心,尤其是對著一位老太婆,見對方暫無還擊之力,便移開手裏的刀。當務之急,李狂藥隻想快點逃出地洞,免得丁細細在外麵著急。搞不好,丁細細也受了傷,此刻命在旦夕。可是,老太婆並不買帳,刀子移開了,她還想去搶。李狂藥煩了,便脫口而出:“我就是李狐的曾孫,怎麽了?他還活著,他為什麽要殺你?”

老太婆聽到這句話,呆了一會兒,然後顫聲問:“李狐是你太爺爺?那你爺爺是誰?是李江河還是李炎?不許騙我,不然我就殺了你!”

李狂藥又吃了一驚,老太婆知道李狐這名字就罷了,居然還知道李江河與李炎這兩個名字。李江河是李狂藥的爺爺,他父親李海洋的名字就緣於江河二字,江河入海洋嘛。而李炎則是李狂藥的叔公,他叔叔李光輝的名字也有炎炎生光輝的意思。可惜李狂藥的爺爺和叔公死得早,李狂藥沒見到那兩位老人,隻記得名字而已。況且,他們死了那麽久,這兩個名字多年沒人提起,如果老太婆不說,李狂藥自己都快忘了。

“說!不說你就沒命了!”老太婆大喝一聲。

“我爺爺是李江河,怎麽了?”李狂藥信口答道。

“停!”老太婆舉起手,猛叫一聲,李狂藥這時才感到背後陣陣陰冷,一隻受傷的猿猴正舉著一把刀悄悄朝他後麵襲來。可是,刀已舉起,猿猴來不及收手,老太婆情急之下推開李狂藥,自己卻被刺下來的匕首捅入胸膛。頃刻間,血水直冒,老太婆嘴裏不停地流出血液跑沫,很難再講出完整的話來。

原來,老太婆剛才徉裝對話,隻不過是為了讓猿猴伺機行凶。若非老太婆及時阻止,猿猴就要得手了,現在就會換作李狂藥當刀下鬼。那隻猿猴曾被劉付狼所傷,走起路來輕飄飄的,以致李狂藥都沒發覺異常。猿猴傷人後,嗚嗚地丟開匕首,跪在一旁,像做了壞事的小孩子一樣。

老太婆好不容易喘出一口氣,嗆道:“孩子!你知道我是誰嗎?”

李狂藥摸不著頭腦,老太婆舍身相救,究竟為哪般?不等他回答,老太婆就流下眼淚,急說:“我……我是你太奶奶啊!”

猶如晴天霹靂,李狂藥怔住了,半餉說不出話來。他想過一千種可能,連真假李狐都想了,卻從沒想過被困在島上的是太奶奶。這老太婆絕不可能撒謊,因為她被困在這裏很多年了,李狂藥的爺爺和叔公又死得早,外人都不知道他們的姓名。可如果真是他太奶奶,為什麽又被困於此處,李狐怎麽不來救她?要不是老太婆說出來,李狂藥還以為太奶奶早就已經死了。

很遺憾,李狂藥什麽都沒來得及問,行將就木的老太婆就快歸西了。臨終前,老太婆憋著最後一口氣,從身上摸出一片半透明的小金片,竭力講道:“拿著,千萬別搞丟了,千萬別讓人看見,也千萬別對其他人提起你見過我……”

老太婆話沒講完,一口血沫又從食道上湧,接著就再也講不出話了。一連吐了好幾口血沫,老太婆才睜著雙眼死去,手上的金片也掉在地上。李狂藥心情複雜,不知是悲是恨,久久都沒有動一下。老太婆本想害人,卻以命救人,在這樣的情況下自然不會再撒謊了。李狂藥相信眼前的老人家就是太奶奶,可他覺得腦袋要爆炸了,短時間內無法消化這些信息。

這時,地洞裏的油燈快要熄滅了,李狂藥才回過神來,用地上的刀撥了撥燈芯。那是用魚油做成的油燈,老太婆獨居荒島這麽多年,隻好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待燈火重新燃亮,李狂藥才默默地守著老太婆冰冷的屍身,心說太奶奶為什麽聽說我爺爺是李江河就拚命救我,倘若我答爺爺是李炎,她會不會袖手旁觀。這一問一答,會不會隱藏了什麽玄機,太爺爺和太奶奶到底有什麽秘密?

李狂藥心情沉重地思考時,跪在旁邊的猿猴拾起地上的金片,朝他遞了過來。那張金片像紙一樣柔軟,薄如蟬翼,雖然半透明,但又閃著淡淡的金光。金片不大,隻有半個巴掌大小,輕輕一扯,竟難以扯斷,韌性極好。李狂藥狐疑地接過金片,放在眼前瞧了瞧,卻摸不著門道。他苦惱地撓了撓頭,搞不懂這張金片是什麽東西,也不知道為什麽太奶奶將它視若奇珍。

直到堵住地洞的石塊又滾落幾塊,撞擊出清脆的聲音,李狂藥才完全清醒,開始想怎麽逃出這處封死的地洞。當李狂藥提起魚油燈,想要找尋地洞是否有其他出口時,這才發現洞壁被人磨得很光滑,上麵歪歪扭扭地刻了許多字符。李狂藥以為是什麽武功秘籍,湊近一望,卻認不得那些字符。說起來,那些字符也不像字,倒像是一種古怪的記號,有幾個記號還重複了幾次。

“這裏沒有其他人,應該是太奶奶刻上去的。”李狂藥自言自語,“莫非她太孤獨了,所以瘋癲地亂刻些字打發時間?”

“嗚……嗚。”猿猴扯了扯李狂藥的衣角,打斷他的思緒,並指了指堵住的洞口,然後就趴快去幫忙移動石塊。

李狂藥看得瞠目結舌,猿猴盡管受了傷,體形也不大,可它搬起石頭來卻比人還厲害。一瞬間,李狂藥才明白過來,太奶奶和猿猴落難於此,他們的關係已經不用語言交流了,這些機關恐怕都是猿猴幫忙設計的。可猿猴終歸是動物,力氣不該這麽大,何況還受了傷。李狂藥怕猿猴力竭而死,便也去動手,吃力地將石塊推開。

李狂藥一邊搬石頭,一邊想,看來地洞隻有一個出口,要不然猿猴肯定帶他往別處溜了。猿猴比人還善良,太奶奶一死,它就把他當成了主人,帶著傷勢救他出洞。一想到這兒,李狂藥就長長地歎息,要是他太爺爺和叔叔也有這種心腸該多好。

在昏暗的地洞裏搬了很久,李狂藥和猿猴都筋疲力盡時,堵住的石洞才露出一條通風的縫隙來。而此時,李狂藥的也鬆了一口氣,因為他聽到丁細細一直在外麵喊他的名字,想必那丫頭沒有大礙。他們分別從兩端搬運石頭,已經過了兩小時,原先等在海邊的劉付狼坐不住了,便和洪喜鵲一起找到灰色石山這個地方。丁細細見到劉付狼來了,趕緊大呼小叫地讓他幫忙搬石塊,鐵了心要救李狂藥出來。地洞露出一個能融人通過的窟窿時,天已經完全黑了,要不是有魚油燈照明,他們什麽都看不見。李狂藥本想讓受傷的猿猴出去,可猿猴卻執意要把李狂藥先出去。

“快出來吧,萬一石頭又塌下來就不好辦了。”丁細細緊張道。

劉付狼也在催:“你別羅嗦了!”

李狂藥被催得緊了,於是就沒再磨蹭,一個人先出窟窿裏爬出來。哪知道,猿猴忽然在地洞裏將堆在一旁的石塊推下來,重新將地洞的通道堵起來。原來,猿猴在搬開石頭時,早就有此想法,因而故意把石頭堆砌在通道旁邊。地洞內轟隆聲不斷,石頭因搬開的關係,有的地方鬆了,沒多久石頭就一齊湧進地洞,將裏麵的空間全都塞滿。

“那隻猿猴是怎麽回事?它不是被野狼傷到了嗎?怎麽反過來救你?”丁細細不明白地問。

李狂藥不知該怎麽回答,心裏五味雜陳,隻道:“這事我以後慢慢跟你說。”話盡,李狂藥又在想,可惜沒能安葬太奶奶,猿猴既有同穴而埋的想法,索性就依了忠心耿耿的它吧。

劉付狼瞧出名堂了,也不再故意為難,還叫洪喜鵲跟大家從洞裏走出來,免得又遇到隱伏的危險。李狂藥提著魚油燈,走出灰色的石山時,夜空上的星星已然鋪滿。可外麵看不到船老大和洪連海,李狂藥問了洪喜鵲,她也答不上來。他們商量片刻,想要回到木棚那邊時,丁細細卻想起石崖邊有一處風蝕的祭台,想要讓劉付狼看一眼。

那處石台在石崖邊上,崖下是一片黑鬆林,上下高度有20多米。大家走到那裏時,總覺得會滑下去,摔得連親娘都不認識。在丁細細還沒把祭台的位置告訴劉付狼時,李狂藥就隱約地瞧見兩個人影,一前一後地在夜色裏跳入遠處的黑池裏,眨眼間就看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