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五齊三酒

最後一縷陽光溺斃天邊,絕望地沉入海平線下,大海石再次陷入混沌世界裏。海上飛起來一個東西,劉付狼腦筋飛轉,估算到那東西會落到木棚一帶,趕緊就拉起洪喜鵲退到數丈外。那東西落到地上,不僅砸爛了木棚,連沙地都被震得彈跳了好一會兒,像是遇到了地震。同時,火堆火星四濺,塵煙漫漫,還有一陣血霧飄散開來。

虧得劉付狼閃避奇快,否則此刻不被壓成肉餅,也要缺胳膊斷腿了。摔在一旁的洪喜鵲臉色鐵青,急促地喘息,許久都沒回過神來。塵霧散去,劉付狼才注意到那是一隻鯊魚,因落地時撞到岩石,現在已經死了,血也灑了一地。這一回是劉付狼親眼所見,可惜沒看到是什麽東西把鯊魚甩到岸上,大概和鯨魚上岸的情況一樣。劉付浪趁海平線還在冒著慘淡的白光,立刻朝海裏望去,這時又看見一條龍影翻騰了一下,再次沉入大海。

“不會真的有龍吧?”洪喜鵲訝異地問。

劉付狼答不出來,龍隻是傳說裏的生物,可剛才看到的又太像龍了。海底存在太多的未知,能有力量把鯊魚甩上岸的生物,他也不清楚是什麽東西。劉付狼琢磨,鬧出如此大的動靜,丁細細肯定注意到了,說不定她和李狂藥正往回趕,所以就決定繼續留在附近。可劉付狼沒料到,丁細細和李狂藥也遇到了意外情況,根本沒有察覺到海邊的異狀。

傍晚一過,天黑的速度就快了,李狂藥卻放慢了速度。因為島內的岩山很多,再經曆過一次墜石埋伏後,他每走一步都注意岩山高處是不是有埋伏。果然,當他們追著水溝走向島內,李狂藥就注意到一根草繩,輕輕一拉,一處十多米高的灰色山岩就滾下許多石塊和沙塵。那聲音震耳欲聾,也擋住了視線,粉塵嗆得李狂藥和丁細細都不停地咳嗽。正是因為如此,李狂藥沒發現海邊的情況,而劉付狼也沒聽到石頭滾下來的聲音。

望著那堆三米多高的石塊沙土,李狂藥嗆道:“好險我們謹慎,下回寧可繞圈,也不走這種地形了。”

“繞圈太浪費時間了,小心一點就好。”丁細細抬眼看了天色,說道,“再不快點,酒就流完了。不過很奇怪啊,你太爺爺50多年前就見過這情況,如果酒從那時就流出來了,再多的酒也不夠啊?”

“你懷疑有人放線釣魚?”李狂藥吃疑地問,並心說這也有可能,水溝一開始是清澈的,後來才流出紅色的酒液。很可能有人故意在這時候放出酒液,引人尋去,然後在路上搞些名堂。在這種地方被人殺了,決不會有外人知道,可李狂藥還是想不通,誰會這麽小心地躲在荒島上。

丁細細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有意讓暗處的人知道他們底氣很足。一路走去,李狂藥都先行一步,丁細細見了就悄悄地笑了笑。他們越走越深,避過了幾處粗糙的機關,終於來到一處灰色小山下。那裏有幾個高低不一的洞口,附近有火堆的痕跡,可李狂藥已經不覺得奇怪了,如果沒有人類生存的痕跡,那才奇怪呢。

小山像三四座小洋樓堆起來的樣子,上麵長買了綠色的野草,風掠過上空時,洞口就傳來嗚嗚的聲音。李狂藥看著最低的洞口,認為裏麵有人,想要等對方走出來,可等了很久也沒動靜。倒是丁細細發現這處地方地勢很高,左側有處近90度的石崖,崖下有片黑鬆林,更遠處還有一潭黑色的池水。

“你快看!那池子底下是不是有你太爺爺提過的龍蛋?”丁細細驚喜地問。

李狂藥望下去,有種跳下去的衝動:“很可能吧。”然後,李狂藥發現石崖邊有堆很高的草叢,裏麵好像有一口棺材。走過去一看,原來草叢裏有一個磨繪石台,昏暗中看起來棺材罷了。李狂藥警覺地回頭望了石洞一眼,見還沒人走出來,便湊近地看了一眼石台上的磨繪。石台可能是祭台,側麵磨繪了許多船舟出海的場景,可惜磨繪的表麵被風蝕得很嚴重,畫麵已經非常模糊了。

丁細細粗略地看了看,便直起身子說:“可能是古時候留下的祭台,果然很早就有人來過這裏了。”

“古時候出海很不方便吧,他們還有心情造祭台嗎?”李狂藥覺得這石台很多餘,同時目不轉睛地望著另一麵的灰色石山。

丁細細笑道:“凡治人之道,莫急於禮。禮有五經,莫重於祭。祭是五經之首,在古代可絲毫含糊不得,當然要鄭重其事了。”

李狂藥不懂這些道理,聽得昏昏欲睡,可丁細細卻樂得跳起來,還說這島上可能有他們想不到的好東西。要知道,古人祭祀前有很多準備,譬如祭祀場所要打掃幹淨,事先要沐浴更衣,以示心誠,而祭祀時的三牲和酒是最重要的一環,不能怠慢。三牲必須活殺,死牲萬萬用不得,那是大逆不道的罪行。而酒呢,更大有講究。以周代為例,負責酒液的官員叫酒正,隸屬天官,其責任是掌管有關酒的一切,包括釀造。

由於古代受技術限製,那時的酒都有渣滓,故按清濁程度將酒分為五等,稱之為“五齊。”依次就是:泛齊、醴齊、盎齊、醍齊、沈齊。五齊專供祭祀之用,因而酒質都是極好的,不過那種酒連在朝高官都無緣品嚐。祭祀後,供人飲用的酒叫三酒,分別為事酒、昔酒、清酒。事酒是因有事需要而趕釀的,時間很短;昔酒是可以短時儲藏之酒,稍醇厚一些;清酒則冬釀夏熟,為當時酒中之冠。

李狂藥聽得一塌糊塗,忙打斷地問:“你說這事幹什麽?不是說島上隻有同盛金酒坊的那批清宮貢酒嗎?”

“你看看這座祭台,早已風蝕而裂,沒有一千年,也有幾百年了。雖然那時的酒不如現在清澈,但你也應該知道它的價值吧?”丁細細驚喜道,“既然有人出海祭祀,很可能在某處留下了古酒。現在過了那麽多年,比起同盛金酒坊的酒要珍貴千倍。”

“那你看得出是哪個朝代的嗎?”李狂藥歪著腦袋問。

“我也看不出來,不過他們祭祀的方向朝著石崖下的黑水池,會不會和池底的龍蛋有關?”丁細細興趣漸濃。

“我們還是別貪心了,能找到那批滲透鹿血的酒就不錯了。”李狂藥低聲道。

丁細細笑說:“你果真和其他人不一樣,如果換了我老爹,他恐怕眼睛都發光了,哪像你啊,居然放走到嘴的鴨子。”

“噓!有人!”李狂藥說話時,眼睛一直盯著石山的幾個洞口,雖然光線暗淡了,但他剛才竟看見有個人探出腦袋來。李狂藥對於人或猿猴都不怕,以他的身手對付幾個人都不吃虧,於是就急忙奔到洞口處。他朝裏麵喊了幾聲,裏麵的人卻不答應。那幾個洞好像是上下連通的,洞裏的風是活的,風的味道有點腥。可石洞裏有點黑,一進去就看不到東西了,李狂藥猛地停下來,轉身勸丁細細先在外麵等一等。

“要是能生火的話,我們就把他熏出來,可惜沒火,洞也是互通的。”丁細細頓足道。

李狂藥惶惶地看到石山一角有條水溝,紅色酒液就是從石山裏流出來的,所以急道:“我先進去,你在外麵等我,有事的話我會叫你的。”

丁細細看到水不停地留著,酒味越來越濃,她便答:“一個人太危險了,誰知道我能不能趕得及去幫忙。不如這樣……”丁細細壓低聲音,悄悄道:“你先走,我跟在後麵,彼此留下十步的距離,你如果有情況,大喊一聲,我就能馬上幫忙。裏麵這麽黑,躲在洞裏的人肯定想不到黃雀在後。”

李狂藥沒有拒絕,每次丁細細出鬼點子時,他總覺得這丫頭實在太聰明了。商量妥當後,李狂藥就先走入洞中,手上握著劉付狼給的匕首,丁細細拿著棍子走在十步外。洞裏的空間不大,比火車隧道要小一點,高度也隻有兩米多,進去後有種壓抑感。李狂藥盡量放輕腳步,免得被人聽到動靜,可洞裏的神秘人灑了很多枯葉,每走一步就會發出沙沙的聲音。

丁細細心說,這洞裏的人真聰明,希望他不會識破黃雀在後的伎倆。好在石洞有不少通氣孔,山外雖然昏暗了,但還是有點渾濁的光線投射進來。他們一前一後,竟發現洞內有許多酒壇,壇子有好的,有碎的,還有許多幹木和魚肉幹。洞的盡頭有兩處斜坡,一條往上,一條往下。李狂藥走在前頭,想往上走,爬到上麵的石洞裏,可卻忽然聽到往下延伸的洞道裏有啜泣聲,像是猿猴發出來的聲音。

“那隻受傷的猿猴在這裏?剛才我看到的明明是個毛發很長的人,不是猿猴呀?”李狂藥心中納悶,轉了腳步,往下走入隱藏在石洞裏的地穴。可沒想到,洞內有一根野草結成的繩子,李狂藥邁過去時被絆倒了,整個人隨即失去穩心,滾下石坡。緊接著,一震轟隆,洞裏砸下大量巨石,把石坡堵得嚴嚴實實,丁細細都被逼退到洞外來。

等洞裏的情況穩定了,丁細細慌忙地跑進去,可通往地洞的入口已經被許多塊巨大的石頭堵起來了。她大聲喊了好幾聲,卻得不到回應。幸運的是,李狂藥跌下去時滾入一個地洞,石頭沒有砸死他,隻不過砸破了頭而已。不過,由於洞道太長,石塊又堵得太厚了,所以他聽不到洞道裏的聲音。

正當李狂藥暗罵洞中人腦子有毛病,搞這麽多名堂害人做什麽,忽然間,地洞的角落裏亮起一團小小的火光。一個老邁、毛發垂長的人出現在火光後,他兩眼如獸,咬牙切齒地逼問:“那畜生還是派人來殺我了,想要掩蓋他的秘密,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