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女友和噩夢
天色漸陰，由淺灰變成了深灰。
趁著光線昏暗，我潛入到自家小區附近，悄悄觀察。
一輛裝著單向玻璃的麵包車，就停在我家門口二十米之外。一個小夥子拎著一大包便當，神秘地敲開車門，閃身而入。看這晚餐的份量，車裏起碼有五個警察吧？
後街有個看報的哥們也是奇葩，雖然手裏的報紙沒有拿反，但是半天都不翻一頁是鬧哪樣？話說這麽暗的光線你能讀得清楚嗎？
還有幾位怪叔叔，黃昏時分還戴著墨鏡，繞著同一個街區轉來轉去，就不怕被鄰居當成是“變態狂”嗎？
看來警方早就布下了天羅地網，就等著我這個“小白兔”自投羅網呢。
這回自己真算是無家可歸了……還是趕緊撤吧。
突然一隻手從後麵搭在了我肩上。
大腦哄得一聲，這麽快被發現了？我迅速擒住那隻手，猛地拔出手槍，轉身瞄準。
“啊，羅傑，你弄疼我了……”
與此同時，一杯珍珠奶茶摔落在地，珍珠滾了一地。
“咦？”眼前居然是個麵容姣好的姑娘，年紀和我相仿。麵對這麽漂亮的警花妹妹，我是不是下手太重了？但看她樣子柔弱，兩眼還死死盯著掉在地上的半杯珍珠奶茶，實在不像是警察，表情也不像是要抓犯人。
“羅傑！我奶茶都被你弄灑了，才喝了一半，花了二十多塊錢呢……”
“妳，不是警察？”我鬆開了手。
“我當然不是警察！你怎麽回事啊？這些天跑到哪兒去了？”女孩揉著自己的手腕，一雙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就像晶瑩的湖麵閃著光。
我有點傻眼，“我，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妳，妳是誰啊？”
“啊？你居然問我是誰？”女孩露出和我一樣的驚訝表情。
“我真的不認識妳，我連自己是誰都不記得了，應該是失憶了……”
女孩將信將疑地打量我，看了許久，終是歎道：“算了，咱們先離開這裏吧，附近有太多便衣警察了。”
太好了，居然能遇到舊相識，應該能問出一些關於我以前的事情。
“妳叫什麽名字啊？”我邊走邊問。
“唉，看來你真是失憶了……”她輕輕歎了口氣，然後抬眼看著我，“我叫蘇喬，是你的女友啊。”
“我的女友？”我仔細觀察這個叫蘇喬的女孩，她五官秀美，明眸皓齒，身材纖細，一身淡藍色的連衣裙，幹淨清雅，胸前還戴著一個閃亮的銀色十字架。
沒想到羅傑還有個這麽漂亮的女朋友呢。這應該算我醒來後遇到的唯一一件好事了。
“警察說你是犯罪嫌疑人，我是不信的。因為聯係不上你，所以我就每天來你家附近等，果然等到了……你這些天都去哪兒了？”蘇喬麵色焦慮，似乎很是為我緊張。
“我是剛剛失憶的，之前的事情都記不得了……”
蘇喬再次抬眼瞧著我，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道：“好吧，總之你人安全就好。記憶的話，可以慢慢想辦法。”
我撓撓頭，“那咱們現在要去哪兒？”
“嗯……我家也有警察盯著，不能回去了。咱們先去找素梅姐，她那裏應該還安全。”蘇喬看我一臉茫然，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說道：“好吧，和你簡單介紹一下情況……咱倆從小在教會的孤兒院長大，以前一直都是老院長和素梅姐照顧我們，老院長去世後，便是素梅姐一人苦苦支撐……”
蘇喬娓娓道來，聲音柔和動聽，仿佛安樂愉悅的音符，蹦入耳中，讓我聽得有些入神。
按她的介紹，我們所在的玄港是一個國際大都市，地處龍江的入海口，許多國際大公司都把總部設在本市，其中就包括“永世集團”。由於失蹤的是其總裁“劉永世”，此案便成為近期玄港市最大的新聞，而我以前是永世集團保安部的部長，又同時失蹤，就成了最有嫌疑的人。
“羅傑，關於‘劉永世失蹤案’，你真的什麽都不記得了？”蘇喬關切地問，可以看出她很想幫我洗脫罪名。
“唉，我真是一點印象都沒有。”我搖頭歎息。
“這樣啊……”她沉思半晌，猝然停住腳步，認真地盯著我，“我相信你是無辜的，既然已經找到你了，不如去自首吧？讓警察找醫生幫你恢複記憶。我相信警方一定會還你公道的。”
我愣了一下，也停住腳步，仔細觀察蘇喬的表情。
她表情十分誠懇，不似有詐。
“我覺得整件事疑點頗多，還是等我自己先調查一下，把頭緒理清楚了，再做打算吧。”我邊說邊思量，到底能不能信任眼前這個“羅傑女友”？
蘇喬啊，對我而言，咱倆隻是剛認識而已，要信任妳還為時過早。也許妳真的相信羅傑是無辜的。可惜，我倒沒這個自信，我對以前的自己一無所知，誰知道真相如何？萬一之前的羅傑做過什麽，而讓我去受罰，那我豈不虧大了，現在的我才是真無辜。
唉，細想下來，我也不算完全無辜，在醫院時還斃了倆警衛，那麽我去自首不是更加百口莫辯？不過，當時戰事激烈，可能死的警衛會算在恐怖分子的帳上吧……
我越想越亂，不自覺地皺起眉頭。
“好吧……不管你如何決定，我都會支持你的。”蘇喬突然伸出右手，輕撫我的眉頭，一股讓人安心的很舒服的觸感立刻從眉心散開，傳遍全身。但我還是下意識地後撤了一步。
“不好意思啊，我的舊習慣，每次看到你皺眉就忍不住要幫你撫平。”
“哦，沒事兒。”我點點頭，心中還在回味剛才被她撫平眉頭的感覺，同時有點後悔不應該後撤那一步。
這時蘇喬又使勁擠出笑容，說道：“放心吧，上帝會一直保佑我們的。你千萬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
“謝謝哦。”我微笑著看著這個小女友，沒想到她還信上帝呢，我自己的思維方式應該是無神論者，不知道以前的羅傑是否也是，失憶應該不至於改變信仰吧。不管怎樣，蘇喬對我還是很關心的，我也願意相信這份關心是真情實感。畢竟她長得如此清純可愛，美麗動人，這種麵相怎麽看都不會是壞人……而且我現在的處境正是人生最低穀，也沒啥值得騙的了。
我和她邊走邊聊，漸漸熟絡起來，氣氛也不像一開始那樣拘謹了。
“你知道這幾天沒你的消息，我有多擔心嗎？我每天都為你祈禱，現在終於看到你，真是太好了……”蘇喬的聲音越來越輕柔，麵色漸紅，就像喝了小酒。她索性挽起了我的胳膊，並把頭靠在我肩上，鶯語嚶嚀，“就算要逃亡，我也會陪你到天涯海角。我有耐心，會一直守著你，幫你慢慢恢複記憶的。”
一陣酥麻的感覺從肩膀傳了上來，腦子裏的多巴胺立刻上了一個數量級，把最後一絲懷疑也徹底趕得煙消雲散。晚風吹起蘇喬的秀發，傳來陣陣清香，讓我心曠神怡，一時竟忘了是在逃難。周圍的人不斷投來羨慕的目光，美女相陪，讓我有點飄飄然了。
“妳真是善解人意啊。”我膽子也大了起來，順勢握住小女友的手，壞笑道：“咱倆從此做一對亡命鴛鴦，一起浪跡天涯，這主意聽著挺誘人的……”
“哼，討厭。”蘇喬臉更紅了，被我牽著的小手也越發燙了起來。
我的心跳急速加快，望著蘇喬精致的臉龐，在想要不要再主動一點。在我還在猶豫之際，蘇喬的紅暈卻漸漸消退了，嬌笑也變成了歎息。
“唉，你要是沒失憶該有多好。咱之後到底該怎麽辦呀？”
我聳聳肩，“沒辦法啊，我也希望能記住和妳在一起的點點滴滴。誰讓我這麽倒黴呢，咱隻能走一步看一步咯……對了，妳不用上班嗎？”
“哦，忘了和你說，我是護士。”蘇喬似乎想到了什麽高興的事，陰鬱的表情一下子又消失了，女生的情緒變化還真快啊。
“你之前說過，當護士掙不了幾個錢，不如你來養我，讓我以後在家做個賢妻良母。你現在失憶了，不會說了不算吧？”蘇喬用水汪汪的大眼睛望著我，表情有點俏皮。
“哈哈，我當然說話算話，錢妳不用擔心……”話到嘴邊又停住了，銀行卡上的巨款，還是不讓別人知道比較好，說不定那就是贓款。而且，那筆錢早被警方凍結了吧。
正想著，蘇喬又停住了腳步，“這裏就是長途汽車站，大部分的公共交通工具都是聯網的，我們坐小巴士最保險，你在這裏等我，我去買票……”
上了巴士，我們坐到了最後一排的角落位置，並把外套拉得老高，遮住臉孔。
車子開動，緊張了一天的心情終於放鬆下來，晃動的車身就像個搖籃，讓人昏昏欲睡……
恍惚間，我闖入一片幽深密林，四周大霧彌漫。
古樹枯枝猶如怪物探出的利爪，遮住了血色的圓月。貓頭鷹叫魂般的聲音從四麵響起，驚得我在林中不停奔跑，可怎樣跑都跑不出去，仿佛身陷迷宮。
眼前乍現一個小木屋，我推門而入，屋裏竟站著一個衣著華貴的女人，麵容有些熟悉，卻又不是很清晰。女子麵帶微笑，開口說些了什麽，卻聽不真切。
她臉上仍噙著笑，手中卻握著一支手槍，對準了我的胸口。
她說的最後幾個字，似乎是：“咱們下一世再見……”接著就是一聲槍響。
“不要！”
我猛然驚醒。
“怎麽？你做噩夢了？”蘇喬扶住我，眼神滿是關切。
“是啊，做了個噩夢……”
那場景好逼真！到底是噩夢還是以前的記憶？我伸手摸摸自己的前胸，記得自己照鏡子時，並未發現胸前有傷口，也許隻是噩夢而已。
“好啦，有我在，沒事兒的。”蘇喬溫柔地摸摸我的頭。
“啊！好疼……”
也不知是因為剛做了噩夢，還是因為被蘇喬碰到了那道傷痕，頭部又開始痛了。
“怎麽了？你沒事吧？”她緊張地看著我。
“還好，就是有點頭痛……對了，我以前會經常頭痛嗎？或是得過任何和腦部有關的疾病？尤其是那種需要花很多錢才能治的病？”我暗自思量，如果以前的羅傑得了重病，需要大筆醫藥費，那麽鋌而走險去綁架富豪也是可能的。
蘇喬卻馬上搖頭，“沒有啊，你的身體一直都很好，沒生過病。”
“沒生過病？哦，這樣啊……”也許以前的羅傑和這位女友，尚未好到無話不談的地步。
“你怎麽突然問這個？”蘇喬有點不解。
我見四周沒人注意，便小心翼翼地把帽子抬起一點，露出光頭和傷疤，給她快速看了一下。
“這，這是怎麽弄的？”蘇喬不由得捂住自己的嘴。
“妳小聲點，別驚動了旁人……我也不知這傷口如何而來。我在想，失憶可能和這傷口有關。”
“嗯，有道理……”
我倆正討論著，巴士司機忽然高喊：“瀘城站到了。”
蘇喬起身，拉住我的手，“走，咱們下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