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人格障礙

故事的開始先簡單介紹一下我自己吧。

我叫蘇茗,今年二十六歲,曾經是葉隊手下的一名警察。後來因為一起特殊的案件,我離開了刑警隊,開始專心研究我一直很感興趣的犯罪心理學。

現在的我是一名作家,出版過幾本破案小說,有時也在網上連載我最新創作的故事。

我的寫作素材大多是葉隊提供的,雖然我兩年前就不在他手下幹活了,但是私下裏我們經常碰麵。他會把近期偵辦過的案子,或者從別人那聽來的案子詳細地講給我聽,我再把這些素材加工成故事講給我的讀者。

在葉隊的幫助下,我接觸過形形色色的罪犯。我常常站在他們的角度解讀他們異於常人的行為,試著挖掘出他們隱藏在內心深處不為人知的秘密,找到他們的罪惡之源。

我這樣做不是為了給他們的罪行找理由、找借口,而是為了幫助那些有同樣問題的人遠離犯罪。因為我始終相信無論對個人還是社會,預防犯罪行為的發生遠比處罰已經發生的犯罪行為更有價值,更為重要。

葉隊一直很支持我的工作,並竭盡所能幫我安排與犯人麵對麵交談的機會,直到他隱約察覺我有些不對勁兒,我便再沒有機會接觸那些犯人了。

事情還得從幾個月前的一天晚上說起。

那天,葉隊剛剛結束了忙了整整半個月的案子,我約他出來吃飯,兩個人像往常一樣喝酒聊天。他問我最近在寫什麽故事,我說我正在構思一個正常人偽裝成精神病人犯罪,試圖逃脫法律製裁的故事,問他有沒有這方麵的素材。

葉隊想了想說,幾年前,他的師傅處理過一個挺奇葩的案子。一個女人為了報複出軌的丈夫,一直在家人麵前裝瘋賣傻,把戲份做得很足。

家裏人真以為她的腦子出了問題,帶她去醫院檢查。醫生沒查出個所以然來,就說她是因為丈夫出軌受了刺激才變成那樣的。盡管如此,醫生還是給她開了一些治療精神疾病的藥物,並叮囑她的家人好好照顧她,以免她做出過激行為。

“後來呢?她報仇成功了嗎?”我好奇地問道。

“是的,她把她的丈夫殺了,用相當殘忍的方式。那根本不是正常人能做出來的事情。”

“那她到底坐牢了沒有?”

“沒有。”

“這也可以啊?”

“不。”葉隊搖搖頭說,“她沒有坐牢,不是因為她騙過了精神司法鑒定,而是因為她後來真的瘋掉了。”

“假戲真做啊,那女人是挺奇葩的。不過話說回來,一個非精神病者是很難騙過鑒定人而裝成精神病患者的,除非他非常在行。”

“那也很難吧,一個人要有多麽強大的專業知識和心理素質才能在複雜的鑒定程序中蒙混過關呢?”

是的,很難,我讚同葉隊的觀點。既然話題已經聊到這兒了,我忍不住向葉隊詢問道:“對了,你知道那個女人現在在哪兒嗎?我想見見她。”

“我倒是可以幫你打聽到她的下落。隻不過……”葉隊欲言又止,若有所思地看著我,好像我臉上有什麽奇怪的東西。

“怎麽了?哪裏不對嗎?”我拿起手機,在屏幕上照了照自己的臉,沒發現有什麽問題。

葉隊沉默了片刻,自顧自地喝了一杯酒,然後像是下了很大決心似的對我說道:“蘇茗,以後別再跟那些瘋子打交道了,再這樣下去你會很危險的。”

“危險?”我不解地看著葉隊,一時沒理解他的意思。“我有什麽好危險的,他們又不可能對我進行人身攻擊。”

“我不是這個意思。”葉隊微微皺起眉頭,表情嚴肅地看著我說,“我不是說你有生命危險,而是……”他再次斟酌著詞句,小心翼翼地說道,“你……你不覺得你有的時候……”

“我到底怎麽了?”我不耐煩地問道,說話的聲音不知不覺提高了幾十分貝,把鄰桌的兩個客人嚇了一跳。

葉隊好像也被嚇了一跳,用一種捉摸不定的眼神看著我,緩緩地說道:“我覺得你有的時候好像突然變了個人一樣,言談舉止都跟平時不太一樣,讓我感覺很陌生。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你接觸了太多負麵的東西,情緒會受到影響,所以有的時候行為舉止會變得比較……怪異。”

“怎麽會,我什麽時候那樣過?”我完全不明白葉隊所指的“怪異”是什麽意思。我不是一個情緒化的人,也沒有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什麽不合常理的地方。

葉隊應該是看出了我內心的困擾,把我麵前的酒杯倒滿,笑著安慰我說:“其實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任何人都會有行為不受控製的時候,何況你經常跟那些危險分子打交道,難免受到一些不良的影響。你以後少接觸他們就是,沒事兒多寫點正能量的故事吧。”

“真的是這樣嗎……”我低聲自語,一口氣喝幹杯子裏的酒。葉隊的擔心不是沒有理由的,他笑著替我找借口,而我的內心卻已感覺到了一絲隱隱的不安。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整整一夜,躺在**反複思索著葉隊的話,“我覺得你有的時候好像突然變了個人一樣,讓我感覺到很陌生。”

是嗎?突然間變成另外一個人,這樣的情況發生過多少次呢?

其實,早在葉隊跟我說這句話之前,我就意識到自己可能有些不對勁兒了。大概是兩年前吧,我偶爾發現自己的時間會莫名其妙地丟失。我會想不起來自己之前去過哪裏,做過些什麽,就像是突然失去了某段記憶,腦海中一片空白。

我以為自己隻是得了間歇性失憶症,也許是因為兩年前那起案子留下的後遺症,我沒想過自己可能有更嚴重的問題。

如果葉隊看到的那個人不是我,難不成會是……

我是研究犯罪心理學的,經常在書中和影視作品中看到人格分裂的案例。我知道在現實生活中,患這個病概率很低很低,但是我不得不懷疑,自己可能就是那少數不幸者的其中一個。

三天後,我再次見到了葉隊,坦白地跟他說我可能患有人格分裂。他聽後沉默了良久,認真而又嚴肅地對我說道:“我知道有個人可以幫你。”

於是,我便認識了故事的女主角,我涉嫌謀殺的受害者——唐芯。

第一次見到唐醫生是在她的心理診所。說不上為什麽,我對她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她不是那種長相特別出眾的女人,但身上散發著獨特的氣質,會給人留人非常深刻的印象。她身材高挑,皮膚白皙,梳著過肩的長發,眉眼間透著聰慧與機敏。

她微笑著把我請進辦公室,而我卻怔怔地看著她,用最老套的開場白問她,“美女,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

“沒有。”她莞爾一笑說,“我們倆沒見過,但我不隻一次聽青誠提起過你。”

青誠?她對葉隊直呼其名,看來他們的關係非同一般。

“你跟我們葉隊很熟嗎?”我好奇地問道。

“怎麽,他沒告訴你嗎?”

我搖搖頭,一臉茫然地看著她。

“其實也沒什麽,我們倆以前是男女朋友來著。”她輕描淡寫地說道,好像這件事已經過去了很久。

“為什麽分手了?我看你們倆挺般配的,郎才女貌。”

唐醫生苦笑了一聲,頗有些無奈地說道:“他工作太忙了,執行任務的時候連命都不要。我沒法跟這樣的男人過日子呀。”

“所以你還喜歡他?”

“嗯?”唐醫生驚訝地看了我一眼,沒有說什麽,我就當她是默認了這個答案。

其實葉隊今年也老大不小了,三十幾歲還打著光棍。雖然他身邊從來都不缺少愛慕他的女性,但他似乎並不急著解決自己的終生大事。尤其是不久前,他正在追求的女孩兒被人殘忍殺害,案件懸而未決,他就更沒有心情去想這些兒女情長的事情了。

“你們……”

“我們到這邊來坐吧。”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唐醫生便不由分說地打斷我的八卦,讓我坐在她辦公桌對麵的椅子上。“言歸正傳吧,你的情況青誠大概跟我說了一下,就我目前掌握的信息還無法判斷你是否患有分離性身份識別障礙。”

“那要怎麽樣才能確診?”

“你先不要著急。”唐醫生聽出了我的焦慮,安慰我說,“確診這一病症是非常複雜的一件事。首先,我需要對你的身體狀況和生活習慣有個最基本的了解,排除特殊疾病和不良嗜好的影響。其次,我需要詳細了解你的成長環境,成長經曆,你的家庭關係,以及你是否經曆過創傷,是否遭受過傷害。再次,我們需要做一係列的心理測評,對你的症狀進行評估。除此之外,你還得去醫院做一個全麵的腦部檢查,因為你有失憶的症狀,我們必須得確定這種症狀是不是由於腦部病變引起的。”

“如果最終確診的的話,你有辦法治好我嗎?”

“我沒有十足的把握。”唐醫生認真嚴肅地看著我,實事求是地回答道,“說實話,我從來沒有接觸過分離性身份識別障礙的實例,畢竟這種病例在現實中非常罕見。不過,既然青誠放心地把你介紹給我,我就會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幫助你。如果我的能力不足,我會幫你聯係這方麵的專家。總之,從現在開始,我們之間要建立一種相互信任的關係。隻有你相信我,願意配合我,我們的治療才能有效地進行下去。怎麽樣,我說的這點你能做到嗎?”

“我……”我猶豫了片刻,沒有爽快地答應她。她說她要充分了解我的過去,可是我的人生經曆並不美好,甚至有一些我這輩子都不想再碰觸的記憶。我能毫無保留地對一個剛剛認識的女人敞開心扉嗎?對此,我十分懷疑。

“有什麽問題嗎?”唐醫生用關切地目光看著我,一字一頓地問道,“你,不相信我嗎?”

“沒,沒有。”我連忙擺了擺手,不想讓自己顯得如此無禮。

“我明白了。”唐醫生像是看穿我的心思,笑著安慰我道,“放心,你在這個房間說的每一句話我都會替你保密。就算青誠問我,我也什麽都不會告訴他,這是最起碼的職業道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