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抑鬱之殤

天顏美容院的生意最近一落千丈,老板娘顏姐心裏很惱火,她把原因都歸結到了阿珠和那幫煩人的警察身上。阿珠跳樓,自然給美容院帶來了極大的負麵影響,外麵甚至有人傳言,說是老板娘拖欠員工工資,逼得員工跳樓討薪。另外一個,就是這幫警察,他們太討厭了,在美容院進進出出地調查案子也就算了,完了還把她的店給封了,後來雖然把封條給取走了,可店裏的生意也就此冷淡了,一天到晚也沒幾個顧客上門。

所以老板娘顏姐第二次看見歐陽錯和康佳佳找上門的時候,臉色就非常不好看了,把兩人擋在門外說:“前天中午你們來的時候,我已經十分配合你們的工作,該說的我都說了,該調查的你們也都調查過了,您兩位怎麽今天又來了啊?”

歐陽錯笑笑說:“沒事,我們今天沒穿警服,你就當我們是平常客人就好了,不會影響你做生意的。”

顏姐黑著臉說:“早就已經嚴重影響了。”

康佳佳裝作沒有看見她一臉的嫌棄,閃身進屋。顏姐有點無奈地說:“不知道二位今天又想查點什麽?外麵天氣熱,還是到我辦公室去談吧,裏麵冷氣比較足。”

“我們就不去你辦公室吹冷氣了。”歐陽錯往二樓瞧一眼,“非常感謝你上次給我們提供的線索,從目前我們調查的情況來看,警方也傾向於阿珠是因為患上抑鬱症後產生厭世情緒而跳樓自殺,但結案之前,我們還是想找她生前的同事,也就是你店裏的其他員工再證實一下。”

老板娘十分勉強地點一下頭,說:“那行吧,我上去叫幾個人下來。”

“這個就不用勞煩老板娘了,我們自己上樓去就行了,正好我最近感覺自己皮膚比較幹燥,想找個美容師做個護膚保養,買單的時候還要請您給我打個折喲。”康佳佳沒等對方同意,就已經噔噔噔地跑上樓去。

老板娘想從後麵趕上來,歐陽錯攔住她說:“您先忙,我們自己上去就可以了!”顏姐看他一眼,隻得悻悻地退回去。

上次歐陽錯和康佳佳馬不停蹄地調查了一圈,案情卻並沒有什麽實質性進展,兩人回去向中隊長嚴政匯報情況,嚴隊顯然對他們的調查結果不甚滿意,覺得這個案子還可以再深挖一下。歐陽錯嫌她站著說話不腰疼,眼睛向上翻著,有些不服氣地說:“我們已經挖地三尺了,還要再怎麽深挖?”

嚴政知道他那點能耐,辦起案子來一向都是馬馬虎虎、淺嚐輒止的,這次要不是警隊人手緊張,也不會派他去。她敲了一下桌子,說:“你們送上來的報告我認真看了,我覺得這事還得從那家美容院查起。你們想啊,這個甄珠自從到這裏當學徒之後,基本上工作和生活都是在店裏,平時回家的次數也不多。從你們的調查情況來看,她患上抑鬱症也就是這一兩個月的事。我想她患上這個病的原因,一定是出在美容院這邊。”

“你說的這個我都懂。但是我們已經找美容院老板娘調查過,情況就是這麽個情況,其他的也很難查到了。”

嚴政知道他就是不想在案子上花心思,隻想應付了事,說話的語氣就有點重了,說:“你是警察,調查案子怎麽能讓別人牽著鼻子走呢?你得有自己的判斷,有自己的主見。她說什麽就是什麽,那我還要你去調查幹什麽?”

那天因為忙著查案子,錯過了跟女朋友的約會,期盼已久的音樂會也沒有去看,後來女朋友就一直對他不理不睬,他心裏本就窩著火,這時被主管領導說了幾句重話,就更不樂意了,說:“你以為我想去查啊?不是你非要我去,我才懶得管這事呢。”

旁邊的老刑警熊甲申一見火藥味有點濃,就急忙上前勸解,說:“嚴隊,您別惱火,他就這吊兒郎當的脾氣,都怪我,以前在我手下當徒弟的時候我沒把他教好。您先忙別的,案子的事,我來跟他說說。”

老熊連拖帶拽地把歐陽錯拉到了外麵走廊。歐陽錯嘴裏還在嘟嘟囔囔著:“一個破警察,你以為人人都搶著幹呢?告訴你,老子早就不想幹了,如果不是我媽逼我,我他×早八百年就辭職了……”

“行了,別你×我×的了,她是你隊長,你還有沒有點紀律?”老熊把眼一瞪。熊甲申是警隊出了名的老好人,他當過歐陽錯的師父,雖然歐陽錯現在已經出師了,但歐陽錯還是有點怵他。老熊扯著他說:“我說你也真是的,非得跟她對著幹,她叫你再去美容院調查,你再去一次不就行了?上次問的是老板,這次再在員工中間調查一下,具體是什麽情況你再回來向她匯報一下,不就完了?”

歐陽錯雖然跟嚴隊脾氣不對付,但不敢在這位好脾氣的師父麵前亂來,就說:“那好吧,我就跟‘康佳彩電’再跑一趟吧。”於是就這樣,他滿心不情願地跟康佳佳一起,第二次來到了天顏美容院。

兩人撇開老板娘,上了二樓。

二樓被分隔成七八個小工作間,每個工作間裏都放著一張美容床,還有一些電子儀器,環境倒也整潔。歐陽錯和康佳佳看了一下,隻有一個工作間裏有一個女顧客在文眉,其他的都空著,六七個穿著短袖工服的美容師坐在一起閑聊著打發時間。看見他們兩人走進來,幾個員工都站起身。歐陽錯和康佳佳雖然穿著便裝,但從這些人略顯緊張的表情上看,顯然已經接到老板娘在樓下打上來的電話,知道了他們兩人的身份。

康佳佳笑笑說:“不用緊張,其實我是來做美容的,最近我臉上的皮膚有點幹,能不能給我做個護膚?”店員們都愣了一下,其中一個美容師率先反應過來,臉上立即露出職業性的微笑說:“好的,請您跟我來。”就帶著她往旁邊一個工作間走去。進門之前,康佳佳朝自己的搭檔眨了眨眼睛。歐陽錯自然明白,這是叫他分頭行動的意思。

歐陽錯又上到三樓轉了一圈,三樓的布局跟二樓大同小異,但裏麵的工作間比二樓要大,總共才四間,裏麵配備的各種美容儀器也比二樓的多,他抬眼朝門楣上看一下,上麵貼著“VIP”幾個英文字母,才知道這裏是專門接待VIP顧客的。但整個三樓除了有三五個店員,並沒有客人,看來店裏的生意確實是夠冷清的了。

他找兩個店員打聽了一下阿珠的情況,店員們好像約好了一樣,都說阿珠是因為得了抑鬱症,一時想不開才跳樓自殺的。再問,知道她為什麽會患上抑鬱症的嗎?一齊搖頭,說:“不知道,平時她就是一個心事挺重的人,誰知道她心裏想什麽呢。”

看著店員一臉小心謹慎的生怕說錯半個字的表情,歐陽錯疑心頓起:難道真讓嚴隊說中了,這家美容院有什麽事情瞞著警方?但店員們對他守口如瓶,一時間他也無計可施,隻希望康佳佳在假公濟私做美容的過程中,能從美容師嘴裏套出點有用的線索來,要不然回去就真不知道該怎麽向嚴隊交差了。

在一名女店員的帶領下,他爬上了五樓。五樓是員工宿舍。阿珠出事之後,她的宿舍一直空著。他在阿珠的宿舍裏看了一下,宿舍裏有一些漫畫書和漫畫雜誌,除此之外,並沒有其他發現。

歐陽錯不禁有些氣餒,感覺自己又白跑一趟。下樓的時候,正好康佳佳也做完了護膚,她在櫃台結賬後,一邊摸著自己的臉蛋一邊走下來說:“錯哥,她們家做皮膚保養還真有一套呢,你看我做過之後,臉上的皮膚光滑水嫩了不少呢。要不你也做一個吧。”

歐陽錯心裏就想:完了,這個女人隻顧著給自己的臉蛋做美容,早把查案的事給忘了。他不禁苦著臉說:“我哪有臉做這個啊?如果這個案子再查不出個結果,我都沒臉回去見嚴隊了。”

康佳佳吐吐舌頭,不敢再吭聲。兩人走到樓下,老板娘將他們送出大門,看她那滿臉不待見的表情,好像是在送瘟神一樣。

“錯哥,她們員工的嘴巴都很緊啊。”康佳佳一邊從美容院走出來,一邊說,“那個給我做皮膚護理的大姐,推銷起護膚品來倒是一套一套的,可是當我一提起阿珠的事,她就不吭聲了。”

歐陽錯“嗯”一聲,說:“是的,我遇到的情況也一樣,肯定是老板娘警告過她們,讓她們不要在警察麵前亂說,而且她們應該事先統一過口徑,要不然不會問來問去,都是同一個答案。”

康佳佳說:“如此說來,阿珠跳樓的事,難道還真有什麽咱們沒有掌握的內情?”

“現在看來,確實有可疑。”歐陽錯點著頭說,“看來咱們確實得好好查一查,要不然回去也不好向嚴隊交差。”

“可是從哪裏查起呢?”康佳佳跟上他的腳步說,“嚴隊說得很對,阿珠近幾個月的事,最知情的,隻能是她在美容院的同事和老板,可是她們現在口風這麽緊,就算咱們再去找她們問個十回八回,估計也不會有什麽進展。”

兩人正站在警車邊為下一步的調查計劃發愁,忽然聽到後麵有人喊著:“警察同誌,警察同誌!”轉身一看,一個化著濃妝、文著粗黑一字眉的中年婦女,直朝他們跑過來。康佳佳看她一眼,忽然記了起來:“你就是剛才在美容院我旁邊那個工作間文眉的大姐吧?”

“是的是的,”中年婦女連連點頭,“咱們剛剛在美容院裏見過的。”

“您找我們有事嗎?”

中年婦女有點遲疑,問:“你們是警察吧?我剛才聽見你們在美容院調查阿珠的事來著。”

康佳佳朝她亮一下警官證,說:“是的,我們是刑警大隊的,確實是在調查阿珠的案子。怎麽,你認識阿珠?”

“認識的,認識的,她給我做過幾次頸椎護理,技術不比那些正式的美容師差,而且話不多,工作很細致,是個很不錯的小姑娘,想不到她卻……”

歐陽錯見她囉唆半天還沒說到重點,不由得皺起眉頭,問:“您到底有什麽事?”

中年婦女左右看看,見沒有人注意到自己這邊,才湊上前說:“我剛剛文眉的時候,在你們進來之前,聽她們店裏幾個員工在外麵聊天,說到了阿珠的一個事情,不知道這事跟她的死有沒有關係。”

“什麽事情?”

“我聽說阿珠偷了她們老板娘的錢。”

“偷錢?”

“是的,而且還不止一次,據說是兩次,第一次偷錢被老板娘發現,第二天她就跑到九州百貨大樓要跳樓,結果被人救了下來。第二次偷老板娘的錢,恰巧被別的員工看見,那個員工向老板娘舉報她,然後第二天阿珠就跳樓死了。”

“居然有這樣的事?”

“我是親耳聽到店裏那幾個員工私下裏議論的,千真萬確,絕對沒有騙你們。當時我不知道你們在調查這個事,要是早知道,我就用手機把她們的聲音錄下來了。”

“沒關係,我們相信你說的是真的。”康佳佳問,“那你還聽到其他內容了嗎?”

中年婦女搖頭說:“沒有了,就這些,也不知道對你們的工作有沒有幫助。”

“有的,對我們警方來說,這是一條很重要的線索,多謝你了。”康佳佳向她道謝。

“那就好。”中年婦女聽到她這麽說,很高興地走了。“等一下!”剛走幾步,歐陽錯突然叫住她。

中年婦女嚇了一跳,轉過身來,說:“我……我知道的都說了,警察同誌……”康佳佳用胳膊肘撞歐陽錯一下:“你別嚇著人家。”她對女人說:“他是想讓你留個聯係電話,如果有什麽情況我們需要向您進一步核實的話,也好聯係到您。”中年婦女這才鬆口氣,很爽快地報上了自己的姓名和手機號碼。

等她離去之後,歐陽錯和康佳佳不由得相視一笑,兩人都有種“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的感覺。

當他們兩個再次走進天顏美容院時,老板娘顏姐的臉色就變了,她看到兩個警察一臉嚴肅的表情,心裏似乎明白了什麽。康佳佳看見旁邊正有幾個店員好奇地朝這邊張望,就說:“老板娘,咱們還是到你辦公室去說吧。”

“好的。”顏姐故作鎮定地領著他們走進自己的辦公室,然後回身將房門關上。歐陽錯盯著她問:“知道我們為什麽去而複返,回頭來找你嗎?”顏姐搖搖頭:“不,不知道。”康佳佳說:“既然你不知道,那我們就提醒你一下,在甄珠跳樓之前,你們店裏發生過什麽事嗎?”

“沒有呀。”顏姐一臉茫然。歐陽錯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把身體向後靠了靠:“那我再提醒你一下,是跟錢有關的事。”他剛提到一個“錢”字,顏姐正在倒茶的手就不自然地抖動一下,滾燙的開水灑到了茶幾上。她抬起頭,吃驚地看著坐在對麵的兩個警察:“你們都已經知道了?”

“你覺得呢?”歐陽錯反問道。

顏姐放下手裏的茶壺,緩緩坐下去,說:“既然你們都已經知道了,那我也沒有什麽好隱瞞的了,在阿珠跳樓的前一天,我們店裏確實發生過一件跟錢有關的不太愉快的事,就是阿珠偷了我的錢……”

“她偷了你多少錢?”

“這一次是八千塊。”

歐陽錯不由得提高聲音道:“就為了這八千塊錢,你就把一個花季少女給活活地逼死了?”

“不,我沒有逼她,是她自己心理承受能力差,盜竊被發現之後自尊心受到打擊,一時想不開,所以才會跳樓的。”

康佳佳掏出筆記本說:“跟我們詳細說說當時的情況吧。”

顏姐為了緩解自己緊張的情緒,重新拿起茶壺,給他們倒了兩杯,放下茶壺之後,才說:“這事還得從一個多月前說起……”

大約是6月上旬的某一天,是個周末,美容院裏生意很好,所有店員都在忙碌著。老板娘顏姐中午上二樓的時候,正好碰到阿珠低著頭從櫃台後邊衝出來,差點跟她撞個滿懷。當時她也沒有太在意。到了晚上打烊的時候,收銀員匯總清賬時,才發現丟了三千元錢。收銀員是老板娘的親侄女,監守自盜的可能性很小。在追查的過程中,顏姐發現收銀員一整天都在櫃台後邊上班,除了中間有三四次去上廁所了,其餘時間並沒有離開過收銀台。

顏姐就問收銀員,幾次上廁所大約是什麽時間?收銀員說了,顏姐就想起自己在櫃台邊撞見阿珠的時間,正是收銀員某次上廁所的時間。於是她就把阿珠叫到一邊,隻查問她兩句,她就低頭承認是自己偷了櫃台裏的三千元錢,而且她已經把錢花掉了。

阿珠是個老實孩子,平時在店裏表現也不錯,顏姐覺得她應該是一時糊塗,所以才會犯下這麽低級的錯誤,而且三千元錢也不算是什麽大數目,所以查明真相之後,她也沒有怎麽為難阿珠。既然錢已經被花掉了,也沒有讓她還這筆錢,隻是告誡她下不為例。可是讓她沒有想到的是,阿珠這丫頭第二天竟然跑到百貨大樓去跳樓,幸好被消防員給救了。直到警察把她送回店裏,顏姐才知道這個事。警察囑咐她說阿珠的情緒不太穩定,千萬不要過多追問她跳樓的事,所以後來她也沒有在阿珠麵前再提過這事。

本以為這事就這麽過去了,誰知一個多月後,阿珠竟然又做出偷盜行為,而且比前次更加惡劣。

那天下午,有個客人來店裏做經絡疏通的項目,因為是熟客,顏姐就坐在工作間裏陪她聊天,當時給客人做經絡按摩的,正是阿珠。客人走的時候,顏姐下樓去送她,卻不小心把自己的手提包忘在了工作間裏。等她送完客人上樓取手提包時,發現放在裏麵的八千元現金不見了。很快就有一名在旁邊工作間幹活的店員悄悄地告訴她,剛剛看見阿珠打開過她的提包。

顏姐心中氣憤不已,立即去找阿珠,可是樓上樓下找了一圈,都沒有看見她的影子。有人說看見阿珠去了五樓,她立即去到阿珠的宿舍,一推開門,正好看見阿珠把一遝錢往書桌抽屜夾層裏塞。顏姐把錢拿出來一數,不多不少,正好八千元,可不就是她丟失的那些錢?顏姐當時也是氣暈了頭,順手就給了阿珠一巴掌,狠狠地罵了她幾句,並且還掏出手機說要報警抓她去坐牢。阿珠嚇得哭起來。當然,顏姐最後並沒有報警,既然失款已經追回,她也想就此息事寧人,畢竟店裏出現這樣的事,自己臉上也無光,隻是這樣手腳不幹淨的員工自然是不可能再讓她在店裏待下去,她準備過兩天再找個機會,把阿珠辭退算了。誰知就在失竊事件發生後的第二天一早,阿珠就從五樓跳了下去。

歐陽錯聽到這裏,已漸漸地明白過來,說:“你覺得阿珠的死,很可能跟這次盜竊被發現有關,雖然她的死亡不是你直接造成的,但你也害怕警察要追究你的責任,所以你就編造了阿珠患上抑鬱症而厭世自殺的謊言,並且與全店員工統一口徑,讓她們不要跟警察說阿珠在店裏偷錢的事,對吧?”

顏姐低下頭去,說:“確實是這樣,雖然不是我讓她跳樓的,但她跳樓這件事,肯定跟她偷錢被發現有關,要是追究起來,我肯定是要擔責的,所以我才在你們麵前撒謊。不過……”

“不過什麽?”

“不過這兩個多月來,阿珠一直情緒低落、心事重重的樣子,看上去像是得了抑鬱症,這個卻是真的。”

“那甄珠得抑鬱症,是否跟她偷錢被發現有關呢?”

“這個應該不會吧。因為她在第一次偷收銀台裏麵的錢之前,情緒上就有些不對勁了,我當時還問過她是不是有什麽心事,她跟我說沒有,隻是因為很快就要學徒期滿,怕考試過不了關,心理壓力有點大,晚上沒睡好而已。因為我平時待在店裏的時間比較少,所以也沒有過多關注她的事。”

“原來她得抑鬱症,是因為怕考試過不了關不能轉正,這倒也說得過去了。”康佳佳把這些情況,都在問詢筆錄上記下來,然後又說,“對於你提供的這些線索,我們還想找店裏的其他員工核實一下,可以嗎?”

顏姐這次倒是沒有阻攔他們,爽快地點頭說:“可以的。”她將兩個警察帶上二樓,叫過來一個中年女店員說:“她叫阿芳,那天就是她看見阿珠打開我的手提包的。”

歐陽錯打量阿芳一眼,見她身形有點發胖,麵相和善,像是一個老實人,就問:“那天你確實看見阿珠偷老板娘的錢了嗎?”

“這個……”阿芳囁嚅著看向老板娘。老板娘說:“沒事,說吧,警察都已經知道了,你知道什麽就說什麽。”

阿芳這才鬆口氣,搖搖頭說:“其實我,我沒看見阿珠偷錢……”聽到這話,歐陽錯兩人和顏姐都怔了一下。阿芳很快又補充說:“不過我正好看見阿珠在老板娘送朋友下樓的時候,曾打開過老板娘留在工作間的手提包。”

她說話雖然有點脫節,但歐陽錯已大致明白過來:“你的意思是說,你隻看見她打開手提包,但並沒有看見她掏錢的動作,對吧?”

阿芳怯怯地點頭:“對,就是這樣,當時我也隻是從打開的門縫裏往裏瞧了一眼,正好看見她打開老板娘手提包的拉鏈,我本來還想再多看一下,但她好像聽到什麽響動,抬頭朝門外張望,我怕被她發現,所以就趕緊走開了……”

老板娘跟在後麵說:“有了她這個目擊證人,然後我又在阿珠宿舍裏發現了那八千塊錢,所以她偷錢的事,也算是證據確鑿了。”

歐陽錯“嗯”了一聲,說:“確是如此。”他又找其他幾個店員問了一下,情況跟顏姐所說大致相同,阿珠兩次偷錢,都有比較明確的證據。很顯然,阿珠兩次跳樓,都跟她偷錢被發現有關。精神抑鬱,盜竊被抓,自尊心受損,內心脆弱的她一時無法承受,遂產生了用死亡來逃離現實的想法,這應該就是甄珠跳樓自殺的全部真相了。

“你要是早點說出來,咱們就省事多了。”歐陽錯瞪了顏姐一眼,老板娘低下頭去,一時說不出話來。康佳佳很快做好了調查筆錄,拿給顏姐看過無異議之後,就讓她在上麵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走出美容院的時候,歐陽錯終於長長地鬆了口氣:“這下總算可以回去交差了。”

“警察同誌,”顏姐忽然從後麵追上來,問,“阿珠的事,是她自己想不開才會跳樓自殺的,跟我沒什麽關係吧?”

歐陽錯說:“她確實是跳樓自殺,這事樓下幾百名圍觀群眾都看見了,我們警方已經排除他殺的可能。所以從刑事責任來說,應該沒你什麽事。不過她的事,也不能說跟你一點關係也沒有,死者家屬完全可以去法院起訴你,追究你的民事責任。”

顏姐一聽死者家屬可以上法院告她,頓時有些緊張,說:“那,那我該怎麽辦?”

歐陽錯看她一眼,說:“如果我是你,就會主動找死者家屬協商一下,多少賠人家一點錢,第一個,畢竟是你店裏的員工出事了,第二個,人家養大一個女兒也不容易。”

“都不是我的責任,還要我賠錢,那我豈不是太冤了?”顏姐有點想不通。

“賠不賠錢是你自己的事,我管不著。”歐陽錯回頭打量著她這家美容院,“如果她家屬帶人來鬧事,有關部門怕把事情鬧大,一張封條把你這家店給封了,到時吃虧的還是你自己。”

老板娘趕緊說:“行行行,我給她爸賠錢還不行嗎?”

“錯哥,你為什麽要嚇唬她?”回到警車上,康佳佳吐了口氣說,“其實從我們目前調查到的情況來看,並沒有證據顯示老板娘要為甄珠之死承擔民事責任,就算阿珠她爸告到法院,我覺得法官也不見得會支持他要求賠償的訴求。”

歐陽錯歎口氣,看一眼倒車鏡,鏡子裏遠遠地照出街道那邊天顏美容院的招牌。他一邊發動警車一邊說:“我看阿珠她爸開著一爿小店,生活應該挺艱難的,老婆離他而去,現在唯一的女兒又出了這樣的事,也不知道他下半輩子該怎麽活。這個顏姐不管怎麽樣,也算是個有錢人,多少賠他一點錢,也好讓他有個安慰吧。”

康佳佳“哦”了一聲,偏過頭看著他,目光裏竟透出些溫柔來。

回到市局,兩人向中隊長嚴政匯報了案件的調查情況,嚴政很仔細地看完他們做的調查筆錄,最後滿意地點一下頭,說:“既然已經把事實調查清楚了,那就結案吧,你們盡快把結案報告交上來給我簽字。”